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挝冰毒泛滥，金三角毒品缘何肆虐不止？

据央视新闻报道，联合国发布的2023年《世界毒品报告》称，目前全球对可卡因的需求和供应正在增大，与此同时甲基苯丙胺（其结晶形态俗称冰毒）的贩运正在扩大到既有市场之外。

近来，在贩毒者向老挝运输大量毒品后，目前老挝国内的甲基苯丙胺药片（冰毒）的售价每颗仅为0.25美元（约合人民币1.82元），达到历史最低点，甚至比食物和水等大多数基本生活必需品还要便宜。

在缅甸的影响下，老挝已成为亚洲毒品贸易的重要贩运通道，而老挝警察由于缺少资金，也疲于应付金三角地区毒品泛滥的问题。

老挝波乔省敦彭县金三角经济特区，湄公河畔的赌场。 澎湃新闻记者 胡甄卿 图

金三角贩毒活动激增

金三角地区是缅甸、老挝、泰国交界地区，面积为15至20万平方公里，原先金三角盛产罂粟，当地军阀、毒枭等借此制造海洛因等毒品，几十年来，金三角一直在向全世界非法出口毒品。

近年来，由于国际压力巨大，特别是在美国等国家的禁毒压力下，泰国政府加大禁毒力度，金三角的毒品产地已经大部分转移到缅甸境内，并逐渐以冲突不断的缅北地区为中心。同时，虽然金三角的鸦片种植和海洛因贩运量有所下降，但合成毒品（尤其是甲基苯丙胺）的制造量却在激增。联合国方面称，缅甸当前的情势表明，金三角地区现在似乎正在与全球毒品市场重新接轨。

缅甸掸邦大其力县，湄公河畔的赌场。 澎湃新闻记者 胡甄卿 图

早在2018年，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UNODC，下文简称联合国毒罪办）就发出警告称，有组织的犯罪集团正在金三角地区进行毒品生产，且规模不断扩大，毒品种类更加多样化，该地区可能成为芬太尼等合成类阿片药物的生产中心。

2018年，金三角地区的甲基苯丙胺非法贸易额高达614亿美元，而2013年的估计值仅为150亿美元。联合国方面的数据显示，仅在2021年，东南亚和东亚多国当局就缉获了超过10亿粒甲基苯丙胺。

泰国清莱府清盛县金三角公园内的金三角示意图。 澎湃新闻记者 胡甄卿 图

而毒品贩运活动的背后是日益复杂的犯罪集团，如三哥集团（Sam Gor），他们能够将成吨的毒品从金三角地区输送到从日本到新西兰的各个国家，并有能力适应目的地国家的执法方式，如转移贩运路线以逃避当局的打击。

混乱局势令毒品肆虐

联合国专家称，近年来，在老挝，甲基苯丙胺的供应量越来越大，老挝全国范围内甲基苯丙胺的供应量已激增至“前所未有”的水平。这一问题的部分原因在于邻国缅甸。2021年缅甸政局突变，引发了延宕至今的暴力冲突以及该国部分地区法律与秩序的真空，这使得贩毒集团开始肆无忌惮地活动。

联合国毒罪办称，自2021年缅甸政局突变以来，缅甸的罂粟种植量激增，一转2014年至2020年间非法作物种植量持续下降的趋势。

2022年，缅甸的罂粟种植面积达4万公顷，预计鸦片产量近800吨。据联合国统计，目前缅甸的非法鸦片产业经济总额约为20亿美元，而该地区的海洛因产业营收额则达到了100亿美元。联合国毒罪办在2023年1月公布的数据显示，金三角地区的罂粟种植面积在2022年激增了33%，潜在鸦片产量在2022年增加了88%。联合国方面警告说，金三角高原地区的鸦片恢复生产后，将对金三角的贩毒活动造成大范围影响，其影响力将一路延伸到湄公河下游地区，甚至是更远的地方。

联合国毒罪办在发布《2022年缅甸鸦片调查》报告的同时指出：“2022年的调查结果表明，缅甸的鸦片产业正在大幅扩张。”联合国毒罪办东南亚和太平洋地区办公室主任杰里米·道格拉斯（Jeremy Douglas）说，自缅甸政局突变以来，一场“经济、安全和治理混乱”的完美风暴汇聚在一起，为当前鸦片种植量增长创造了条件。

缅甸

道格拉斯解释说：“（缅甸）掸邦北部和边境各邦偏远地区经常发生冲突，那里的农民别无选择，只能重新种植鸦片。”政局突变后的缅甸面临着多重危机——缅甸军队和民间地方武装之间的冲突已造成数千人死亡，2021年以来缅甸国内已有120万人流离失所——这与鸦片种植数量的增加直接相关。

联合国的《2022年缅甸鸦片调查》报告指出，“（缅甸）农民从鸦片中获得的收入是上一年的两倍多”，在缅甸社会不稳定、经济遭受政局突变和武装冲突影响的情况下，这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收入来源。

