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快跑，砸掉700万网约司机饭碗？

文/凯斯 王动

编辑/米利暗

武汉，最近火了一种名叫“芍萝卜”的特产。

这“芍萝卜”可不是小吃，而是武汉人给一类自动驾驶车辆所起的昵称。

这些无需人类司机就能在路上拉客载人的汽车，都来自百度旗下的自动驾驶平台萝卜快跑。

而现在，这个平台以及它所提供的服务，正在网络上掀起一波巨大的争论。

一方面，萝卜快跑的无人车发展迅速，俨然成了武汉的城市一景，吸引了中外无数游客前来尝试。

而在人们对科技的热情里，无人出租的订单量峰值，也在近日超过了每辆车每日20单，达到了武汉普通出租车的水平，带着百度的股价疯涨10%。

可另一方面，号召抵制萝卜快跑的声音不绝于耳。

毕竟，当出行不再需要驾驶员，那无数开出租和开网约车的劳动者又该何去何从？

被网络上认定为“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的网约车、出租车，可能即将成为大面积被AI取代的第一个工种。

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芍萝卜”整顿武汉交通

虽然百度自称深耕自动驾驶领域已有十年，但萝卜快跑真正跑到大众的面前，也就是在这两三年之间。

以武汉为例。

2022年9月，该地向百度发放了全国首批无人化示范运营资格，并针对无人汽车提出了史无前例的“三个允许”，即：

允许车内无安全员、开上社会道路、开展商业化服务。

至此，在随后仅仅不到2年的时间里，武汉的萝卜快跑无人汽车，便从最开始的10辆增加到了现在的400多辆，其活动范围，也从经开区军山新城的13平方公里，扩展到了今天的3000多平方公里。

而随着越来越多无人驾驶的“萝卜”开上马路，与人同行，本地的交通格局，也因此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众所周知，武汉人开车，向来突出一个“全员鄂人”。

不论是油车还是电车，本地老乡开起来都是生猛暴躁，喇叭齐鸣，在交规的边缘疯狂试探。

也因此，作为无人汽车的首批商业化试点城市，武汉可谓得天独厚，一上来就给AI上了最大的路况强度。

当马斯克力推自家的自动驾驶出租车时，据传百度那边的负责人则表示，要想证明实力，可以“先来武汉跑一跑”。

而面对着充满战斗性的人类驾驶员，AI新司机们所做的，则是谨遵六字真言：

等一等，让一让。

作为严格遵守交规的无人驾驶车辆，“萝卜”们可谓彬彬有礼。

它们通常行驶平稳，情绪稳定，当需要变道或调头时，便会早早就先把灯打亮，然后耐心等待其他车减速让出空间。

但在武汉异常“残酷”的马路上，礼貌通常没什么X用。

所以你经常会目击这样的画面：一辆“萝卜”想变道，它友善地等待了半天，但根本没司机鸟它。

从视频里看，无人驾驶的汽车小心试探，缓缓转头，想动却无法动弹的样子，实在有点可伶。

然而更可怜的，应该是被这辆车堵在后面的人类司机们。

他们的喇叭都快按碎了，脏话都快骂尽了，结果前面那个铁憨憨看似努力了10多分钟，其实连一厘米都没挪动。

而如果两辆“萝卜”相遇于十字路口，那么就是“谦让比赛，今天起正式开赛”——两个人工智能互相客气，引发一场无妄的大堵车。

由此，“芍（武汉话里“笨”的意思）萝卜”便成了萝卜快跑无人车的绰号。

不过，据说最近在全体武汉司机的“悉心教学”下，“芍萝卜”们现在也终于开始学会如何抢道别车了。

不过即便是抢，AI也永远以交规为先，甚至还会在主动别车的同时，让路过的行人顺利通行。

上周，一辆“芍萝卜”在武汉的十字路口撞了一位大妈，结果一调查，发现不是无人车出了问题，而是大妈闯红灯在先。

于是有网友就说，这就叫“鄂人自有鄂AI磨”，如果以后无人驾驶彻底推开，绝对能把那些不遵守交规的人治得服服帖帖。

当然，虽然后续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大家对于无人车安全性的质疑，不会轻易被打消。

毕竟，类似的问题早有前车之鉴。

去年十月，美国自动驾驶公司由Cruise运营的一辆汽车就卷入了一起交通事故：一名行人被一辆人驾驶的车辆撞倒并抛到Cruise自动驾驶汽车前方，随后被Cruise汽车卷入车底，拖行了6米。

