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雯是北京中高端健身工作室fit4life studio的合伙人,和这个行业里大量健身房一样,在疫情时被长期封禁,挺过疫情,没挺过预期跌落:全面解封后,报复性健身没有出现,出现的是越来越多不再愿意消费的会员,有人被降薪裁员,还有人感染新冠后不再适合某些健身项目了。大半年前,她的健身房停业,她没有跑路,亲自给每个会员善后之后,做回一名普通健身教练。
为什么负责任的健身房老板也会“暴雷”?因为老板和我们——为健康咬牙充卡、充完总担心老板跑路的普通人——生活在一样的天气下:房东承诺的免租期突然不作数了,对未来不看好又导致她不敢背上“企业贷”。
健身是“信心”与“乐观”的行业,充卡制健身房尤其,代表着健康的现金流、对自我的掌控感和对未来的信心。信心消失之后呢?
“(我们)经常看到餐饮倒闭,但我觉得餐饮都好一点,毕竟民以食为天。运动是什么?根本不影响我生存的东西,这类机构在未来可能的经济低迷过程中,会慢慢的、一个一个接着倒下来。”
“因为中产阶级在疫情之后已经失去了消费能力,能把自己房子月供供上都还是不错。就像此前的梵音、一兆韦德,Space这种大型的巨头健身教室倒闭,也或多或少是经济浪潮之下的牺牲品。没有干过实体店的人往往没有概念,他们只觉得巨人倒下了。但如果经济形势不好,巨人也经常会倒下。”
注:文中内部视角部分(浅色字体)为2023年8月闭店的健身房合伙人史雯的讲述。
2024年4月30日晚,五一假期前夜,声誉极佳的北京上海精品健身连锁品牌Space暴雷。
当天十二点和下午三点半,34岁的会员大龙给自己安排了两节健身课,一切如常。傍晚,36岁的会员甄叶计划五一假期“大练特练”,这个愿望以一张微信群中流传的、带错别字的《告知书》告终。
闭店消息像涨潮,从一个群漫到另一个群。有人以为是恶作剧,向教练求证,教练跟他们一样茫然。有些群聊直接被解散。小长假在外旅行的会员们有种“被偷家的感觉”,“回北京的动力没有了”。感到自己“碎了”的会员,IP遍布各地。
Space对不少会员来说有特别的意义。随着它的消失,一个稳定舒适的、独立于工作生活之外的空间,也一并消失了。大龙当晚失眠,甚至流了眼泪。他也为自己的反应惊讶,“在Space尽管只有一年半,但是失去它的遗憾仿佛十年”;28岁的互联网运营陈淇几乎给身边每个亲近的朋友“安利”过这里,一起运动是她的社交方式;互联网转行金融的周昂曾深受工作和人际压力困扰,但“再怎么难过的时候去上一节Space,难过就烟消云散了”;40岁的林海做化妆品销售,需要时刻跟进数据、回复信息,每周在Space那一小时,是她仅有的可以不做职员、妻子、母亲,只做自己的时间。
社交网络上,谈论Space倒闭的情绪悲伤多于愤怒,会员们称之为“失恋帖”。Space就像一个“渣男”,不止一个人形容这种感觉,“我昨天还跟你一块吃饭,今天晚上就被你拉黑了,本来还定了明天去看电影”。
一份流传在各个维权群里的在线文档显示,截至5月14日,已经有一千一百多人填写了剩余的课程权益,涉及数额已达600万左右。不少人卡里还剩上百节课,折算下来损失上万。
你一定听过类似的故事。上一个故事里健身房的名字可能叫“一兆韦德”,再上一个可能叫 “梵音瑜伽”“威尔士”。在Space暴雷夜哭泣的大龙已经经历过“三连暴”,前两年跑路的一兆韦德、梵音瑜伽,他都办过卡,终于在Space安定下来,没想到刚一年多噩梦再次循环。被连环抛弃的还有教练。沈青曾做过梵音瑜伽四年的教练,直到去年初梵音暴雷,她重新找工作加入Space,直到Space暴雷。
