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县城有钱人，开始抛弃BBA了

#集体降价的豪车为啥不香了#

#新能源车已成为BBA收割机#

#豪车品牌被迫以价换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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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的热搜词条中，“豪车”总与“降价”联系在一起，关联词在变，“传统豪车”的含金量也在被稀释。有网友甚至调侃：再不努力，就要开BBA了。

“豪车”的标准，似乎已经到了该被重新定义的时候。

在这个问题上，改变不是凭空而来，是深深嵌在大的社会图景之中，人情世故氛围浓厚的县城是风向标一般的存在。在北方县城，高端纯电车正在成为一种风尚，经过几年的发展，从零散的故事，变成了一个广泛的社会现象。这背后是县城车主购车观念的集体重塑。

在县城开高端电车的车主，他们是谁，出于怎样的动机，在县城开50万的纯电车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在县城开50万的纯电车”正在成为一种现象，那么兴福镇可能是这种现象的集中、放大。

兴福镇位于山东省滨州市博兴县，地域面积只有51平方公里，开车十几分钟就能从南走到北，没有高楼分割的天空明晃晃的，天刚擦黑外卖软件上可供选择的店铺就寥寥无几，闯入这里的外来者可以被轻易识别……

这里看似与一线城市生活有着不小的时差，但随处可见绿色牌照的新能源汽车在路边停靠。

摄于兴福镇街头

镇上唯一一家连锁酒店的大堂经理说，前不久，一个婚车车队从门口开过，打头阵的是一辆比亚迪仰望 U8 。这里的人对高端电车品牌如数家珍，一辆橙色的极氪001飞驰而过，没人会怀疑是一台网约车。虽然常住人口只有1万出头，但镇上拥有超过600位蔚来车主，购买了超过800辆蔚来车，还配备了3座换电站。

刘冰是镇上第一个开高端电车的。2018年，他把一辆蔚来创始版ES8的车钥匙拍到酒桌上，第二天镇上就都知道了，“刘冰花50万买了一辆老头乐。”

刘冰之前开的是奔驰E300。因为二胎出生，便想购置一辆七座SUV，奔驰GLS和奥迪Q5L当时都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但下订单之前刷到了蔚来创始人李斌的视频：哟，这车性能正好完全符合预期啊。

从看视频到付定金，只花了5分钟。刘冰买得很坚决，但现在回头看，在六年前买一辆高端纯电车还是太超前了，超前到需要周围人在认知上做一个选择，先锋还是傻子？

刘冰（右二）

刘冰刚提车那段时间，不少人一路追车到小区，问这是个什么车？说这个电动车现在怎么这么大？刘冰把车门打开，几个人把半个身子探进去，胳膊肘支在真皮座椅上举起手机凑近拍车里的智能屏幕，边看边说：“这车怎么也得十几万吧！”

一旁的刘冰赔着笑说：“差不多，差不多。”

“当年大家心目中没有豪华电车的定义。一看是电车，再贵也就十几万。”刘冰回忆。

当时充电桩还不普及，刘冰向物业申请安装时，物业反问：“拉根电线不行吗？X大爷的老头乐就是这么弄的。”刘冰尴尬地开口：“我这个车稍微贵点，需要7千瓦。”

在BBA才是硬通货的县城，同样被当作“冤种”的，还有孙傲（化名）。他生活在距离兴福镇200多公里的青岛某县城。在他2020年提车时，蔚来还是由江淮汽车代工生产，因此车屁股上会有小小的“江淮制造”尾标，常被人误以为是七八万的车，当时甚至有新闻报道一些蔚来车主抠掉尾标。

有一回，孙傲和一辆哈弗H6发生剐蹭，对方车主绕着孙傲的车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江淮制造”前，说：你这个车有没有保险？

彼时，一个尴尬的现实摆在县城高端电车车主面前：当地人不认，他们的选择与当年的县城格格不入。

前不久，兴福镇的蔚来汽车体验中心开业，但不是蔚来自己开的。房子是刘冰的，股东是当地的几十个高端电车车主。礼花和鞭炮足足响了十多分钟，红色的纸屑混着白烟久久没有落下。

2024年7月6日 兴福蔚友会汽车体验中心开业‍‍‍‍

开业典礼后的午宴上，中年男人端着酒杯，祝酒词是“卖到1000辆，让李斌来交车”，随后，情分、机会、信息一饮而尽。那一刻，路边停靠的无数量高端电车和这座讲面子重于讲规矩的山东小镇，其中的联结变得清晰。

王兴（化名）是开业典礼上最忙碌的“大总管”，也是6年前最反对刘冰买车的人。

他和刘冰是发小，长大后两人的生意都做得不错，看到刘冰花50万买一辆没见过的电车，呛他“一辈子都开50万的车”。

被亲近的人当作冤种之后，为自己的车背书几乎是一种本能，那几年，刘冰和高端电车像是两个蚂蚱被命运拴到一根儿绳上。

自发行为往往更加充满激情。刘冰没有计算过，有多少人试驾过他的车，王兴是其中之一。他把他拉到无人的马路上，一踩电门，提速快到像要起飞。但王兴还是不看好蔚来，主要是对品牌的不信任。车企太过年轻，它的管理能否有保障？它的产品是否可以稳定使用？

