爸妈越老越“作”，我反手把他们送进了精神科
一大早的“早八”路上
你会遇到什么人？
大概率有两种
死气沉沉的年轻人
以及
精神抖擞的老年人
▲图源：陈维榕chen
他们的状态，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
越老越妖
▲图源：soogif
但是，你也别急着羡慕
因为与此同时
他们也可能
越老越“作妖”
下有小孩，天天“拆家”
上有老人，要这要那
这就是
生不如死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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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八”路上会碰到的第三种人）
很不幸
我就是这样的“夹心饼”
我的老妈，是个磨人的“太上老君”
01
本地村民，退休金花不完
却把儿孙“折磨”个没完
我妈叫林来娣（化名），今年80岁。
别看她矮小瘦弱，能量却很足。
一看她名字，就知道她是大家姐。年少丧母，8岁的她就成了家里的“老妈子”，一把屎一把尿，把弟弟妹妹拉扯大。
她嫁到了龙岗坪地，我爸是本地村民。一开始很苦，天天种田、下地，后来，深圳村民“洗脚上楼”，有了分红，日子渐渐好起来。
但来娣也没闲着，找了份工作，下班后唱歌、跳舞，日子过得活色生香。
▲图源：soogif
最让人羡慕的还是退休后，退休金一万多，还能拿村里分红，三餐不愁，四处旅游，“眼红死”外地来的老头老太太。
来娣的“大家姐”范儿更来劲了，天天喊我们回家吃饭，让阿姨做一大桌菜，我们“被逼”啃老，到饭点就来找来娣。
然而，5年前，我爸去世，来娣就突然变了个人。
“做饭”变“作妖”，“大家姐”成了“苏大强”。
5年前一次全家聚餐时，75岁的来娣忽然捂着肚子喊疼，整张脸都“脱相”了。
吃坏东西了？我们赶紧送她到急诊科。
那天起，肚子疼成了全家的梦魇，儿女儿孙们开始轮流陪她上医院。
急诊科、消化科、胃肠科、肝胆科、中医科……深圳、惠州、广州，都转了一圈。
胃痛？照个无痛胃肠镜。
肿瘤？查肿瘤标志物、超声、核磁共振……
可哪哪都没查出问题。
来娣就像“豌豆公主”上身，肚子承担了所有。手臂撞到墙壁，肚子疼，有人擦过她的肩膀，肚子也疼……
各种小毛病也跑出来了，手腕关节疼，睡觉时磨牙磨到痛醒……
全家老小被拖进了无底的“陪看病”深渊，连外甥外甥女们也加入“陪诊团”，围着来娣转。她说哪，我们就去哪，请假也要陪着去看病。
02
失眠又来“搞事”
2片安眠药都放不倒
一天夜里，我们接到她的急call：
“我睡不着~！”
打那开始，她常常睁眼到天亮，顶多睡两三个钟头，“针掉地上都能吵醒”。阿姨陪着她整晚在屋里转圈，但还是“放不倒”她。
一问失眠原因，她又说是肚子疼，疼到睡不着，这是死循环啊！
来娣自己也痛苦。她常躲在房间里哭，我只好经常请假跑回家劝慰她。
也带她去神经内科看过，医生开了安眠药。
可她吃了一颗睡不着，吃两颗，还是睡不着，我们都担心她上瘾。
作息彻底乱了，白天昏昏沉沉、毫无精神，晚上又“龙精虎猛”，睡不进去。我叮嘱阿姨，将安眠药偷偷换成维生素E。
▲图源：soogif
家里老小都被折磨到绝望，私下都在讨论来娣这么“作”的原因：
“是不是我们陪伴少了？”
“她是不是在装病，博关注？”
有一天，阿姨出去买菜，带回来隔壁老王的一个八卦。
“隔壁的王伯胃胀，去医院检查花了十多万，啥都查不出，后来你猜在哪看好的？”
哪里？我们都急眼了。
“精神病院！”
我们傻眼了。
阿姨说：“就知道你们忌讳这个，但王伯真是精神出了问题！”
▲图源：《触不可及》
2024年8月底，全家人决定冲破心魔，带着80岁的来娣“勇闯”深圳市康宁医院，来到了老年精神科。
接诊的刚好是学科带头人是吴东辉。
她和来娣慢慢聊天、拉家常，初步判断她可能是抑郁症。
结合抑郁症筛查量表（PHQ-9），按照ICD-10诊断标准，证实了判断：
老年期抑郁症（中度）。
▲图源：腾讯医典
大家听了，瞬间解脱。
但转眼又迷糊了：“抑郁症怎么会肚子疼？”
“来娣很典型，相对于年轻人、青少年抑郁症，老年人抑郁症很狡猾很隐蔽。”
03
老人不舒服又查不出毛病
可能心理在“作妖”
老年人走向精神科的路是曲折的。
“来到这之前，很多患者都在各科室转了一圈，胃肠、心内、神内、消化、肿瘤……”