人们曾以为Space会是例外。除了以行业最高质量的课程赢得了会员的心,它还有充足资金,早在2018年已完成1亿元B轮融资;有明星光环,创始人是前索尼音乐台湾和内地制作人Matthew Allison,得到包括吴彦祖在内多名演艺人士个人投资;甚至有同理心,疫情期改为线上课,也会给教练发放固定补贴,缴纳五险一金——这在健身业的确是个例外。
Jenni是Space元老级员工,第一家北京门店装修时,她就加入了教练团队,经历了这个品牌的高光时刻与猝然倒下。最蒸蒸日上的时候,刘亦菲、马思纯都来上课——Jenni是马思纯的私教课教练,课程是经纪人试过推荐的,当天明星本人就买了课包。运动员陈一冰也在这里上课,“他是真的泡一天,没通告就来上课,一上午可以上四节。”
名人效应下,Space一度一课难抢。约课难度堪比三甲医院挂专家号。单车等热门课程需要提前一周定闹钟抢课,抢不上只能候补,能不能候补上全凭运气。
过去多火爆,此刻就多令人疑惑,“这么好的健身房为什么也要跑路?”
2018年,我从国企离职创业。舍弃了奋斗十年的职位,决定把自己喜欢的健身变成事业。
跟三个朋友合伙,我们先后开了两家健身房。第一家在国贸。租金六万一个月,第二年房东还要上涨30%。租金死贵,刚开的时候,还没什么人来上课,有两个合伙人朋友就躲在办公室里偷偷哭。收入也极其不稳定。
第二家在酒仙桥,从2018年夏天开到2023年夏天。直到账面快没钱了,又预感经济形势并不会变好,工作室不会有起色,为了避免苦撑,不得不提前考虑关店。
现在回想,2018年到2020年几乎是最好的时候,能赚钱,基本半年能有20万利润。除去开支,网红合伙人分走60%,但不参与店铺管理。我和另一个合伙人分40%,外加工资和课时费。
工作室每个季度算总账一次,每半年分红一次。我们有两个账户,一个是初始资金,用作创业前期装修设备等开支;一个是流水账户,用来每个月收支。
半年除去每个月的工资,我只能分两万多块钱。这样分红了三回。
自己开的教室有点像自己的孩子——日常我们最熟悉的称谓是“教室”。我们自己定义,不是传统的健身房或团体操课房。
虽然也要应对不时冒出的烦心事。比如大家熟悉的老师可能要离开北京了,或者他/她去做别的事情了,你找一个新老师,他/她的学生又得重新养。前两周三周学生都会很少,没办法你只能接受。
当老板后,人更容易分心,比如说我当老师,我就只负责好好教课,我的课漂亮就足够。人的精力就这么多,自己开工作室,又要做运营、又要做客服、又要做销售推广,心力被分散到七零八碎的事情上。
工作室排了有七八种课程,除了我跟合伙人带课,也从外面请老师,面试、招人、对接、排课,又产生新的工作量。每次春节或者十一之后,排课表就要大改,有的兼职老师可能就不来了。
但这些都不影响教室的生存。
转折点出现在2020年下半年,持续的疫情叠加秋冬,疲态开始出现了。
先是房东提出从分红转成租金,每个月就需要固定支出三万房租。后来二房东扛不住了,他们的办公室撤走,我们也直接从大房东手里直租。2021年,另外两个网红合伙人也退出了。最戏剧的是2022年11月,刚续签了租房合同没几天,就又因为疫情封禁。
当时想的只要收支平衡,就能把这事儿干下去,一个月有1万多块钱工资也行。但后来有几个月我俩自己是没有工资的。就想把资金保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反正就我们自己的钱,你发到手里了,最后店亏了也是自己的对吧?一个道理,反正背着抱着一样儿沉。
因为疫情,店铺长期关门过两次。
健身这个行业,最好的季节是春天,温度合适,上班族也有动力和时间,暑假就不好说了。那会儿整个北京都禁止线下面对面培训。原本我们属于体育类,后来也被划分到了培训类。那段时间一传出培训机构阳了的消息,我们就得跟着关。原本工作室带个淋浴间,因为属于密闭空间,我们就给关了,后来也一直没开过。
疫情的确是一个坎。因为疫情停课的2020年春节,我们在线上免费给会员们上课,上了半个月,有会员主动提议收费,后来就决定一节线下课抵两节视频课。
