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新质生产力塑造新型领导力

政邦智库高级研究员 罗晴秋

新质生产力是一种由区块链、人工智能、高性能网络等技术驱动的生产力形态，在生产关系上表现为去中心化、自主化和开放性特征。新质生产力不仅重塑传统的生产和管理模式，还为经济和社会活动开创更多的可能。

领导力是对领导者素养、品质和效能的概括，反映了其洞察社会、设定目标、激励团队、协调资源、实现组织目标的能力。新质生产力是对社会生产、生产关系、发展红利的重塑，而领导力则为这一进程提供方向、引领和节奏。卓越的领导力是一个时代的特殊生产力。

自工业革命以来，生产力的每一次跃升，都产生了与之相适应的生产力学说。如今，人类迈入智能社会的步伐加快，我们党深刻洞察生产力演进的新趋势、新特点，率先提出“新质生产力”学说，以引领重塑经济和社会结构性转型。尽管旧的生产方式及其生产关系会依然长期存在，但新质生产力已呈现出跃迁、涌现、新域的态势，生发强大的变革能量。知识和信息的不对称已然打破，人们可以轻松跨越攀登的艰难、高昂的成本，获得越来越接近“上帝”般视角的资源，站在时代之巅审视未来。

执政党的领导力建设既要面向生产力及其生产关系，也要面向社会形态演进的特点，找到契合不同地区、不同发展阶段、不同民众的路径。最为紧要的是，执政党必须要赢得青年，否则会失去未来。面向新质生产力及其新型生产关系主动塑造新型领导力，是事关国家、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大课题。

图1-3：技术与社会演进的一般规律

组织演进：

从代议、契约、衡平到扁平、互恰、共治

传统领导力基于公权力、代议制、契约、衡平原则而构建。公权力为契约的履行提供保障，代议制为契约的订立提供民主环境，衡平法则确保契约的公正性和合理性；而公权力的代理人——领导者居于顶端或者中心，共同构成现代社会的治理基础。每一次生产力变革，必然带来社会结构的深度调整，也是对社会资源分配方式的重构。

大模型、大数据、大规模算力、高性能通信网络将Web3.0的性能不断扩展，在新兴产业和前沿科技领域构建起全新的组织生态。它打破以往由领导者主导、发动、统率的组织行为格局，破除组织与成员之间的代理环节，消除信息、边界、责任、分配、惩戒等方面的公域痼疾和土壤，转换为扁平、互恰、共治的智体机制，这使得公共治理特别是社区治理的“自动驾驶”成为可能。这并非是“无政府主义思潮”的抬头，因为越是这样强大的扁平化组织，越需要强大的数据资源的支撑，越需要强有力的国家能力建设和保障数字基础设施。

图4：新质生产力图谱

一是生产力组织加速去中心化。从生产力演进的情形来看，新、旧组织结构并不需要发生激烈的碰撞、以新的形态取代旧的形态，而是在新的空间开辟了“绿洲”。“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AO）是一种基于区块链机制在Web3.0构建的新型组织形式，旨在实现开放、普惠、安全的愿景。有人称之为“海星式组织”，形容其是“孵化创造性、破坏性、革新性或者疯狂思想的极好孵化器”。我最早接触这个概念的时候，就想起抗战时期我党游击队、游击战术，那就是海星式组织的雏形——灵活机动、组织打不烂、头头逮不着，集而能战、散而能存。2013年以来，DAO作为一种新型组织形态，其触角遍及全球所有新兴产业、前沿创新领域，吸引了一批批高端人才加入其中。今天，众多引领时代的企业无一不是基于DAO的框架不断改善其组织架构。创建一个DAO并不需要到哪个机构去进行登记注册，其基本流程包括：确定DAO的结构和目标、选择适合的区块链平台、编写和部署智能合约、设置治理机制、吸引成员加入。截至2023年底，全球大约有13,000个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AOs）。

二是新型要素的分配趋向拉齐化。事实上，活跃在数字生态里的“数字移民”并非是为了逃避监管才创建并维护这样的生态，更多是顺应社会良治方向的期待。传统领导力之所以被层层削弱，是因为等级型官僚体系不可避免存在代理机制，威权也就自然产生，最终影响的是要素分配、发展机会的公平问题。一个中心化组织依赖于秩序与层级，权力无法颠覆权力，知识也时常由权力所垄断和隔离，这当然是高成本、低活力的。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素是数据，每个人的行为，都是数据大厦的建设者，也是享有者，它越来越像阳光、空气、水那样取用方便、且极少人为干预，最大限度地体现公平价值；新质生产力对生产关系的重构，越来越呈现出由“代议”向“直议”、“代理”向“直理”转变的特征，不仅跨越传统意义上意识形态、国家形态，跨越不同肤色、利益主张的族群，而且跨越传统经济体系、文化体系，构建与现实世界平行的数字世界，数字人生、数字生活、数字经济因此发展。