联合国的《2022年缅甸鸦片调查》报告指出：“不稳定的政治局面、疲软的经济、通货膨胀以及鸦片极高的交货价格影响着家庭的决策。这些经济信号会诱使农民开始或扩大罂粟种植。”调查显示，缅甸罂粟田的平均鸦片产量2022年增至每公顷近20公斤，与2021年相比增加了41%，其原因也可能是如今的耕作技术更加先进，且化肥供应更加便利。联合国表示，目前缅甸罂粟田每公顷产量“是自联合国毒罪办开始测量以来缅甸估计的最高水平”。

联合国调查报告还指出了缅甸毒品泛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缅甸此前通常由警方和军方开展的罂粟销毁工作自2021年以来数量急剧下降，2022年共销毁了1403公顷罂粟，比2021年销毁的数量减少了70%。内乱使缅甸政府难以进入鸦片种植区，无法完成铲除罂粟田的工作。事实上，自2015年以来，缅甸当局铲除的罂粟田面积就一直在下降。

老挝

金三角毒品为何屡禁不止？

眼下，缅甸是仅次于阿富汗的世界第二大毒品生产国，也是东亚、东南亚和澳大利亚的鸦片和海洛因的主要供应国。

数十年来，缅甸边境地区一直在发生冲突，动荡的局势为毒品贸易提供了长期存在的土壤。20世纪90年代中期，金三角地区一度成为世界鸦片和海洛因贸易的中心。尽管三国政府曾开展禁毒工作，但持续延宕的冲突继续为非法毒品贸易的蓬勃发展提供了土壤。

杰里米·道格拉斯说：“来自鸦片产区的人告诉我们，购买鸦片的代表来到这些地区，鼓励农民重新种植鸦片，由代表一方提供种子、化肥，在某些地方还提供灌溉和喷灌设备。他们为某些费用提供资金支持，然后再从农民手中买回作物，并收取他们为农民提供的起步资金。这几乎可以算是一种农业经济合同，就像你在该地区看到的其他作物或农产品一样。农民们告诉我们，与他们打交道并不愉快，他们会隐晦地指示农民遵照他们的意思去种植鸦片。而一个贫穷的农民或村庄显然无法拒绝这些强大利益集团的指示。”

同时，腐败也是一大问题。道格拉斯透露：“有些贩毒集团有着缅甸安全部门作为保护伞，这些有着官方作为保护伞的组织有正式的关系，有自己的地盘，当局或多或少会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缅甸的鸦片种植者从地区和全球毒品贸易的超额利润中分得的金额微乎其微，但是2022年种植鸦片者的收入确实有所增加，支付给种植者的鸦片平均“农场交货价”增长了近70%，略高于每公斤280美元。联合国毒罪办缅甸国家经理本尼迪克特·霍夫曼（Benedikt Hofmann）说：“归根结底，鸦片种植实际上是经济问题，不能通过摧毁作物来解决，因为这只会加剧当地经济的脆弱性。如果没有稳定的经济，且没有收入来源替代品的情况下，鸦片种植和生产规模很可能会继续扩大。”要解决这一问题，就需要解决缅甸传统鸦片种植区民众所面临的困难，包括交通不便、经济脆弱性以及武装冲突不断升级。

罂粟苗

“在任何国家，都不能将经济与政治、安全和稳定分开。”杰里米·道格拉斯说，“从根本上说，必须坦率、真诚地讨论缅甸的非法经济，事实上，这是一个区域化的非法经济——泰国和老挝的边境地区受到了深刻的影响，而且在未来几年内，它们将受到越来越大的影响，甚至还会波及整个东亚和东南亚。要解决这一问题，不仅需要缅甸等邻国，还需要东盟等方面的共同参与。”

杰里米·道格拉斯坦言，“几十年来，我们一直试图缴获更多的毒品，缴获的毒品数量每年也都在增加。但老实说，这是行不通的。我们已经说了很多年。要解决需求问题，防止毒品的需求增长，解决毒品对健康和社会的影响。但同时也要调整执法策略，你不可能只通过收缴毒品来解决问题，尤其是面对那些取之不尽的合成毒品。你必须彻底改变你的方法。摧毁有组织犯罪的商业模式，瓦解他们的银行业务、化学品贸易，逮捕他们的业务协助者、律师和洗钱者。仅仅以毒品缉获量来衡量是否成功是行不通的。我们希望地区领导人能够开始优先考虑我说的这个问题，因为现在他们讨论的仍然是警务问题。”

“我们不能仅止步于收缴毒品，还要在政策层面上加以改变。比如我们正在开展一些项目，这些项目对于农民摆脱鸦片十分有益，转而种植高价值的咖啡和茶叶等作物。” 杰里米·道格拉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