事后，Cruise 也被当地吊销了无人驾驶的执照。

今年初在旧金山，另一家自诩为安全性非常可靠的自动驾驶公司Waymo，同样出现了汽车撞倒路人的事故。

无人驾驶引发的安全担忧，并不能轻易从大家脑海中抹去。

也有网友觉得，“芍萝卜”其实根本就不傻，如果所有车都变成自动驾驶，变得规规矩矩，那么自然也就不会有因争抢而引发堵车了。

况且，比起部分脾气火爆、操作失范的出租车司机，24小时营业的“芍萝卜”，不会因为你是外地的就故意绕路，也不会因你只坐两三公里就嫌弃你耽误它赚钱了。

坐上它，车里没有怪味，空调想开就开，还能绑定网易云音乐尽情放歌，实在是完美的 i 人出行设备。

最重要的是，按照网友晒出的账单，现在处于推广期的萝卜快跑无人出租极其便宜，7公里只要5块钱，乍看上去就是在赔本赚吆喝。

但根据百度所给出的预测，到2024年底，萝卜快跑居然将在武汉实现收支平衡，并在2025年开始盈利。

这主要是因为在这两年，无人驾驶汽车本身正变得越来越便宜。以激光雷达为例，由于这两年的入局者实在太多，其价格已经被打到了过去的十分之一。

所以百度第五代无人车的成本价还是46万元，到了第六代就变成了20.46万元，足足便宜了将近60%。

再加上随着技术的成熟和运营效率的提高，以后的无人车将会越来越少地配备车内安全员，而改为远程监控，这又对成本实现了进一步的压缩。

因而，国泰君安证券就在研报里预测，萝卜快跑在武汉的商业模式存在可复制性，将来很有可能会被推广到全国，并给出租车行业带来一场巨变。

看上去，未来将至，然而这其中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AI与民争利？

智能程度和安全性，这些都是可以通过技术迭代来解决的问题，但是有一项担忧，恐怕不是技术所能解决的：

自动驾驶正在抢夺网约车司机的饭碗。

目前的网约车市场，已经有一些饱和的迹象了。光是今年四五月份，就有苏州、重庆、鹰潭、景德镇等城市发出了网约车运力饱和的预警。

有人统计过，从2020年到2023年，国内网约车司机的数量增加了一倍，乘客规模却没有多少增长。

司机越来越多，乘客开始不够用了。三年里，网约车司机的人均单量下滑了一半左右。

为了弥补单量的下滑，司机不得不工作更长的时间，让乘客饱受困扰的“臭车”，很多时候就是司机超长工作的产物。

为了多接单，很多司机一天在车上待十四五个小时，在车上吃、车上睡，很难没味道。

于是，虽然网约车越来越贵，但大家的体验反而在变差，司机也越来越挣不到钱……

如果说之前的内卷只是司机之间的内卷，自动驾驶一来，直接降维打击：

人力再便宜，便宜不过机器；司机再拼命，拼不过AI——“萝卜”们理论上可以7×24小时运行，不止不休。

比网约车司机更难受的，是出租车司机。

上个月 ，武汉的出租车公司还在诉苦，称出租车“已到生死边缘”，萝卜快跑的大规模推广“让底层人吃不饱”。

有人说，网约车饱和之后，司机可以去做别的工作，这是市场调节机制。

问题是，网约车现在本来就是重要的就业蓄水池。中年人失业了可以去开网约车，网约车司机失业之后能干什么呢？

技术革命虽然会消灭一些就业岗位，但也会带来一些新的就业机会。但是就目前而言，自动驾驶创造的岗位，似乎远远没有它所淘汰的机会多。

不喜欢自动驾驶出租车的不只是武汉市民。

在大洋彼岸的旧金山，对Waywo和Cruise等自动驾驶公司不满的市民组织了“锥形筒之周”（Week of Cone）运动，号召大家把交通锥放到无人车的引擎盖上来阻断信号，瘫痪无人车。

抗议者同样也有抗议者。

有人认为，这是典型的“新卢德主义”行径，试图阻碍技术进步，和工业革命时期砸蒸汽机的工人差不多。

换句话说，自动驾驶和蒸汽机一样，是一种不可阻挡的技术革命。

根据年初的一则报道，武汉现在已经是全球最大的“自动驾驶运营服务区”，拥有自动驾驶车辆近500辆，全年自动驾驶出行服务订单73.2万单，服务90万人次。

这里面大多数的订单，都来自萝卜快跑。

在武汉之后，也有很多城市正在排队上马自动驾驶项目：

北京前几天刚刚出台了《北京市自动驾驶汽车条例（征求意见稿）》，明确表示“支持自动驾驶汽车用于城市公共电汽车客运、网约车、汽车租赁等城市出行服务”。

正在举行的2024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上海也发放了第一批无驾驶人智能网联汽车示范应用许可，小马易行科技、百度智行科技、赛可智能科技等企业获批开展业务。

……

自动驾驶目前是汽车领域最大的风口之一，你不做，别人也会做。

今年4月份，马斯克宣布特斯拉 All in 自动驾驶出租车，随后特斯拉股价连涨了11个交易日。昨天特斯拉又宣布Robotaxi跳票，股价应声跌去了709亿美元（约合人民币5146亿元）。

现在的汽车领域，完全是一幅“得自动驾驶得天下”的景象。股价萎靡很久的百度，也因为萝卜快跑，一天上涨了10个点。

据太平洋证券预测，在2025年和2030年，中国Robotaxi的市场规模分别有望突破1.18万亿元和2.93万亿元，将成为市场空间最大的自动驾驶场景之一。

萝卜们仍在加速奔跑的路上，但安全、隐私、冲击就业等问题，不可能像尾气一样，被轻松排放掉。

参考资料：

多地提醒慎入网约车行业：运力饱和，每辆车日均不超20单.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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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成全球最大自动驾驶运营服务区.长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