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唯一一场副总统辩论：重回政策讨论，双方未进行人身攻击

当地时间2024年10月1日，美国纽约，屏幕上播放美国副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美国总统大选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詹姆斯·戴维·万斯和美国明尼苏达州州长、2024美国大选副总统候选人蒂姆·沃尔兹。视觉中国 图

“卡玛拉·哈里斯给我们带来了欢乐的政治。她为中产阶级带来了真正的解决方案，她把你们（民众）放在了核心位置。”10月1日，明尼苏达州州长、民主党副总统候选人蒂姆·沃尔兹（Tim Walz）在副总统辩论的结束语中说道。

俄亥俄州联邦参议员、共和党候选人詹姆斯·戴维·万斯（James David Vance，简称J.D.Vance）则针锋相对地说道：“哈里斯提出了很多她希望在上台后首日就想完成的事情，但她已经担任副总统三年半了，第一天是1400天前。”

据新华社报道，当地时间10月1日晚，美国副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在纽约举行，民主党副总统候选人沃尔兹和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万斯激烈交锋。在时长约两小时的辩论中，沃尔兹和万斯就一系列问题展开了争论，包括备受选民关心的经济、堕胎、枪支暴力和选举公正性等问题。纵观整场辩论，沃尔兹和万斯在大多数时候均遵循辩论礼仪——在避免个人攻讦之余，甚至表示相信对手会努力解决移民和医疗保健等关键问题。

民调显示，万斯以微弱优势赢得了此次辩论。负责主办此次辩论的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部对全美范围内观看辩论的选民进行调查后发现，42%的观众认为万斯赢得了辩论，而41%的人认为沃尔兹胜出。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即时民意调查显示，51%的人认为万斯赢得了辩论，49%的人认为沃尔兹赢得了辩论。辩论前的民意调查显示，54%的选民认为沃尔兹更有可能获胜。

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韦宗友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内容性强、现场秩序良好成为此次辩论的最大亮点。“万斯和沃尔兹比较尊重辩论规则，基本展现了风度和礼貌。从辩论秩序来看，二人没有进行人身攻击，主要侧重于在政策层面进行讨论。”韦宗友说道。

总统候选人成被攻击的重点

美东时间10月1日早间9点，2024年美国大选唯一一场副总统辩论拉开帷幕。沃尔兹走向讲台，万斯则紧随其后，两人在登台前率先握手，并向对方致意。在主持人介绍完毕后，两人再度握手。

辩论的首个问题与美国选民关注的国内议题无关，而是连日来备受国际社会瞩目的中东局势。在被问及是否支持以色列对伊朗采取先发制人的打击政策时，率先回答的沃尔兹并未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而是将矛头转向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前总统特朗普。沃尔兹坚称，在哈马斯10月7日袭击以色列之后，“以色列的自卫能力绝对至关重要”。沃尔兹援引特朗普前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John Robert Bolton）的话，试图力证特朗普掌权后的“危险性”。

“当我们的盟友看到特朗普转向普京、转向朝鲜时，当我们开始看到这种对维持联盟的反复无常的态度时——我们（民主党）将继续坚守我们的承诺。”与万斯相比，沃尔兹在此节辩论时稍显紧张，不时出现“卡壳”的情况。

万斯则在提及自己出身于美国中西部州工人家庭的履历后才步入正题，盛赞特朗普通过威慑政策“为世界带来了稳定”。与沃尔兹类似，万斯并未正面回答主持人的提问，而是表示“以色列必须决定自己需要做什么，而特朗普不断让世界变得更加安全”。

主持人随后将问题转向气候变化，也是在这一节的辩论中，二人的攻击性开始展现。当被主持人问及是否同意特朗普的观点，即气候变化是骗局时，万斯并未正面回应问题，转而指责哈里斯及其同僚并未将清洁能源设施的生产（如光伏板）转移到美国本土。“如果你真的想让环境变得更清洁，你就必须在能源生产上投资更多。”万斯说。

沃尔兹继续将矛头指向特朗普，称石油公司高管已成为海湖庄园的常客。“（特朗普）称其（气候变化）为骗局，并把石油公司高管带到海湖庄园，他说‘给我竞选资金，我会让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全方位的能源政策正是她（哈里斯）正在做的，我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创造就业机会。”他说。

