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脏被一“劈”两半,救活两位成年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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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脏被一“劈”两半,救活两位成年女子

极目新闻记者 赵雪纯

通讯员 张翼飞 周鑫

将一个肝脏“劈”开,分别移植到两位成年肝衰竭患者体内,两人都重获新生。8月28日,到武汉大学中南医院肝胆研究院/移植医学中心复诊的韦芸(化名)和张巧巧(化名)说起这段特殊的经历,争相晒出各项指标均正常的检查报告。出院半个月后,新肝在她们的体内已经能“独当一面”地正常工作。

“‘一肝两受’大多是捐给一个大人和一个儿童,同时捐给两名成年人将大大增加手术风险。”主刀医生、该院肝胆研究院/移植医学中心主任叶少军介绍,一台供肝劈离手术和两台肝移植手术无缝对接完成,意味着同时进行三台高难度手术。

医生团队无缝对接,顺利完成供肝劈离和2台肝移植手术

医生团队无缝对接,顺利完成供肝劈离和2台肝移植手术

“孩子还小,不能没了妈妈”,28岁的她来汉求生机

28岁的韦芸一直生活在贵州黔南州,和丈夫育有两个孩子。2020年5月,感觉眼睛发黄的她去当地医院检查,结果被告知肝功能异常。吃了一个月的中药,不仅人越来越黄,还浑身无力,跑去医院一查,代表肝功能指标的转氨酶超过正常人数十倍,当即被收治入院。

反反复复多次住院后,韦芸被确诊为自身免疫性肝炎,这是一种免疫系统攻击肝细胞导致的慢性肝病。“4年来,我记不清住了多少次院,但治疗效果越来越差。”去年9月,在上海住院的韦芸试遍了各种方法,转氨酶就是下不来。医生告诉她已经进展到肝硬化阶段,唯一的生机就是肝移植。

第一次听说要换肝的韦芸很害怕,内心充满了犹豫。“没钱可以想办法借,只要人在,钱这辈子总能还上。”丈夫一边安慰,一边劝她多想想孩子。“大的才10岁,小的刚满6岁,孩子还这么小,不能让他们没了妈妈。”韦芸决定不管怎样,都要尽力拼一把。在病友推荐下,她来到武汉大学中南医院肝胆研究院/移植医学中心做了登记,等待匹配的肝源移植。

夫妻俩一边筹钱,一边等待。其间,韦芸3次接到过肝源匹配上的好消息,无奈手术费没凑齐。“不能医生救了我的命,我还欠医院的钱。”每次选择放弃,韦芸都会大哭一场,这种亲手打破希望的感觉实在让人绝望。

“我要过来等!”6月5日,凑够了钱的韦芸第一时间拨通了中南医院移植医学中心主任叶少军的电话,当天就住进了医院。

“任何一次出血都会要命”,56岁的她随时面临死亡威胁

同一病区的张女士,也在焦急等待合适的肝源。56岁的张巧巧是湖北黄梅人,常年和丈夫在外打工。2022年五一,回老家操持儿子婚礼的她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跑去镇医院一查,被告知脾脏有点大。能吃能喝能睡,张巧巧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回到宜昌工作后,丈夫金先生不放心妻子的病,催促她再去做检查。结果发现肝功能不好,医生开了药,叮嘱她每月按时复诊。

尽管吃药后指标有了好转,但“脾脏增大”就像巨石一样压在金先生的心头。趁着春节回家,他找到了在县城当医生的侄子。“我吐了2大口血,你赶紧回来!”两人刚说到一半,金先生就接到了妻子的电话。赶回家后,他立即带着妻子往离家最近的九江医院赶,检查后医生告诉他们是肝硬化并发症所致,建议尽快考虑肝移植。

一听说要换肝,夫妻俩都吓住了。“如果能吃药治疗,还是先吃药。”夫妻俩找到武大中南医院消化内科。经过一系列检查,张巧巧被确诊为自身免疫性肝病。得知暂时没到肝硬化阶段,可以吃药治疗,夫妻俩松了一口气。出院后,张巧巧留在老家。

从去年12月到今年5月,张巧巧三次拉血便,吃药都止住了。5月24日,她再次拉血便,一天六七次,吃药也不管用。儿子打120将她再次送到武汉。做完检查,确诊她已经进入肝硬化失代偿期。

胃底食管静脉曲张随时会大出血,任何一次出血都可能要命,夫妻俩每天都提心吊胆。“妻子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我一定要让她活下去!”思虑再三,6月1日金先生说服妻子转入肝胆研究院/移植医学中心。