三是“DAO”是公共治理现代化的新范式。Web3.0较好地解决了互联网治理架构存在的信息垄断、算法作恶、隐私保护缺陷问题，通过区块链和分布式技术（DAO、去中心化协议、社区治理、去中心化身份管理和代币经济学）实现更高的透明度、安全性和用户控制，目的是创建一个更加公平和开放的互联网机制，这为“智慧政府”打通了终极路径，上网、上线、上云之后，上DAO就是必然选择。通过上DAO，才能真正确保民主高效的公共管理与决策。如，DAO在社会和政治领域，去中心化的选举系统、公共资源管理等，能为民主和透明的治理模式提供新选择，去中心化组织的管理模式可以激发民众的参与热情，政府可以借鉴其模式，推动社区自治和居民参与，加强政府与社区、居民之间的沟通互动；DAO在社区治理层面，居民可以通过投票决定社区预算、公共设施建设等事项，增强社区成员的参与感和责任感，去中心化的思想也可以应用于政府服务，例如通过“一站式”服务整合各部门资源，简化办事流程，实现政务高效化；DAO在市政管理层面，可以利用进行预算分配和项目管理，提高公共事务的透明度和公信力。

治理变革：

从垂直、树状网络到平行、分布式网络

治理是组织、机构、国家或社会在实现其目标和管理其事务过程中所采用的结构、流程、政策、法律和制度的总称。它不仅包括政府层面的公共治理，还涵盖公司治理、非营利组织治理和全球治理等多种形式。生产力的变革、跃迁，既是治理变革的场景和机遇，也是治理变革的新挑战。随着人类跨入智能社会的趋势加速演进，各国执政党都在思考如何在技术革命浪潮下稳妥推进经济与社会转型，从而不断健全国家治理、巩固政治安全。

图5：电话、互联网、Web3的拓扑结构示意

一是垂直传导与平行孪生。数字人、数字社群、数字经济、数字金融、数字社会的崛起，为领导力变革带来了直接的需求；通用人工智能又极大地使能各领域的创新活动，机器智能、商业智能时代势必提前到来。领导对象、领导场景变了，领导者需要在一个人类和机器共存、新旧生产关系并存、且有效治理的虚实融合世界里“游刃有余”。有人会极端的认为为什么要领导这些新生社会结构？如果垂直传导不再有效，如何才能解决领导力传导的问题？新质生产力对公共治理带来的变革，主要体现在政治参与的广泛性、政党运作的开放性、政策议题的链接性方面，要求执政者向民众全面开放信息和数据，由民众直接、而不是民众的代表表达意见、提出方案、形成共识。这是看得见的一面。从公共财政的视角来说，在物质生活层面需提供更广泛、且公平的民生保障；在能力支撑层面，公共财政需面向虚实融合的空间平行供给群体智能的公共算力、可信靠的制度和安全环境、稳定敏捷的数字操作系统、“即插即用”的社会生产条件、开源互助的技术创新微环境、以及有广泛共识的文化价值观。

二是树状网络与分布式网络叠加。树状网络和分布式网络在拓扑结构、控制和管理、数据传输、应用场景、可靠性、扩展性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树状网络具有明显的层级结构和集中管理特征，适用于层级管理和目录服务等场景；分布式网络则具有去中心化和高容错性特征，适用于需要高可靠性和弹性的分布式计算、区块链等场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互动，从来都是新旧势力在斗争中的交互，有协同共进、也必然有冲突。当前，旧有生产关系并非在新质生产力的激荡中“一夜消失”，传统社会形态、政治形态、市场生态仍会在较长的时期里并存。因而，这两种网络的叠加和切换，会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场景，可能会涉及两代人、甚至三代人。从地缘政治、意识对抗、气候危机到技术颠覆、社会问题的化解，都依然需要重视多样性、勇于创新和保持韧性的传统领导力，领导者必须同时具备在不同技术场景、文化背景、经济和社会质素下有效领导的能力。

三是以数字领导力推进治理变革进程。治理变革是一个多视角、多层次、数实融合的进程，其中区块链技术、去中心化理念、金融科技以及智能化政府建设是关键的方向。以数字领导力推进治理变革，重点在于如何利用数字技术和创新管理方法，提升组织的决策效率、透明度、协作能力、灵活性和安全性。通过数据驱动决策、增强透明度、促进协作、提升响应能力、确保安全与合规。积极构建中国特色的国家数字治理体系，（1）由根服务器、国家级一体化大数据中心构成底层基础设施；（2）由国家数字治理委员会、国家数字化架构理事会、国家数字化工程任务组构成技术治理体系；（3）由数字货币、数字法官、数字检察官构成行业自治体系；（4）建立开放式、自律型数字经济体系、数字社区和数字伦理；（5）建立国家层面的算法通证、“链”通证、“人”通证构成严密的互信与安全机制。