万斯事后承认，他的辩论策略是批评哈里斯的执政记录。在辩论结束后的采访中，万斯向福克斯新闻频道主持人肖恩·汉尼提（Sean Hannity）表示：“我试图做的事情之一是批评哈里斯的记录，但同时也提醒美国人民，特朗普并不是哈里斯和媒体所描绘的漫画人物，他在椭圆形办公室的四年里是一位非常高效的总统，他确实解决了问题。”

“副总统候选人扮演的往往是助攻角色。”韦宗友表示，副总统候选人需要捍卫自己的政策主张，并围绕选民关心的问题展开辩论，而不是将焦点放在自己身上。

交锋激烈被闭麦

距离大选日不到40天，民调显示，非法移民仍然是美国选民最关心的一个议题。斯克里普斯新闻与民调机构益普索（New Scripps News/Ipsos）9月13日至15日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发现，39%的美国人和47%的亚利桑那州居民认为移民是美国面临的最重要问题之一。

在移民治理这一备受选民关注的议题上，万斯和特朗曾承诺将实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非法移民驱逐计划，此类表态也曾引发不少讨论。当主持人询问驱逐计划的细节以及二人是否将实行“骨肉分离”政策（注：美国移民局在处置携带孩子的非法入境者时，强制把大人与孩子分开，将孩子送往福利院等待亲属接收）的时候，万斯表示，阻止移民是当务之急。

万斯表示，美国出现移民危机的原因是哈里斯想要废除特朗普的边境政策，国家首先应该驱逐“犯罪移民”。

针对万斯的说法，沃尔兹强调除了特朗普，所有利益相关者都希望找到解决美国南部边境发生的非法越境问题。紧接着，他批评特朗普由于不想失去关键的竞选议题，出于选举考量“破坏了两党谈判达成的一项立法方案”。

沃尔兹表示，特朗普发表的俄亥俄州小城斯普林菲尔德（Springfield）海地移民“吃宠物”的言论将“产生后果”。万斯则反驳说，他最关心的是“那些生活被哈里斯的开放边境政策毁掉的美国公民”。

“万斯坚持自己的理念，反对开放边境和大规模非法移民流入美国。”在韦宗友看来，万斯并未将矛头指向非法移民，而是指责哈里斯和拜登的政策间接鼓励了非法移民进入美国。

随着二人的论战逐步进入白热化，演播厅出现了此次辩论唯一的戏剧性时刻。当主持人玛格丽特·布伦南（Margaret Brennan）对万斯的言论进行事实核查，强调斯普林菲尔德的海地移民大部分拥有合法身份时，万斯显然十分不满。

“玛格丽特，辩论规则是你不能核实事实，但既然你在核实，我认为说出事情的真相很重要。”万斯与沃尔兹随后开始争论庇护法实行时长的问题，在主持人试图将讨论转向经济政策未果后，二人的麦克风随即被关闭。

在回应经济政策时，二人在某些时刻鲜见地“达成一致”。万斯一度表示，哈里斯的部分经济政策建议“甚至听起来还不错”。话锋一转，万斯又强调：“如果哈里斯有如此伟大的计划……那么她现在就应该实现它们。”

尽管万斯和沃尔兹对美国房价居高不下的根本原因存在分歧，但二人在增加房屋供应量以降低房价一事上达成了一致立场。沃尔兹强调，哈里斯提出“减少繁文缛节”的建议，以便让房屋建设“更快、更便宜”。“从长远来看，所有这些事情最终都会为我们省钱。我认为我们应该能够找到一些共同点。”万斯对此表示同意：“很多人想建房，但没有能力建房。我其实同意蒂姆·沃尔兹的观点。我们应该放弃将住房视为商品的想法。”

《纽约时报》在复盘此场辩论时认为，副总统辩论并未充斥着特朗普与哈里斯辩论时所呈现的“个人恩怨”。相反，两位竞选搭档在向选民介绍自己时试图带来更多实质内容，甚至承认双方在一些议题上存在共同立场。

“两位候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最重要的议题上，这是行得通的做法。”美国东北大学政治学教授科斯塔斯•帕纳戈波洛斯（Costas Panagopoulos）在接受东北全球新闻网站（Northeastern Global News）采访时表示，万斯和沃尔兹似乎“准备非常充分”。

