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为何歪曲校园和平抗议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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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登为何歪曲校园和平抗议运动?

在美国,以色列问题不是外交问题,而是内政问题

从美国纽约警方4月18日冲入哥伦比亚大学校园逮捕和平示威的师生开始,声援巴勒斯坦的抗议运动正在全美各地的大学校园中蔓延。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消息,4月27日,波士顿东北大学、印第安纳大学伯明顿分校和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共有近200名抗议者被捕。

警方对和平示威者不断升级的暴力行动,以及美国总统拜登对抗议运动是“反犹主义”的指控,让校园运动的规模不断扩大,师生诉求亦逐渐多元。很多媒体和评论人士将此和上世纪60年代美国民众反对越南战争的抗议运动相比较。那是一次前后历时近十年的抗争,最终导致美国撤军和约翰逊总统下台,但美国大学生亦为此付出沉痛代价。

这一次,美国校园内的抗议声浪和示威营地,能终结万里之外加沙地带的人道危机吗?美国中东项目(USMEP)主席、原以色列总理办公室高级顾问丹尼尔·列维4月26日接受《中国新闻周刊》专访指出,校园抗议最终可能改变美国,但“不会在一夜之间改变拜登的政治决策”。

列维是犹太人,他的父亲是英国犹太社区的领袖,曾担任英国首相的中东事务私人特使。上世纪90年代,列维作为以色列总理拉宾、巴拉克的高级顾问及政府代表,参与了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和平谈判。此后,他同参与和平进程的美国、以色列、巴勒斯坦高级官员长期合作,不断推动可能的和平方案落地。他曾任欧洲外交关系委员会中东项目负责人,也是美国政策界最具影响力的进步犹太团体J Street的创始人之一。

作为华盛顿最有影响力的中东问题专家之一,列维坦言,美国政策界的许多人已经认为以色列是“美国的累赘”,但在美国,以色列问题不是外交问题,而是内政问题,是和一系列意识形态议题交织在一起的“文化战争”。并且,直到现在,拜登依然认为,民主党年轻选民对他亲以色列政策的抗议,不会影响11月总统选举的结果。因此,国际社会不应寄希望于美国政府迅速转变立场。相反,外部形势的变化更可能迫使美国转向。这其中,推动巴勒斯坦各政治派系内部和解,就是一种“宝贵的努力”。

当地时间4月28日,美国埃文斯顿西北大学,越来越多的帐篷出现在亲巴勒斯坦营地。图/视觉中国

当地时间4月28日,美国埃文斯顿西北大学,越来越多的帐篷出现在亲巴勒斯坦营地。图/视觉中国

“转折点”没那么快到来

中国新闻周刊:最近一个时期,国际社会一直希望看到美国政府真正转变对以色列的无条件支持政策。这个转折点一直没有到来,直到4月下旬,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声援巴勒斯坦的校园运动席卷整个美国。一是加沙地带发现了令人震惊的乱葬坑。这两件事能让美国距离转折点更近吗?

列维:我希望我能回答“是的,这是转折点”,但现实是,美国距离转折点的到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提到了两个方面的重大变化。一是加沙地带发现了乱葬坑。半年来,加沙地带已经出现了相当多的人道主义危机,从巴勒斯坦儿童、妇女的大量伤亡,到基础设施、学校、医院等受到特殊保护的民用建筑被毁灭,再到今天的乱葬坑。

但美国的政策因为这些不断升级的人道危机而有所转变吗?并没有。美国继续向以色列运送武器,并重复以色列的宣传话语,将哈马斯视为唯一的罪魁祸首。这期间,仅有的例外是“世界中央厨房”美国志愿者遇难事件,以色列政府因为美国的压力做出了姿态,允许一些国际援助进入加沙地带。但总体上,人道危机不会改变美国对以色列的支持政策。

第二个重大变化,是美国国内愈演愈烈的抗议浪潮。但我们看看拜登总统对此的回应是什么?是支持镇压师生的大学管理层,并指责这些和平抗议都是反犹主义。这显然是一种歪曲。事实上,参与抗议示威的从来不乏犹太学生,很多犹太人都站了出来,这符合真正的犹太价值观。

显然,美国政府对抗议活动充满敌意。拜登似乎认为,即使校园运动进一步升级,也不会影响11月的选举结果。他可能是错的,但目前他是这么想的。

从积极的一面说,很多美国人都在关注目前发生的事情,人们在谈论1968年美国国内反对越南战争的大规模抗议运动。和以往的反战运动一样,我认为校园抗议最终可能改变美国,甚至可以说,一旦这种运动开始,美国就不再有回头路可走。不过,它不会在一夜之间改变美国的政治决策。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在今年之内出现明显变化的可能性不大。

丹尼尔·列维(受访者供图)

丹尼尔·列维(受访者供图)

美国国内的一场“文化战争”

中国新闻周刊:当你谈到美国政府短期内不会改变对以色列的支持,这种对以色列的支持是否包括反对、阻挠巴勒斯坦独立建国?拜登政府一直宣称其支持“两国方案”,但却在联合国安理会动用否决权,阻挠巴勒斯坦成为联合国的正式成员。这也并非美国第一次就相关议题动用否决权。美国是否真心支持过“两国方案”?如果曾经支持过,为何现在不支持了?

