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Wapi,
前阵子详细梳理了金芳赴美见网恋的男友菲茨帕特里克,双双于沙漠中去世的经过。
我最开始读了媒体的报道,看到菲茨帕特里克在离婚期间对中国前妻有过攻击行为,看到他的拖车内有腐尸味,看到金芳“突然”不和家人联系,而在手机能打通的这三天中,菲茨帕特里克的车和手机信号却出现在小镇,看到金芳的草帽没带去露营,看到收到金芳最后一条视频的朋友A(身在加州的中国女子)及丈夫认为,那条视频拍得诡异……我根据那些信息,觉得存在犯罪的可能性比较大,等警方调查就好。
但当我看到“热死”的结论,又去重新搜集信息(归纳在上篇),在论坛上看到金芳亲友以及网友发布的各种线索,并且当我仔细研究了车和两具遗体的位置后,我开始动摇了……
这篇我将谈谈我的分析。
在分析前,我们先明确两点:
一,七月是安扎-博雷戈沙漠公园最热的一个月份,而7月的22—24日中的任何一天,最高气温都在45度以上,凌晨的最低气温也要29度,且那个地方几乎没有任何树可以庇荫。
二,金芳的遗体位于菲茨帕特里克的更下游4.4公里,加州的夏季是旱季,虽然今年8月20日罕见下了一场大雨,但这5厘米的降水量不足以在沙漠中形成大的水流,而且峡谷下游地势平坦、很多荆棘植被,尸体几乎不可能被冲出四五公里远、甚至还越过一条老可恩泉路。
第三方作案
警方对双方家属私下表示,很可能没有第三人卷入,但在论坛上许多美国网友依然觉得,菲茨帕特里克的老战友霍斯很可疑,理由如下:
一,在2023年10月11日《圣地亚哥联合论坛报》的文章中,霍斯对记者提到,在菲茨帕特里克和金芳去露营之前,他还见过两人。
二,在金芳和菲茨帕特里克分别报失踪后,霍斯曾给金芳的大女儿发消息,谎称自己是一名FBI,想打听关于金芳的情况,并给她发了一张菲茨帕特里克手机上的截图(是金芳和菲茨帕特里克的短信聊天)且恐吓了金芳的大女儿。
网友们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认为他在两人出发前杀了他们,并取得了菲茨帕特里克的手机,才有的聊天记录。
那么,他真的有可能是凶手吗?
首先,是霍斯在8月1日就向警方报告菲茨帕特里克也失踪了,并提供了那对情侣要去安扎-博雷戈沙漠公园露营的信息。
如果他是凶手,没有理由要在此时主动暴露自己。如果是他把两人抛尸到那里(几乎不可能做到,我下面会分析),他又为何主动告诉警方正确的搜索方向呢?
有人可能会说,凶手特意把尸体放到那里,是为了伪造露营出意外,所以他不怕告诉警方他们的位置。但是矛盾的是,也是他对记者说,菲茨帕特里克在海豹队受过求生训练,所以他开始并不担心。
其次,“在他们出发前见过两人”这件事,也是他主动以真名接受采访告诉报社的,他不说网友们还不知道呢。
再者,网友怀疑的另一个根据,是他手上有菲茨帕特里克和金芳的聊天记录,但如果他真的杀害了自己的老朋友才取得的截图,又为何发出来进一步暴露自己呢?如果他是凶手,又为何主动联系金芳大女儿,套问她死去母亲的信息?
如果他真是这么一个愚蠢、漏洞百出、喜欢自曝的凶手,警方怎么会连眼皮底下的凶手都没发现,难道比他更蠢?