有一回，刘冰出差，让王兴帮忙把车从机场开回家。但是几天后，在手机上收到消息：车胎扎了。电话打过去才知道，王兴没时间送车，就自己开了几天。刘冰远程指导王兴下载蔚来APP，授权给他后选择“一键维保”，不是“人找服务”而是“服务找人”，补胎车很快就来了。

作为市场新势力，高端电车正在试图用高品质服务来占领市场，车主能享受到的待遇几乎是前所未有的。

刘冰（左）与王兴（化名）

那次之后，王兴心里起了波澜。不久，刘冰邀他一起去济南参加蔚来的活动。活动上，刘冰远远望到王兴拉着销售低声交谈，走过去询问，王兴忙说：没聊什么。还是销售告诉刘冰，王兴想定一辆创始版的蔚来。

返程的路上，刘冰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买车的事，王兴闪烁其词：“买给老婆在家开的。”

从事情此一发不可收拾，截至今天，这个当初最反对的人，已经买了6辆蔚来。

兴福镇的常住人口只有小几万人，在当地却有600多个蔚来车主、800多辆蔚来车，车比车主还多。曾经让一些自驾路过的外地蔚来车主也啧啧称奇。

在小地方，没有真正的陌生人，彼此之间都知道对方之前开的是什么车。刘冰说：“他们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不开BBA，买一个‘老头乐’回来。”前几年，更多人是一种“持币观望”的态度。

王悦（化名）是兴福镇第二批买蔚来的人，最近正在打算入手第二辆。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眼中的刘冰都是“韭菜”。刘冰曾经邀请她试驾体验，被她拒绝了。在当时的她看来，电车是低档次的。直到她真正握上电动车方向盘的时候，过往认知都被颠覆。“一根手指就可以轻松转动方向盘，很丝滑，有一种驾驶的乐趣。”

王悦决定买高端电车是在2021年，当时已经有不少电车品牌，但她还是选择能换电的。

原因来自于她更早买电车的朋友，朋友买的是充电款，只用了4年电池就已经损耗到必须更换，20万买的车，换电池需要15万。“换电的车电池永远是健康的，就可以把车从电池寿命的局限里解放出来。”

三年后的今天，王悦的儿子就要大学毕业。当地原本的传统是，父母要给毕业的孩子准备一辆BBA。但她明显感知到一种变化，“BBA已经不时兴了”。

随着充电桩和换电站的普及，县城人的酒桌上，一桌十个人，七个是开高端电车的，剩下三个接不上茬，就会离圈子越来越远。博兴县曾经有一个高端电车销售扬言：“买高端电车，就是花50万买另一个圈层的入场券。”

见客户时，这里的人们更喜欢开高端电车去，遇到不了解的就掏出网上的视频，也是在这个解释的过程中，他们获得了一种向下兼容的话语权。

在县城，选择什么样的车，能够影响一个人的身价和格局、挤进不一样的圈子。如果说以前MBA是大佬的精神图腾——弥补有钱没文化，被人叫土豪的自卑感，那么现在，高端电车就象征着县城中年的品味。

县城很小，道路发达，中国每个县城连起来看，会像一张灵敏的的网。在县城的街头，从羡慕BBA到羡慕高端纯电，对豪车投射眼光的变化中，折射出中国汽车市场的消费变革。

随着下沉经济的发展，以及车主们年岁的增长，更开阔的视野和更成熟的思考导向更敏锐的洞察。一个县城高端电车车主说：“对BBA已经祛魅了，打折打得别人以为我爱买折扣车。”几乎每一个高端电车车主要么是之前开过BBA，要么是选购高端纯电前对比过BBA，然后投入新能源的怀抱。

言下之意，没有变的BBA显得落伍了，变的是对豪车向往人群的新需求，国产高端电车的智能化、舒适性和高品质服务。高端电车核心的三电技术，填平了豪华燃油车的技术护城河，在稀缺驾驶体验面前，曾经拥有的“面子”黯然失色。

今年春节过后，因为身心俱疲，赵琦（化名）没有回到深圳的互联网大厂，而是选择留在河南老家，他一边把车挂入当地的奔驰车队，另一边重新规划人生。

他开着自己的奔驰C系走在数十年如一日的街道上，换电站和充电桩是路上为数不多的新装置，那里总是车来车往，自己去加油却很少排队。

5月份的一个下午，换电站停着清一色的蔚来车，都装饰着鲜花，看上去像是刚从婚礼上回来。赵琦上前搭话，年轻点的车主对车上的碳纤维、航空铝如数家珍，年长一些的对车的性能配置知之甚少，“那些都不管，有排面。”

据那支婚车队的车主说，天气转暖后，几乎每周都有订单，而且不少雇主都愿意加钱绕城一周。赵琦暗暗计算，他们的收入与自己所在的奔驰婚车队相差无几，甚至更胜一筹。

在过去那个造富的年代里，以BBA为代表的豪车是县城人心之所向的消费品，也是婚车的首选，而在新能源浪潮席卷汽车行业的时代背景下，年轻人的目光交汇在更新潮的豪车。

一边，传统豪车品牌试图靠价格扳回局面；另一边，新的豪车定义，在县城书写。

如果说高端电车是时代发展的“应然”，那么当下县城的新风尚反映的就是“实然”。勇于吃螃蟹的县城车主们见证了高歌猛进的燃油车即将落幕的历史时刻，但新的幕布才刚刚拉开。

部分图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