列维:4月18日的安理会表决,是一个考验美国是否认真对待“两国方案”的时刻。如你提到的,国际社会得到的答案是否决。巴勒斯坦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将继续寻找新的机会,但我不认为美国会改变其决定,也不认为我们目前有任何办法绕过美国的否决权(以给予巴勒斯坦联合国成员国资格)。

对于美国政府对“两国方案”的真实态度,我们必须回到具体的历史和地缘政治背景中考察。上世纪90年代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之间的和平进程,确实得到了美国的推动和支持。这是在苏联解体、世界进入“单极时代”后发生的。你可以看到美国在全球范围内推进的其他进程:接纳中东欧国家加入北约,支持南非走出种族隔离。要知道,在冷战时期,美国曾将南非白人政权视为对抗苏联的同盟的一部分,而正是这一政策阻碍了南非走出种族隔离。

就是在这样的变局中,美国推动了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和平进程,我认为当时美国政府相信“两国方案”是可以实现的,且这种进程可以吸引更多的前社会主义阵营国家,可以推动中东地区的其他和平进程。所以美国人觉得:我们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呢?

但是,支持和平进程的以色列领导人拉宾遇刺身亡后,以色列政府越来越反对“两国方案”,他们提出的方案版本越来越不像是承认巴勒斯坦国,而是施加各种各样的限制,阻碍巴勒斯坦独立建国。与此同时,一些以色列人建立了越来越多的非法定居点。

在这种时候,美国政府扮演的角色,并不是对以色列提出要求,并不是明确说“我想完成和平进程,你不能毁掉这一切,让我们找到一条可行的路径”。相反,美国选择避免和以色列政府发生对抗,允许以色列破坏和平进程。

这就回到了你的问题:美国是否认真对待过“两国方案”?我的观察是,只有当美国政府相信以色列政府想要“两国方案”时,美国才真心支持这个进程。这就是问题所在。这种政策一直延续到今天。即使今天美国希望减少在中东地区的投入,即使以色列正在拖累美国的全球治理叙事,但美国也没有调整这种政策。

让我们进一步探究美国维持这种政策的原因。在华盛顿内部,我听到人们提出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主流观点是美国需要将重心转向和中国竞争,需要关注俄罗斯对欧洲安全秩序的威胁,所以美国需要进一步“撤出中东”,而以色列是美国在中东最强大的盟友,而且是拥有核武器的盟友。所以,在美国“撤出中东”的大背景下,以色列必须处于中东的中心地位,从而照看美国的利益。

让以色列成为中东地区安全秩序的中枢,对美国来说或许是可取的,但未必是可行的。这种政策意味着美国需要推动中东的阿拉伯盟友靠近以色列,从而一起构建秩序。但当以色列对巴勒斯坦持续占领和采取军事行动时,以色列在整个阿拉伯舆论中是极不受欢迎的。此外,中东地区大部分国家并不愿意选择只和美国、以色列合作。他们觉得:我们凭什么要牺牲和其他国家的关系?

所以,华盛顿的另一种观点认为,以色列就是个累赘,是一个“美国的问题”,因为这个盟友可能将美国拖入中东地区的战争。我们已经在今年4月以色列和伊朗的紧张局势中看到了这种企图。为了避免被卷入,美国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另一方面,美国的国际声誉也受到了以色列的严重损害。当美国必须在联合国站在所有国家的对立面,当美国必须对巴以冲突和俄乌冲突适用双重标准时,很多美国人都看出来美以联盟其实对美国不利。

问题在于,美国的以色列政策还有一层更深的逻辑,不考察这层逻辑你就难以理解美国政府的一意孤行。你已经注意到美国高校师生声援巴勒斯坦的运动,以及美国政坛对此的反应。在美国,以色列问题不是外交政策问题,而是美国的内政问题,围绕以色列的争议是美国国内“文化战争”的一部分。这和以色列长期以来在华盛顿的游说和资金支持有关,和共和党人中的福音派基督教团体有关,也和其他美国的内政、文化问题交织在一起。现在,这已经是一副复杂的图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保持这种政策,长期来看,美国只会输掉更多。

中国新闻周刊:未来,美国的领导层可能有所改变,形成不一样的中东政策吗?在以色列保持对美国内政施加影响的情况下,美国是否真的有其他政策选项?