当时还开发了理疗瑜伽等新课,只要能通过声音传递,能通过影像看到的课,我们就尝试线上进行。唯独爵士舞,本来开了几次,后来大家都不愿意上,因为音乐总有延迟。
到了2022年年底,还有一阵偷偷上课的经历。那次停课体育局拉了一个大群,说希望大家能够配合国家的传染病防治工作,就连个红头文件都没有,只有一个微信群。我们觉得还是得运动,愿意来的会员就趁检查人员不在,悄悄过来上课。那阵儿也摸清了检查规律,一般都是下午过来转一圈。有一回刚结束上课,就碰上人来检查,我就说我在这儿打扫卫生,就混过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当时(疫情三年)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恐惧感,觉得大家都是历史的见证者,你就碰到这个事了,只有面对,内耗没什么用。
据精练GymSquare《中国健身和健康生活方式行业报告2023》显示,2023年,中国大陆20%的健身房倒闭。
报告还显示,价格因素成为消费者离开健身房的原因之首,低价模式将成为大趋势。同时,按次付费和按月付费成为最热门的付费方式。这些都指向了消费者对性价比的关注,对健身机构而言,则意味着现金流的收紧。
健身业是一门投入高、回报慢的生意。门店需开在城市繁华路段,意味着租金不菲。设备采购、租赁与维护、员工薪酬等都需要大量现金。要保持账面充盈,预付卡制度成为主流。一旦杠杆越加越足,风险兜不住时,有些老板就选择一跑了之。甚至还有职业闭店人来善后,可以让老板们短时间内携款撤退得干净利落。
有人总结健身房跑路三件套:不发工资、不修器械、大肆促销。梵音的倒闭有迹可循。教练沈青回忆,疫情第一年公司就有拖欠工资苗头。2022年8月起,即使固定拖欠三个月工资,公司领导也心安理得。教练们“接受着欠薪去工作”,到2023年初,一度连续六个月没发工资。
相比之下,Space跑路的信号要隐蔽许多。事后会员和教练们复盘,蛛丝马迹包括没有及时维修的单车、总是被锁住打不开的柜子、很久不亮的灯和不久前突如其来的大促销。包括当初广受好评的五险一金承诺,也在去年悄悄违约。
2023年九月,Space一个教练去医院看病,被告知医保卡已停用,一问同事,所有人当月的社保都没交。有人找公司询问,得到的答复是公司账面有钱,只是暂且挪作他用。
当月的社保很快被补交。似乎这只是经营中的小插曲。不过,教练Jenni还是养成了每个月查看社保缴纳的习惯。果然,安稳只维持了两个月。去年12月,公司又不交社保了,如此断档直至暴雷。
也许在下行周期里生存,追求“最好”本身就是错。比起“超级猩猩”等创立之初就严格控制成本,不设洗浴空间的“经济适用型”健身房,Space的浴室永远一尘不染,免费提供毛巾、沐浴用品。音响从美国运来,新风系统200万一台。Jenni记得,有一次国贸的场地灯具坏了,只好直接更换厂商,因为在国内没找到能维修的地方。
Space也曾努力适应环境变化。或许出于封控期的教训,疫情后Space投入大量资金建设线上课程,这项转型在部分员工中存在争议,“最优势的东西都在线下,却投钱去做线上”。
压缩成本的政策接连出台,甚至互相打架。比如,为杜绝“占座”(约课又取消)启用了黄牌制(上课前3小时取消获黄牌一张,当月累积3张取消线上约课资格);又设置了最低开课人数限制(上课前4小时不满4人约课就不开课)。“这两个就形成矛盾了,很多会员担心得黄牌,不愿提前约课,但都约课不及时,课程又会被取消。”Jenni说。课程取消频率大幅提升,对应的是教练的课时收入大幅下滑。
顺应下行市场,课时费也一再下调。促销时Space单节课低至90元,与“超级猩猩”80-100元左右的定价几乎拉平。
但是,足够下沉就能够生存吗?