其实，有很多身体症状可能是心理在“报警”。
以前你可能以为，心里不舒服，顶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但是，心理疾病导致的躯体症状，远不止于此，可以是疼痛、麻木、疲劳等等。
▲图源：腾讯医典
以老年抑郁症为例，它就像蒲公英种子，吹散后在身体的各个角落埋下症状，让老人感觉哪哪都不舒服，胸闷、肚子疼、手发麻、身体发热……
情绪不好，还会加重老人本身已有的疾病，比如高血压。
有的医生了解抑郁症，能把“莫名身体痛”的老人转诊到精神科，但大部分老人只能不停在各科室刷检查，兜兜转转耗费半年甚至几年。
像来娣，“走”了5年才来到这里。
2012年吴东辉组建老年精神科时，这还是个“冷门”科室——深圳太年轻，老年人都没几个，更别说老年精神疾病患者。
但科室的发展暗藏着城市人口结构的变化——
2017年开始，患者渐渐多了，现在老年精神科已经扩大到3个病区，还有一个脑健康评估研究室。
来娣刚来这里住了半个月时，家人抱怨“不奏效”。
但吴东辉很从容，多年经验的她让来娣张张嘴。一张嘴，她就看到了老人的苦。
“这几年没少吃药，老人的嘴巴都吃紧了。”
每去一个科室，医生都会开药，有的老人吃药过多，身体像被灌了铅，走路都是僵的，有的吃药越多越烦躁，会抓自己的脸。
所以她反其道而行：
“给药做减法！”
就像修剪一棵植物，吴东辉摘掉枝叶，只留下主干，开对症的药——如老人焦虑，就只保留对抗焦虑的药物。
这是无法立竿见影的，可在一个月后，来娣发现，5年来的“肚子疼”消失了，陪护她的阿姨更惊喜，来娣以前住单人间的病房都睡不着，现在4人间，居然吵不醒她。
04
不是有退休金就安乐
老人也需要被“看见”
来娣生活无忧，子女也孝顺，为什么会抑郁？
这是一个很难精准回答的问题，可能是外在环境的刺激，也可能是生理上的改变。
老年抑郁症从来不是单因素引起的，由神经递质包括多巴胺、谷氨酸、GABA、去甲肾上腺素和血清素的不平衡引起，也和本人性格、环境刺激等有关。”
▲图源：小红书用户“子熹an.”
吴东辉印象很深刻的是，有位家住海景豪宅的70岁阿姨，家庭生活优越，儿女也给钱，但豪宅里经常只有她一人。
后来，她情绪出现问题，多次寻死。有一次，老伴打了个盹，阿姨就把绳子挂到了天花板的铁环处，准备上吊自杀。
“除了吃饱喝足，和年轻人一样，老人也有很高的心理需求。每个人都需要被看见，老人并不例外。”
有的人曾经是个领导，退休后遭遇“人走茶凉”，落差很大，会觉得自己“没用了”，十分沮丧。
吴东辉提醒：
除了身体不舒服，如果老人情绪持续出现低落、消极，比如流泪，疲惫，家人就要留意，可能是心理情绪问题，而不能简单粗暴地归结为老人自己在胡闹。
▲图源：视频号“康宁精神科吴主任”
说到“作”，吴东辉想起另一位老人——阿贞。
阿贞来到诊室时，一言不发，满眼无助，60岁，确诊抑郁症。
弟弟埋怨她的无理取闹，“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这样了。”
一旁的丈夫则顾左右而言他。
一家人各自不对劲，吴东辉直觉，这里面“有事”。
治疗过程中，阿贞慢慢放下防备，揭开了沉默的秘密。
在外人看来，她是幸福的——女儿长大成人，丈夫事业有成。可在60岁的一天，她偶然知道丈夫家外有家，还有个女儿，和儿子几乎同岁。
晴天霹雳！她被蒙在鼓里20多年。
失眠，疲劳、浑身无力，她的世界开始天崩地裂。
她越隐忍，丈夫越“装睡”，她闹离婚，家人无法理解，嫌她“作”：
“年纪那么大了，还离什么婚？”
老人的精神问题，从来不是老人一个人的问题，而往往是一个家庭、一个系统的问题。
▲图源：《出走的决心》
很多人没机会走进诊室，没机会被“看见”。
阿贞幸运地来了，被“看见”了，却无法得到理解和共情。
这是阿贞的遗憾，也是吴东辉的遗憾。
预计到2029年——
深圳60岁及以上的常住老年人口
将达到149万人
占比达到10.52%
深圳将正式步入老龄化
这座即将变老的城市
需要更多吴东辉这样的“老”医生
老年人需要被“看见”
好医生也需要被“看见”
2023年“8.19”中国医师节
吴东辉荣获
第三届“深圳医师奖提名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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