列维:美国目前缺乏的是一个负责任的、愿意应对多极化现实世界的领导层。多极化意味着美国不能再以自己任性的方式去治理世界。一个能从多极化角度思考美以关系的美国领导人,并不会放弃支持以色列,但会坚持美国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美以关系。现在的情形,对美国而言是失控的。当以色列在加沙地带屠杀平民、当以色列对伊朗外交设施实施空袭、当以色列大规模投入人工智能武器时,这对美国而言也是一种危险。

令人遗憾的是,今年11月可能赢得总统选举的两位候选人,都不是能重新思考美以关系的人。但我想指出两点:一方面,如我们多次谈到的美国校园的声援巴勒斯坦运动。这意味着美国社会意识到了美以关系是一个重要问题,这种“问题意识”不会消失。另一方面,中东地区的力量平衡一直在变化。即使美国政府的观念不变,但以色列是否会出现内部动荡?国际刑事法院是否能向以色列政府发布逮捕令?外部的变化会导致局势的变化,最终导致美国政策的变化。

应不断增加以色列的占领成本

中国新闻周刊:如你所言,即使美国不改变政策,外部世界也会不断变化。最近我们看到一个新变化是,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的执政团体法塔赫和哈马斯再次开始了内部谈判。巴勒斯坦内部谈判的意义是什么?他们有可能形成新的联合政府吗?

列维:这种谈判非常有意义。结束巴勒斯坦人的内部分裂,重建巴勒斯坦破碎的政治力量,是目前巴勒斯坦最重要的事情之一。除非巴勒斯坦国内各派系能采取共同的政治行动,否则巴勒斯坦政府对外做出的所有努力都很难取得进展,因为国际社会做不到同“一个可信的、统一的巴勒斯坦”打交道。

对于如何形成团结、统一的巴勒斯坦,巴勒斯坦内部及相关各方有两种不同的方案。第一种办法是巴勒斯坦新领导层必须依然是以色列和美国都能接受的领导者,他们将维持现状,在安全问题上和以色列保持合作。但这种模式已经被证明在巴勒斯坦人民中没有信誉,这些领导者会被自己的人民所憎恶,因为他们只是名义上独立。以色列和美国希望巴勒斯坦政府“假扮”成一个国家政权。

还有另一种办法,就是致力于巴勒斯坦真正的解放事业,努力将巴勒斯坦内部的派系团结在一条战线上。这种办法特别需要内部团结。一方面,真正独立的巴勒斯坦解放事业,将必须面对来自以色列和美国的压力;另一方面,这意味着解放事业的领导者必须要和哈马斯打交道。

哈马斯去年10月7日的袭击是严重违反国际法的行为,但在内部谈判中,他们又是不能被忽视的力量。因为在以色列的持续占领和战争中,哈马斯将越来越受到欢迎。如何将这些形形色色的团体聚集在一起,是一个关键问题。

今天的巴勒斯坦政府,是一个同美国合作的政府。它们之间也有很多分歧,但总体上,巴勒斯坦政府的僵化、内部腐败问题以及它和以色列、美国的关系,阻碍了内部团结的实现。所以,巴勒斯坦政府必须做出更多的尝试。现在,中国、俄罗斯、阿尔及利亚、土耳其、卡塔尔等越来越多的第三方国家,正在为巴勒斯坦政府和哈马斯等团体对话接触提供平台。这些努力是非常宝贵的。

我想提出一些国际社会可能可以推动巴勒斯坦内部团结的具体支持建议。经过近30年的和平进程,目前的巴勒斯坦政府更像是一个“政治俱乐部”,他们脱离巴勒斯坦人民太远,太过依赖以色列和美国的支持。尽管他们也对以色列和美国感到不满,但他们的资金、安全合作都依赖于对方。这套系统束缚了巴勒斯坦领导层,其目的就不是为巴勒斯坦人民服务,而是外国利益集团控制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的工具。所以,国际社会应当思考,如何设计新的资金安排,将巴勒斯坦从目前的资金依赖中解脱出来。

此外,巴勒斯坦政府内部也存在一种紧张关系,一种关于初心和使命的争论。我们能看到巴勒斯坦在纽约、日内瓦及其他地方的外交使团在尝试对以色列和美国发起真正的外交挑战。这意味着有些政治人物依然忠实于民族解放的初心。在这种背景下,国际社会需要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政治支持。

中国新闻周刊:谈到政治支持,如果巴勒斯坦最终获得了联合国正式成员国资格,这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以色列的政策、帮助加沙地带的受难者?

列维:要让巴勒斯坦的国际承认有意义,这种承认就不能只是象征性的,而是必须包括承诺对巴勒斯坦主权领土被侵占的情况进行国际追责。换句话说,既然某个国家或国际组织承认巴勒斯坦是个主权国家,而这个国家的大面积领土目前正处于以色列的占领下,那么相关方至少应当考虑对这种情形进行问责和制裁。在这方面,联合国、国际法院、国际刑事法院都应该做更多的工作。

对巴勒斯坦的国际承认,不会直接改变加沙人民的境遇,但如果这种政治支持不只是象征性的,那么它必将增加以色列占领加沙、继续军事行动的政策成本。反过来说,如果能继续低成本地持续占领和进行军事行动,以色列怎么会改变自己的行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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