据蓝鲸财经,过去两年(截至2024年1月),极度注重成本控制的“超级猩猩”在全国范围只新增2家门店,而2024年以来已关店近10家。这家2015年至2019年每年拿到新融资的头部健身公司,距离上轮融资(2021年5月)也已经三年。
“9月1日 周五 给大众点评商家后台致电,申请了闭店,点评界面上我们已经显示关店了。9月3日 周日 在考虑要不要给自己做份简历。”
“9月5日 周二 需要想办法处理社保问题。”
“2023年8月,没想到需要提前结束,一切来得太快了,但当我发现事情根本不可避免的要发生时,就接受了,接受的瞬间我感觉到自己变了,和年轻时的自己大不相同。”
这是去年健身工作室关闭前后我写的日记。
我们开的是女性健身工作室,合伙人是粉丝数百万的网红。但当时根本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你怎么跟爸妈证明这个东西,因为他们本来就是那种要求很高,你干什么事他都瞧不上,所以我会回避跟未来有关的一切东西。
事实证明,靠回避是没用的。2023年5月,流水账号交完房租后,第一次账上没钱了。
工作室主打精品小班课,单价100-180一节,不会太便宜。2023年开始,身边降薪、裁员的人就变多了。之前一万二的大课包,会员们买起来毫无压力。课包限时一年到两年,也基本没有人提出延期。
疫情后,因为身体等各种原因,课包到期后想要延期的变多了。延期对我们来说就意味着一段很长的时间内,要不断投入课时费、房租费,同时没有流水。
针对延期,我们想了一个办法,可以交500块复活过期课程,或者再买一张新卡,合并过期课。我们已经把停课、生病的时间都算进去做过延期,所以大部分会员能理解。
当时有一个会员不愿意再花钱,但又要求上课。她微信发过来很多条,我们就直说延期你也不会上课的,因为免费的东西你不会珍惜。毕竟我们都不会替彼此买单,我关店了,你也不会可怜我们,一样的。当时这个会员去平台上给差评,我的心态就是你爱写就写,什么都内耗我也耗不过来。
扛过了疫情,但还是没扛过预期跌落。2020年那次解封后,大家都去消费,在家里憋了一段时间,反而健身热情高涨。2022年全面解封后,大家的经济没那么好了,身体也开始出问题,陆续阳了一段时间。甚至有的人因为身体原因不再适合某些健身项目了。
就这样压力越来越大,连续两个月不给自己发工资后,我和合伙人都觉得,不要等到最后不体面了才把这事结束。有人可能会选择企业贷,但我们不想承担这样的风险。一时好过,对未来还是不看好。至于卷钱跑路,更是完全没想过的事情,那也不符合我们的性格。
决定关店的那天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和合伙人就在教室里谈了谈,达成了一致。闭店原因很多,比如疫情后会员们购买力肉眼可见下降、比如我们已经两个月没给自己发工资了,再支撑下去,似乎也看不到希望。
一下午我们两个都在起草终止营业的通知和能提供的解决方案。想出来几种办法,找团课教室转接、转为视频课、减脂食谱等金额抵扣等。又再次统计了一遍目前课包还在有效期的伙伴们。
我朋友也开健身房,他很仗义,无偿帮我接了大概两万块钱的课。
原本计划提前两个月告知会员,让她们有充足的时间消耗课包,但租期到十一月,再坚持多几个月已经意义不大,于是决定提前一个季度结束房租,房东承诺的免租期,几经商量还是不作数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一个月。