患者韦女士(左)和张女士相互为对方鼓劲加油

患者韦女士(左)和张女士相互为对方鼓劲加油

大爱男子弥留之际捐肝,医生精算后决定一分为二

分别等待了41天和45天后,韦芸和张巧巧迎来了重生的希望。

7月15日晚,武汉大学中南医院OPO科常务副主任周威接到电话:一名40岁的男子因严重脑外伤并发脑干出血,病情危重。家属忍痛在器官捐献同意书上签字,捐出了他的心脏、双肺、肝脏、两个肾脏和胰腺。

“经过初筛,供肝条件非常好,血型跟韦芸和张巧巧也匹配,可以考虑让她们共用一个供肝。”周威表示,尽管两人都有严重腹水,但由于疾病消耗,韦芸体重只有45公斤,张巧巧体重为50公斤。经过精确评估,团队认为将供肝一劈为二,完全能够满足两人身体所需。

周威介绍,肝脏的结构是从外周到中心,越来越复杂,左肝外侧叶恰好在最外侧,避开了肝脏主动脉血管,相对来说,劈离风险小一些。因此一般情况下,接受劈离肝手术的患者都是一个儿童和一个成人。20%的左肝外侧叶给儿童患者,成人患者使用大比例部分。韦女士和张女士都是成年人,她们需要的肝脏体积都比儿童的大。这意味着,劈离肝不能像往常一样按2:8的比例分,而要相对“均分”。

得知第二天手术,韦芸兴奋得睡不着,满怀希望又充满忐忑。“别怕,安心去做手术!”平日里言语不多的丈夫,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聊了整整一夜。隔壁病房的张巧巧和金先生也是一夜无眠。

体内“均分式”劈离肝,手术风险难度倍增

“这种‘均分式’肝劈离,手术风险和难度将成几何倍数增加。”武汉大学中南医院肝胆研究院/移植医学中心叶少军主任说,手术最大的难点就是要保证劈离后,左右肝都够用。反复斟酌后,选择从肝中静脉处劈离,需要精准到毫米。

叶少军介绍,肝中静脉是肝脏的一支主血管,分给左边肝还是右边肝,怎么分才是最优选择,是手术成功的关键。团队通过影像技术,对供肝门静脉、肝静脉、肝动脉、下腔静脉和胆道系统分别进行了三维重建、评估和精准测算体积,将保留了肝中静脉的左半肝给韦芸,用髂动脉重建肝中静脉的右半肝分配给了张巧巧。“类似于搭一座桥,把它连接到腔静脉上,保证静脉回流的通畅。”

7月16日早上,志愿捐献器官的男子遗憾离世。上午7时半,叶少军、周威带领团队上台获取肝脏。叶少军介绍,体内劈肝不仅出血会影响视野,肝脏在体内也不能随意翻动。但这样脏器热缺血时间短,对患者来说供体质量更好,减少并发症发生。

劈离、修肝……整个过程只花了3个多小时。张巧巧和韦芸都已做好了手术前的准备。移植手术无缝对接!叶少军主任、钟自彪主任和刘忠忠医生在手术台上争夺多秒与生命竞速。历时8个多小时,重约1000克的右半肝被顺利移植到了张巧巧的体内,另一重约670克的左半肝在韦芸体内“安营扎寨”。

由于胆红素长期居高不下,韦芸的血管变得异常脆弱,医生在吻合血管时小心翼翼,如同在头发丝上雕花。在吻合血管和管道“开闸”的那一刻,金黄色的胆汁排出,这意味着新肝脏已经开始工作。

8月6日,术后第22天,张巧巧出院了。“没想到能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看着重获新生的妻子,金先生暗自庆幸当时做了这个决定。“能像正常人一样有质量地活着,这种感觉真好!”3天后,达到出院标准的韦芸此前所有不适都已消失。说起肝移植手术,她连称值得。

延伸阅读:“一肝两用”为更多终末期肝病患者带来希望

武汉大学中南医院肝胆研究院/移植医学中心主任叶啟发教授介绍,劈离式肝移植是肝移植手术中最复杂、技术含量最高的手术之一。需要医生对肝功能判断非常精准,肝脏相关解剖结构非常熟悉,手术操作要非常精细,保证“一分为二”的肝脏都保留有重要的血管、胆管,才能发挥正常肝脏功能。

叶啟发教授坦言,器官移植一直面临着器官紧缺的问题,很多患者都因为最终等不到可移植的匹配器官而抱憾离开。该技术能最大程度地挽救更多可以挽救的病人,为更多终末期肝病患者带来生的希望。

据了解,作为我国背驮式肝移植开创者,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叶啟发教授带领团队去年开展了9例劈离式肝移植,今年截止到目前已经开展了4例劈离式肝移植。叶啟发教授表示,新技术仅仅是解决供体匮乏问题的一个方面,在推动器官捐献、提高公众意识等方面,仍然需要全社会的努力,让更多的患者能够获得及时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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