其实,霍斯那些古怪行为可以解释。 他和菲茨帕特里克“惺惺相惜”,一直保持密切的聊天,成为彼此的精神支柱,现在一方不见了,他难以接受。
而有些美国老兵,没受过太多教育,保守封闭,因为不了解而歧视亚洲国家,糊涂又偏激,退伍后军人的风光没了,又没能很好地融入平民社会。虽然我们对霍斯的情况了解不多,但菲茨帕特里克对金芳说过,霍斯不喜欢中国人。霍斯开始相信网上的一些阴谋论,譬如金芳是中国JD,怀疑是金芳害死了自己的老战友,所以向金芳女儿套取她母亲的信息。
而他手上有聊天截图也再正常不过,两个老男人经常在一起聊女人,菲茨帕特里克既然给他发过金芳打扫卫生的照片,自然也可能将聊天截图发给他炫耀。相信警方很容易证实聊天记录的截屏时间等等。
那么会不会是其他第三方集团杀害了他们?
如果是这种理论,那么凶手要把他们抛尸沙漠,蓝色卡车也留在那里,只能有不止一人、开至少两辆车,才能走出沙漠。
以这种理论来假设,大概是这样的:有个犯罪集团在7月22日杀害了金芳和菲茨帕特里克,或者先控制他们,不让他们对外联系。他们开了蓝色卡车和另一辆车,途经瑟默镇,来到哈珀峡谷。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先把金芳抛尸在峡谷下游的冲刷地,然后把菲茨帕特里克抛尸在峡谷中下游的徒步道起始点,最后开车又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峡谷那里开不上去的)把车停到了上游,把车轮戳报废,步行到自己的车上坐车离开。
(没药花园制作,黄色卡车,绿色菲茨帕特里克位置,红色金芳位置,红色线条为老可恩泉路,上面绿色是78号公路)
但这个理论带来了很多疑问:
首先是动机。金芳到美国才一周,几乎没机会结仇;她虽然经济条件可能比菲茨帕特里克好,但也算不上多富有,第三方故意针对两人预谋劫杀的可能性很低,而且抢劫犯也完全没必要费那么大劲,跑到200多公里外的公园抛尸;
以这种理论,最有可能的,是罪犯此前就和菲茨帕特里克结了仇。可菲茨帕特里克长期居住在拖车内,他们有的是机会下手,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非要等金芳在时寻仇呢?多杀一个中国游客、增加舆论的曝光,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如果只是当地一个住拖车的男子死了,不会引起媒体关注,不是更方便掩盖吗?而且警方在调查中为什么没有发现这种仇家?为什么连霍斯这样无话不谈的密友,都不知道有任何仇家存在,反而把怀疑放在金芳身上?
再者,犯罪集团抛尸到安扎-博雷戈沙漠公园这个行为,完全是无厘头的、荒谬的。他们家门口就有约书亚树国家公园,那个就够大够荒,曾有个游客2010年迷路失踪,大规模搜索都找不到,十年后才偶然被人发现遗体。他们要抛尸,扔在哪儿的效果都是一样的,或者随便找个地方挖坑,把被害人埋了不是更隐蔽?何必控制他们一路,或者把遗体运送到两百公里外的公园?这样不仅增加了一路上被发现的风险,也增加了罪犯自己发生意外的风险。
(安扎博雷戈沙漠)
或许有人会说,这个犯罪集团“精益求精”,因为菲茨帕特里克和金芳已经告诉朋友要去安扎-博雷戈沙漠公园露营了,所以他们就要做到最佳效果:伪造沙漠意外死亡的假象。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开车到了峡谷深处,随便找一处把两人一起抛尸就好了,何必分开4公里把人抛到不同地方?而且他们就不怕遗体被找到后尸检,发现死因不是热死的?