频频谈及个人经历

而在事关个人立场的控枪和堕胎议题上，万斯和沃尔兹也不时穿插引入个人经历，试图与选民产生共情。

在堕胎议题上，万斯曾处于十分不利的地位。2022年，万斯在竞选俄亥俄州参议员时表示将支持全国性堕胎禁令，这一既往言论也频频被民主党人翻出。在辩论中，万斯表示自己和特朗普一致认为，堕胎政策应该因州而异，以代表一个“多元化”的国家，而共和党需要更好地与女性讨论堕胎问题。万斯再次提及自己的工人家庭出身，称自己认识“很多决定终止妊娠的年轻女性”，身边也有一位朋友因虐待关系选择堕胎。

沃尔兹则指责特朗普和万斯信奉极端原则，警告二人上台后将建立某种怀孕登记制度。“这是每个人都关心的问题。唐纳德·特朗普推动了这一切，他吹嘘自己让法官介入推翻了罗诉韦德案是非常伟大的政策。”沃尔兹说。

在回答如何打击枪支暴力问题时，沃尔兹表示他17岁的儿子曾亲眼目睹在社区中心发生的枪击事件，并重申其作为猎人且拥有枪支的身份。“我们可以采取合理措施来改变现状。”沃尔兹表示，国家领导人有责任为美国儿童制定打击枪支暴力的政策。

在轮到万斯反击时，他先是对沃尔兹之子的经历表示遗憾，接着表示希望采取物理安全措施而非法律手段强化校园安全。

“在堕胎问题上，万斯明确表示不支持全国性禁令，并对一些因堕胎问题受困扰的人表示慰问，展现出他既坚持原则又具有人性的一面。在枪支暴力问题上，万斯作为父母，也表达了对校园安全的担忧，他既坚持政策立场，又表现得非常温和有同情心。总体而言，万斯的表现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期。”韦宗友分析道。

在结束时，万斯同样援引幼年的困苦经历，尝试在通胀问题上与选民产生共情。“我记得小时候与外婆共同生活时，有时她没有足够的钱负担暖气费用。俄亥俄的晚上很冷，我们的经济又很紧张……由于哈里斯的政策，民众在供暖、住房和食物等关键需求变得更加难以负担。”

不过，在被问及特朗普试图推翻2020年大选结果一事时，万斯表现则“稍显被动”，并未直接回答沃尔兹关于特朗普是否承认输掉大选的问题。万斯称特朗普“和平地”将权力移交给了拜登，但随即转移了话题，称目前对民主的最大威胁是“审查制度”，指责哈里斯和沃尔兹主张社交平台审查传播错误信息的用户。

沃尔兹则借此进行反击，表示民主受到威胁的根源在于特朗普“无法”接受自己在2020年大选中的失败。沃尔兹转向万斯并问道：“特朗普输掉了2020年大选吗？”

“蒂姆，我专注于未来。”万斯回答。沃尔兹回应道：“这是一个绝对错误的答案。”

辩论结束后，多名政治分析人士和观察人士指出，耶鲁大学法学专业毕业的万斯发言干脆利落——即使他巧妙地掩盖了事实。此外，与哈里斯竞选团队描述的形象相比，辩论中的万斯显得“格外具有亲和力”。

然而，斯坦福大学弗里曼·斯波利国际问题研究所（FSI）中心研究员郭迪迪（音译，Didi Kuo）却有不同的观点。在她看来，尽管辩论过程较为文明，有时甚至在政策上具有实质性，但候选人对辩论的态度不同——沃尔兹借此机会阐述在住房、移民和保护民主方面将取得的成就的愿景，而万斯则淡化或完全否认了特朗普的政策和言论。

美国媒体在统计二人发言频率后得出结论，沃尔兹和万斯在辩论中的发言次数均为30次，但沃尔兹的发言时间比万斯略多。全国广播公司（NBC）统计称，沃尔兹发言时长为40.6分钟，万斯则为38.1分钟。

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报道，辩论结束后，两位候选人的支持率都比辩论前有所提高。不过，CNN开展的即时调查也显示，副总统辩论并未改变选民对总统候选人的看法，仅1%的选民称他们的观点在辩论后“有所转变”。

“总体来说，副总统辩论的关注度和影响力不如总统候选人的辩论，对选举的影响较小。不过，它能够帮助选民更清晰地了解候选人的政策立场和理念。换句话说，只要副总统候选人在辩论中不出现重大失误，就已是很大的成功。”韦宗友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