应对挑战：

面向虚实融合的世界塑造政党新型领导力

物理世界和数字世界、虚实融合的场景，自然人、数字人和机器人，历史性地呈现在人们面前。主要是三大挑战：如何在传统领域巩固党的领导力？如何面向虚实融合的世界全面塑造党的领导力？党的领导力如何在数字世界架构好、实现好？

保持党的先进性是党的执政之基。历史和现实早已证明，党的领导力过去是、现在依然是区别于世界上别的政党的核心竞争力。新征程上推进“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面向虚实融合世界革新和塑造党的新型领导力，是推进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巩固执政之基的必然举措。

图6：执政党组织创新拓扑示意图

一是执政领导力须长期建设且与时俱进。从全球来看，执政党执政能力的任何下降甚至蜕化，政治懈怠、体制内卷、脱离领导对象，必然会给这个党、这个国家和人民带来动荡甚至灾难。当前，党的领导力面临新考验，主要体现在：技术迭代太快，各级领导者对科技进程的精准研判、有效作为面临现实困难，领导者与领导对象的互动方式已经改变；经济与社会场景演进加剧，对领导模式、政府角色、公共治理、提出全新的需求，旧的方式已不能适应新生产场景、新消费场景、新型生产关系，政策沟通与公共传播的模式发生根本性改变，而技术鸿沟在不同地区、不同群体之间越发明显，大众传播私域化客观上为治理安全带来的风险不容忽视。透过这场正在发生的科技革命，以往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互动的焦点是人；而现在，技术已不单纯是技术，而是以技术形态存在的生产场景、社会关系。

二是虚实空间、线上线下、人机共存。新质生产力驱动下，人的因素历史性地扩展了，自然人、机器人、数字人出现在了生产生活领域，打破以往单一物理空间生产的格局，物理世界、数字世界、虚实融合世界里的生产相互交融。与此同时，包括中国在内，数字革命、能源革命、材料革命、动力革命方兴未艾的背景下，新型生产关系在社会生产和交易消费领域不断涌现出来，更加灵活的劳动组织形式、社会化知识共享、大规模协同生产，新的产业结构、职业结构和阶级结构已然出现。人的世界里尚且是复杂的社会性，数字人的世界、机器人的世界又会是怎么样的社会伦理、生产关系、治理需要呢？

三是坚守为民执政的初心。研究新质生产力背景下的新型领导力，适应和引领领导力的变革，出发点和落脚点依然是：你说的话群众喜不喜欢听、你说的事群众愿不愿意相信、你做出的决策群众愿不愿意跟着干。其根本目的，不是让新质生产力成为国家团结、社会和谐的对立面，而是成为促进团结、增进和谐有有力推力；不是让新质生产力成为圈层分化、阶层内卷的消极因素，而是机会公平、激励相容的积极力量。新质生产力是重构社会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革命力量，是对传统“官本位”权力思维、“手指月”虚伪惯性的清洗、重构、平衡。如果一个政府还幻想停留在森严的等级、严密的条线、信息不对称篱笆的框框下行事，那么，新质生产力就会淘汰这样的生产关系及其上层建筑，新的民众就会淘汰这样的执政体系。

四是推进党的数字化。“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最好的办法不是阻止、漠视，而是参与。领导数字时代的政府、数字时代的新人类、数字时代的社会，执政党必须实现自身的数字化，这是前所未有的自我革命、自我创新的系统工程。至少应探索推进这几个方向的创新：（1）在数字生态建立党的DAO，并重塑党的组织体系；（2）支持党员建立数字人分身，以其专业身份提供个性化与共性化相结合的服务；（3）探索发展数字人党员、数字人基层组织的可能性；（4）在数字生态中支持党员和基层组织参与数字生态利益相关者、用户、开发者、矿工、交易所角色的构建，以全面融入数字生态及其演进进程；（5）以数字世界的范式塑造党的理念、愿景、话术；（6）不断调整领导方式，强化民主式、教练式、授权式领导，提升和输出变革型、愿景型、激励型领导力。

总之，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新型领导力的构建，必须始终坚持人民主体，发展人民的创造性，才能巩固和发展新型执政能力；必须始终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任何主观脱离群众、或被动脱离群众的情形，都会导致党的活力受制，与生产力脱离。不仅要善于领导传统社会的生产关系，而且要善于构建数字社会的上层建筑。

作者简介：罗晴秋，中共党员，研究生学历，现任悟空研究院院长，长期从事系统工程架构设计、县域发展策略设计的研究和实践，系中国指挥与控制学会（CICC）、电子与电气工程师学会（IEEE）高级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