那么,会不会罪犯考虑极度细致,怕尸检发现其他死因,所以把两人活着带到沙漠中热死呢?这种可操作性更小了。
罪犯难道还在现场守着他们直到他们热死?万一看的人也在旁边热死了?不看着,万一他们待会跑了,走出去怎么办?毕竟被发现时,菲茨帕特里克已经位于徒步道起始点,金芳都走过了那条老可恩泉路(old kane springs)。如果刚好有个车经过,他们就可能被救、罪行曝光了。
而且这么做,真不如就近找个地方埋了:永远失踪,意味着连尸检都没法做,无法以谋杀案立案,更容易逃脱罪行。
参考奥卡姆剃刀原则,当一个目的(毁尸灭迹)能够以显而易见的简单方式达到(掩埋),就不会有理性的罪犯用更复杂曲折的方式去达到它(带到远方热死),用中国话说就是多此一举。
从犯罪心理上说,罪犯也有心理压力,既不希望被发现,也不喜欢在高温体力劳动。
而且如果第三方犯罪的话,警方其实更容易找到线索,譬如拖车和蓝色卡车内是否有指纹、毛发、血迹,监控中是否有其他车和蓝色卡车同行,是否有其他手机信号和菲茨帕特里克的手机信号相伴同行,等等。但目前警方对家属说排除了第三方作案,意味着至少目前他们还没掌握这种证据。
总之,第三方犯罪很不合理,也是我认为可能性最低的,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支持。
谋杀后自杀?抛尸时意外?
谋杀自杀论,是指菲茨帕特里克杀害金芳后自杀。这种犯罪在亲密关系和家庭中屡见不鲜,一个人自己的生活一团糟、厌世,可能会带上身边人一起去死,或者一个人情绪冲动,因为争执、分手杀害身边人后,畏罪自杀。
抛尸意外论,是指菲茨帕特里克因为某些原因和金芳起了冲突,杀害了金芳,随后为了掩盖罪行,到沙漠公园抛尸,却在过程中出现意外。
那么在这个案子中,这两种情况的可能性如何?
首先,对于菲茨帕特里克作案的推测并非完全没有根据。从法庭公布的名字看,菲茨帕特里克的前妻也是一名中国女性。她在2020年6月30日提出分居,一个多月后,菲茨帕特里克被起诉攻击罪(有过四次攻击罪的逮捕记录)和破坏财物罪。在审理分居期间,他的前妻还申请了保护令和刑事保护令,禁止菲茨帕特里克靠近她。一直到2023年2月9日,两人才正式离婚。
菲茨帕特里克对自己的攻击罪认罪,被安排到退伍军人治疗法庭接受治疗,他完成了这个项目,起诉于2023年4月被撤销。此外他还因为酒后驾驶等问题被要求接受治疗。
从以上信息可知,菲茨帕特里克在他的前妻要离开他期间,曾经情绪失控,有暴力行为。(当然我们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的性格平时是否暴躁易怒。)
此外,周围人似乎也证实菲茨帕特里克的心理健康并非完全可靠。据霍斯说,菲茨帕特里克有心理创伤。
而前文提及的菲茨帕特里克的“室友”苏珊的女儿,曾对金芳亲友(应该就是上文提到的AB夫妇)说:“我也很担心芳,因为菲茨帕特里克的精神不稳定。”这句话透露出,她和她母亲也猜测过菲茨帕特里克可能对金芳做了什么。
(苏珊女儿的短信记录)
其次,金芳的失联用这种理论解释较为通顺。金芳为什么在22-25号之间手机明明可以打通,却不和家人联系?如果了解中国人对手机的依赖,再结合金芳此前对家人的承诺和联系的频率,就会觉得这三天(22、23、24)的失联不同寻常。她的家人也在公开信中说她是“陡然”(abruptly)失去联系的。
这让人忍不住怀疑,她可能在7月22日已经失去了自由或者生命,所以才无法使用手机和家人联系。而在金芳失联的三天中,菲茨帕特里克的卡车和手机信号却出现在瑟默镇和朱利安镇,方向与他对朋友说的安扎-博雷戈沙漠公园一致。