最后那一个月,还有跟了几年的老会员发现我们可能快撑不下去了,又充了上万块钱的课包,我发现后,私下联系她给她退款。我就跟她说,工作室剩下的时间大概是消耗不了这些课。
最终关店时间定在2023年8月31日,那个月常常下起大雨。对我俩来说,每次雨天都很影响大家的上课热情,夏天我俩最怕的就是雨天。关店后,为了感谢朋友,我就去他店里带课,一直到现在。
还没从国企离职的时候,我基本一周五天都要去健身房,通勤时间随着健身地点变化也越来越长,最长来回时间要花接近两个小时。但有兴趣就能把运动坚持下去,哪怕下班了再通勤去做,也不会觉得这是特别辛苦的事情。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能认识很多非常要好的朋友,生活中突然多了很多新鲜血液。
从老板回归教练,花了五六年的时间,我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不适合当老板。
我不喜欢社交,也不喜欢很虚的东西,要跟投资人讲一个好听的故事让他来投钱,我不擅长也不喜欢,我没有办法从嘴里说出一些不落地的事儿。
当时我父母不同意我辞职,一度把我微信拉黑。要从呆了十年的国企离职,社保顶格缴纳和企业年金确实难以割舍。如果当时有孩子或者别的压力,我是不会走的。
我老公支持我,我那时候就问他,我社保怎么办?他说你想想公司社保能让你快乐吗?每天上班屁股坐那儿就一个字烦,你何不去找一个地儿,你一天呆8小时是高兴的。
当时我在的公司里各个部门非常繁杂,每一个环节都会有猪队友。我有一天出门尝试了一下,设置了座机的呼叫转移,都没人给我打电话。到公司两小时我把之前的邮件处理了,没一个人回复我。还有好多“男凝”和“爹味”同事。用十年时间验证了,我觉得确实也没意思。
目前市场经济形势,任何机构都有可能关门,我现在所在的机构我都不好说。你只有看他的报表,必须要做出10%的利润来,不然都可能开不下去。
就好比最近跑路的Space,我当天就看到了同事转发的消息。当时最大的感觉是,巨人还是倒下了。
Space是这个行业的领军人物。借鉴了国外,把单车、瑜伽等有动有静的课程放到了同一家团课教室,许多课程要跟随音乐节奏,对比常见的健身房,这种形式让大家又快乐又没有那么枯燥。其次,space的运动进入门槛不高。零基础也可以来,你发现你慢慢上,你就能跟你旁边人差不多。
为了增加日常训练的多样性和训练量,我自己在Space也用光过三回一万多的课包。Space招聘时,从外形、专业、各方面都有要求。包括培训时对教练的语音语调都有要求。那在课堂上,你会觉得你又练到了,然后你又获得了教练给你的情绪价值。
(我们)经常看到餐饮倒闭,但我觉得餐饮其实都好一点,毕竟民以食为天。运动是什么?根本不影响我生存的这些东西,这类机构在未来可能的经济低迷过程中,会慢慢的、一个一个接着倒下来。因为中产阶级在疫情之后已经失去了消费能力,能把自己房子月供供上都还是不错。就像此前的梵音、一兆韦德,这种大型的巨头健身教室倒闭,也或多或少是经济浪潮之下的牺牲品。
没有干过实体店的人往往没有概念。他们只觉得巨人倒下了,但如果经济形势不好,巨人也经常会倒下。
应采访对象要求,陈淇、周昂、林海、沈青为化名
作者 曹婷婷 | 编辑 GGY
排版 魏蔚 | AI制图 高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