如果是这个理论,那么推测可能是这样的:在7月21日深夜至7月22日之间,金芳和菲茨帕特里克之间产生了矛盾。到底是什么引起的矛盾?可能性有许多:譬如到7月22日刚好是赴美一周,或许金芳在深入了解了菲茨帕特里克的性情和他的生活状态后,委婉提出适合当朋友而不是恋人;也或许在那天出发时,他们在经济、未来的规划等话题上产生分歧等等。菲茨帕特里克情绪再度失控,囚禁或者杀害了金芳。
接下来就分两种假设了。
第一种假设:菲茨帕特里克已经杀害了金芳,但自己并不想死,而是特意来沙漠抛尸,想伪造成露营时发生意外,金芳失踪。他下车后走了十多公里(车到他的距离+他到金芳的距离),把尸体抛在老可恩泉路和78号公路中间,随后他朝停车的方向回撤,却在半途中因热射病身亡。
(黄色卡车,绿色菲茨帕特里克位置,红色金芳位置,红色线条为老可恩泉路,上面绿色是78号公路,蓝色是环形徒步道)
这个假设仔细推敲以后,可能性极低。
我做了上面的图,大家可以放大看看。
首先,他如果打算把金芳遗体抛在最后被发现的位置,他的卡车完全没必要开到峡谷的上游,然后往下游走上十多公里。因为金芳尸体被发现的点旁边就有一条老可恩泉公路(old kane springs),是可以通车的,他把车往那一停,就可以抛尸,开车离开。
其次,以正常人的体力来说,几乎不可能做到在高温下(30-45度)扛着100斤尸体走十公里远。如果他已经把车停到了上游山里,那四周都是荒漠,他就地掩埋或者藏在峡谷旁边的石头缝里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抛到下游公路边。
再者,车子轮胎都被开爆胎了,他这时不急着想办法求救,还走那么远去抛尸?就算活着回到车上,又怎么开回去?这些问题都没办法解释。
综上,“单纯来抛尸,而自己不想死”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第二种假设:菲茨帕特里克因为暴躁冲动杀害金芳后,出于杀人后的内疚或者畏罪,决定还是带着金芳前往计划露营的安扎-博雷戈沙漠自杀。他或许希望不会有人找到他们,即便将来找到遗体,也以为是双双遇难了,这样社会舆论不会谴责他。以前我们写过许多类似的谋杀-自杀案例。旅游博主和男友房车旅行,一路拍下甜蜜照片,不料却成死亡之旅...
如此一来,他出门不锁门、不在乎车子报废似乎解释得通了,因为这本就是一趟没有回头路的单程旅行。
7月24日他进入公园,不管不顾把卡车强行开上禁止通行的区域,导致车胎损毁,爆胎,无法继续前进,他带着自虐和自暴自弃的心情,扛着尸体走了几公里,倒地死亡。
但这个假设也带来一些无法解释的问题:
首先同上,在高温的七月,正常人的体力几乎不可能扛着100斤的尸体走几公里远。既然都准备双双自尽了,都把车开到山的深处了,就地自杀就好了,还有必要扛着遗体步行?
其次,既然有预谋自杀,那么也可以提前选择自杀方式,譬如开枪自尽,他为什么选择一种让自己被活活热死的酷刑?(他已经被尸检了,警方应当没有发现热死以外的死因)。
再者,如果是这种,他都准备一起死了,不可能把尸体扔一个地方自己又往车的方向跑回来,那么当他和遗体一起倒下时,两具遗体应该在一起或者附近才对;假设他扛不动了,丢下金芳的遗体,自己继续往前走,也应该他离车更远才对,可现在两人的位置却完全反过来。
(没药花园制作,黄色卡车,绿色菲茨帕特里克位置,红色金芳位置,红色线条为老可恩泉路,上面绿色是78号公路)
(老可恩泉路)
最后,有没有可能在那个凌晨,两人之间发生激烈的争执,以至于杀人呢?
从21日深夜10点19,金芳还给朋友发消息说“准备去露营”来看,她至少那一刻和菲茨帕特里克之间没什么矛盾,一切如常。
而且从金芳的性格看,争执被杀的可能性也比较低。或许菲茨帕特里克确实暴躁易怒,但他当时对金芳是很满意的。而前面提过,金芳在菲茨帕特里克爽约后能自己坐公共交通去那里,劝和菲茨帕特里克和苏珊,把苏珊被抢走的东西又拿去还给苏珊,打扫拖车……她都表现出了情绪稳定、不计较、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等优点,看起来也比较有办法稳住菲茨帕特里克的情绪。这种圆融的性格和她经营多年的旅馆或许有关系。
所以即便她内心有不满,想必也会很婉转地表达,或者找到合适的、安全的时机再说,不太可能让争执不断升级,激怒菲茨帕特里克到杀人这一步。
综上,两具遗体和车分别所处的位置,以及金芳的性格特点,都让菲茨帕特里克冲动杀害金芳后自杀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探险失败热死?
大约在一个月以前,警方就告知两名死者的家属,他们最有可能(most likely)是探险失败、热死的。由于两人的死亡证明书上的死因还是“待定”,且金芳的遗体当时尚未尸检,这个结论自然会引发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的疑问。
对于这个结论,首先,许多人质疑的是,真有人会在七月去安扎-博雷戈沙漠州立公园(Anza-Borrego Desert State Park)探险吗?
那里与其说是公园,不如说是一片23.7万公顷的无人荒野,满是巨石和砂砾,适宜活动的季节是从11月到5月,而7月刚好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月份,7月24日那几天最高温度达45度,其环境之严酷,超越了人体承受极限。可能正因为七八月几乎没人去那里,所以直到九月渐渐有了徒步者后,车辆和两具遗体才陆续被发现。
(没药花园制作,蓝色圈是围绕哈珀平地的环形徒步路线)
那条环形步道也十分崎岖艰辛,有美国网友评价:“它实际上并不是一条徒步小径。它有一些非常陡峭的、没有标记的区段,到处是松散的岩石和尖锐的植被,想要不受伤地通过需要一些运气。”
(一名外国驴友发在论坛上的哈珀平地,就是上图蓝色圈圈里的地方)
以我们普通人的视角来看,夏天去那里露营确实是一件违反常识的事,但线索又似乎证明,金芳和菲茨帕特里克确实有去安扎-博雷戈沙漠州立公园露营的计划。金芳在7月21日晚上对亲友说,在为去露营做准备,霍斯也告诉记者,他在金芳和菲茨帕特里克出发前见过他俩,知道他们要去那里露营。
菲茨帕特里克提起过,他12岁以前在那片沙漠长大,加上是前海豹队队员,对自己的沙漠生存技能十分自信,甚至想创办露营自媒体频道以及教网友如何在沙漠中求生。他可能为了在女友面前显摆自己的男性气概,故意挑战极端天气。
而金芳在同龄人中属于有冒险精神的人,她可能出于对男友的信任,以及对真实沙漠环境的不了解,而盲目跟随男友去了那里。因而不能凭此认定露营一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那么第二个问题是,就算他们真的是为了露营去了那里,自诩经验丰富的菲茨帕特里克会带着金芳一起在那里意外热死吗?
许多美国网友包括菲茨帕特里克的老战友霍斯也质疑,菲茨帕特里克受过在严酷环境下生存的训练,怎么会出现这种意外?
但这种事很难说。毕竟有不少身经百战的探险家就是在阴沟里翻船。以前看过一个数据,大部分车祸都是发生在家附近的几公里,而游泳淹死的大部分是会游泳的人。或许正因为自以为了解,才掉以轻心,准备不充分,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也有美国网友提到,他只是12岁以前住过,如今都52岁了,这40年中可能都没来过几回这片沙漠,童年的经验能有什么用?还有海豹队的训练也不涉及这类沙漠的求生,更别提他都退役13年了,所以,他对自我的认知未必准确。
综上,这种质疑也很难完全否决意外这种可能性。
第三个问题是:如果真的因为热死而意外,怎么会造成现在的遗体分布?
通常要走峡谷环形步道的人是反方向的,先开车到起始地(也就是菲茨帕特里克遗体被发现的绿色地方)附近的停车点,走四公里到起始点,再向着峡谷上游往南走(蓝色箭头)。
(没药花园制作,黄色卡车,绿色菲茨帕特里克位置,红色金芳位置,红色线条为老可恩泉路,上面绿色是78号公路,蓝色是环形徒步道)
但现在车子却停在哈珀峡谷上面,菲茨帕特里克在下游,金芳甚至在更下游的冲刷地。如果是从停车处开始走,那么意味着金芳走得比菲茨帕特里克更远。
而卡车被发现时不在正常的车道上,损毁严重(原文:pretty wreck),多个轮胎爆胎,以至于换轮胎都无法弄走,到十月还在等待直升飞机将它吊走。这是很皮实的卡车,如果正常在机动车道路上开,可能会有一个轮子爆胎,但不至于如此损毁。
如果是“探险热死论”,那么假设应当是这样的:
菲茨帕特里克或许是想抄近路直接去哈珀平地、到峡谷的上游去,于是把车开到了非机动车道上。那里都是巨石和崎岖的地形,据网上资料介绍,一般专业越野赛手驾驶越野车在那里都要小心谨慎,别说他开着那种卡车了。
他开到一半,卡车爆胎、损毁,不能前进。于是他和金芳只能下车,想沿着峡谷向北步行到78号公路(绿色公路)求救。然而走了几公里后,他先在高温中倒下了。(他的尸体在一堆石头旁被人发现,而躲在石头堆旁是一种庇荫的方式。)而金芳继续向东北走了4.4公里,也倒下了。
(在我写过的2021年一家三口爬山热射病死亡的案子中,也是那位妻子支撑更久,爬了更远的距离。大自然之殇:从地质人员在哀牢山遇难到一家三口及狗的神秘死亡)
以上推理,是和车以及两具遗体的最后方位是最符合的,也是最合逻辑的。
不过也有人对这个理论提出疑问:
一,菲茨帕特里克的卡车是他在三个月前刚花2万多美元买的,应当还是很宝贝的,他会如此粗鲁地驾驶它,甚至让车都成报废状态吗?再加上他自称对那片区域熟悉,会在明知山区路况很差的情况下就盲目抄近路吗?(或许,他真的太过自信了吧!)
二,金芳一路向北时会经过那条老可恩泉路(两个遗体中间隔了这条路),她到达这条路后会不沿着明显的道路朝东或者朝西走,而是越过它,继续在荒漠中向前走了大约800米后倒下吗?
(那条沙路并不明显,而且7月车极少,或许她没注意到或者没等到车,便继续向前了。)
(老可恩泉路)
三,在车子已经抛锚的情况下,菲茨帕特里克和金芳为什么没有尝试打电话求救,而是选择直接冒高温走几公里去78公路?美国911理论上是在信号不佳、不装SIM卡的情况下都可以拨打的。金芳手机一直到25号才关机。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或者机构收到求救电话、短信?
我在网上搜了很久,有徒步者说那里信号挺好的,有徒步者说峡谷中大部分区域都没有信号,只有哈珀平地的某处信号稍微好点;也有人说只有靠近公路且站在高处才有信号。
信号的问题或许取决于徒步者用哪款手机、哪家公司的服务,但在沙漠峡谷中,如果他们走了几公里都没找到足以拨出去求救电话的信号,也并不奇怪。2021年一家三口在北加州的国家公园爬山时意外热死,他们也从没有拨出过求救电话。
四,也是最重要的疑问,按这种理论,要如何解释7月22-24日金芳的失联?
金芳到达美国后,从7月15日至21日都是在菲茨帕特里克的老本营附近活动,每天和家人联系以及发朋友圈,7月22起她要去200多公里外露营,为什么反而不联系了?如果手机丢了坏了,她为什么不在经过小镇时找地方上网?不用菲茨帕特里克的手机(他的手机直到24号还有信号)向家人报平安?
她在7月21日晚上10点发了视频,家人在7月22日凌晨三点,也就是5个小时后就联系她了,她那时已经没有回复,此后电话也没人接,因而家人认为她是陡然(abruptly)失联的。
既然这种推理最符合车和人的位置,那么对于手机的疑问能否有合理解释?
我有一个假设:他们并不是7月24日进入公园的,而是7月22日!
也就是说,当7月22日凌晨三点,家人联系金芳时,她可能已经身处偏远的公路,没有信号了,而两人很可能在那天白天就已经去世了。
金芳在21号深夜10点给朋友A留言(A用英文翻译给丈夫B听,B告诉记者):“preparing to go camping”,我不知道中文原文是什么,它或许是:“准备去露营了。”
这可能是字面意思:他们真的半夜三更要开车去露营了。
这个决定并不那么奇怪,首先从之前的作息看,两人好像都是夜猫子,金芳可能还有时差。而且,7月22日的最低温度29,最高温度45度,白天几乎不可能活动,所以菲茨帕特里克想趁着夜晚微微凉快时,进入沙漠露营,中午之前就从沙漠中撤出来。
他们在10点多加油,或许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然后就出发了。
此前,因为看到“24日他的手机信号出现在朱利安”的信息,我认为他一定是到过朱利安,为了从那里的西入口进公园大门,但如果是走西入口的线路,导航其实不需要经过东边的瑟默镇。
他既然7月22日被拍到出现在瑟默镇,也就是选了最东边那条路,可能是想从北面的矮松弯(pinyon wash)进入公园。
从军事基地开到沙漠公园北面的矮松弯(Pinyon Wash),大约需要2小时40分钟。
卡车经过瑟默镇(Thermal)时曾被监控拍到的具体时间,警方没有公布。如果是这种假设,那么被拍到的时间应当是在7月22日凌晨或者清晨。
菲茨帕特里克自诩老手,恐怕不在意走公园大门,而是想从矮松弯(Pinyon Wash),直接抄近路(黄色箭头)进入沙漠公园最中心的哈珀平地(绿色圈)。我在网上也确实搜到有一些人是这么走的。
哈珀平地里是四周环山的一块平地,比较适合露营,据说还有一些古人遗址。
假设他们在7月21日深夜或者第二天凌晨出发,那么7月22日凌晨三点,当金芳家人联系她时,她已经在半路上了,手机已经没有信号。
网上有网友说从矮松弯到鲸鱼峰(Whale Peak)的那个路非常难开,他们开本田越野车,且是白天,花了45分钟只开了10公里。
(那段路况)
由于路况糟糕和鲁莽驾驶,菲茨帕特里克驾驶的卡车最终在半路上抛锚,进退不得。
菲茨帕特里克只能带金芳一起弃车步行,从徒步道向北走,希望走到78号公路求救。
这条路大概要走上半天。很快天亮了,气温陡然升高,超过40度,日照强烈,一路上只有滚烫的石头和沙漠,几乎没有庇荫处,只能被高温炙烤。
菲茨帕特里克可能因为体型等原因,先走不动了,倒在石头的影子里,他给金芳指了一个方向,告诉她如何向北走到78号公路。
金芳到达老可恩泉路后,望不到车,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顺着沙路走会到哪儿,决定还是继续照着男友指的方向走。然而又走了大约800米后,还没到78号公路,她也倒下了。
(美国电视台公布的菲茨帕特里克遗体图)
也就是到7月22日下午,两人可能已经去世了。
那么为什么金芳的手机能打通,直到25日才关机呢?为什么菲茨帕特里克的手机信号在24日最后一次连接朱利安的信号塔?
金芳的手机是中国移动、华为手机,到了美国开通国际漫游,使用AT&T的信号。(可能因为这种协议关系,所以美国警方至今不掌握她的手机信号定位。)不排除国际漫游手机会发生一些错误提示,譬如明明在美国信号很弱,或者高温下手机已不能正常工作,但拨打的人却听到嘟嘟声,似乎打通了没人接。
此外,我们不清楚她的家人在凌晨三点的那次联系,是怎么联系的?或许只是发了消息,她没回复?到底何时第一次拨打她的手机号码?
或许当她在峡谷中一路徒步时,手机并没有信号,无法求救,然而等她走到最后去世的位置时,手机才时不时有微弱的信号,但她那时已经没有力气或者知道打电话也来不及了。当她7月22日去世后,家人拨打她手机,手机在她身边响起,直到没电关机。
那么为什么24号朱利安镇的信号塔会收到菲茨帕特里克的手机信号呢?
这或许是一次误报。
虽然这不符合我们日常的经验,但在其他荒野失踪案中也发生过。譬如在北京地理老师任铁生老师的失踪案中,他的手机在失踪的山上一直没有信号(基站长时间没有登记),但疑似在没电关机的那一刻,主动和一个很远的基站联系了一下,这也是最后一次联系。由于这个信号的误导,搜救人员在错误的地方浪费了太多时间。
根据通讯规则,手机在开机和关机那一刻,都会主动和基站联系一次。有时信号太过微弱,不足以拨打或者接听任何电话,但开关机那一瞬间的信号却能被附近的基站接收到。北京地理老师任铁生失踪案(分析篇)
说是附近,实则可以很远。由于朱利安镇是离公园西入口最近的一个镇,他的关机信号可能被那里的基站接收了。
为什么手机信号会有这种表现?我无法从专业角度解释,只能说确实发生过。
要验证这个理论是否正确,可以看下遗体旁边是否有行李和水瓶。如果是谋杀-自杀,那么菲茨帕特里克弃车下来步行时没有必要带水,更不太可能带上金芳的背包和水瓶。
如果是意外,那么他们下车求救时,应当携带背包(至少要带手机和水瓶),如果是热射病致死,这些东西应当会留在峡谷中,离遗体不远。
我在论坛上看到一个美国网友(不是AB夫妇)称,金芳家人告诉他,金芳的双肩包先于遗体被找到了,也有人称,金芳的遗体旁边有她的个人物品,但这两个发布的账号身份不明,信息没有被媒体和官方证实。
借这篇文章,我想写清楚自己完整的思考过程,抛砖引玉和大家讨论。
“第三方作案”和“男谋杀女”,都与最后车及两人所处的方位有显著矛盾,只有意外符合。而要支持意外说,目前还缺少的信息有:
1,7月22日几点监控拍到菲茨帕特里克的蓝色卡车的;
2,两人的遗骸附近是否发现遗物,特别是手机和水瓶;
在查资料的过程中,我觉得金芳是一个很美好的女士,虽然人到中年但依然怀着好奇心,情绪稳定,也并非注重物质的人。这次悲剧如果真像警方对家属私下说的“探险意外”,那就是菲茨帕特里克想在她面前显摆自己的能力,却因太过鲁莽而出了错。
(网上美国网友留言:我完全能理解那种曾为他的国家服务过的人,退伍后在平民世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或者努力想要适应。然后,他可能在人际关系和生活中也有一些麻烦,包括我们听说过的人身限制令、离婚等等,后来又陷入了酗酒问题。接着他可能遇到了一个女人,试图改变自己的生活。我可以想象一个场景,他真的改变了,戒酒了,试图有一个新的开始,他遇到了芳,觉得她很了不起,事业有成,只是想给她展示美好的时光,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后由于极端高温和卡车被卡或车胎爆掉等问题,一切都糟了,他们无法打电话求救,陷入了巨大的麻烦。)
希望大家友善留言,还有警惕大自然的危险。
大部分的危险都发生在我们自以为熟悉的环境中,自以为有把握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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