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偷”走了课间10分钟

近期，不少媒体关注中小学课间十分钟现象。“新华视点”记者调查发现，部分中小学生课间十分钟被约束，除喝水和上厕所外，不能走出教室活动，甚至不能随意离开座位，引发舆论高度关注。一时间，“中小学生连上厕所的时间都快没了”“中小学生被圈养”等话题登上热搜，“静悄悄的课间十分钟”让不少人扼腕叹息，“把课间十分钟还给孩子”的呼声愈发高涨。

那么，是谁“偷”走了宝贵的十分钟？背后又折射出哪些问题？值得我们深度思考。

学生在课间写作业 图源：央视新闻

一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在70后、80后的学生生涯里，课间十分钟，是一群人打弹珠、抓石子、踢毽子、跳皮筋的游戏时间。

笔者认为，部分学校约束学生课间十分钟的做法，“作用”不大，伤害却很大，实则是得不偿失的一种“反教育”。

比如，压抑了天性。专家研究发现，儿童的天性包括好动、好奇、爱玩等。天性的发展和释放影响着孩子的成长。把孩子限制在教室里的这种做法，违背了儿童天性，剥夺了本应属于孩子的快乐，也不利于他们的心理健康。该学习时学习，该放松时放松，张弛有道方能快乐成长。

比如，限制了能力。著名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曾说：“人曾是、而且永远是大自然之子。”只有尽可能多在大地上奔跑、触摸大自然、接受阳光雨露滋养，孩子才能拥有更好的动手能力和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力。一个总是埋首在书桌前的孩子，又如何能尽情感受到大自然的多姿多彩？

比如，妨碍了交往。有的家长反映，由于课间不能游戏，孩子朋友很少，一段时间下来只交到“两个朋友”——同桌和后桌。有的孩子甚至因为朋友少产生厌学情绪。社交活动不是成年人的专利，而是每一个社会人所必需的。缺少友情、温情、共情的校园，很容易培养出冰冷的“学习机器”。

再如，影响了身体。正处于生长发育期的孩子需要奔跑跳跃、舒展筋骨、放松双眼。将成长期的少年儿童“关”在教室里，久坐不动，影响孩子们的身体健康。更何况孩子的注意力集中时间有限，长时间的紧绷状态也无益于学习。有调查显示，我国6—17岁青少年超重肥胖率近20%、青少年儿童近视率超50%，让孩子课间“静坐”于室内，“小胖墩”“小眼镜”会有增无减。

此外，让老师也受到牵累。教师是学校最宝贵的资源。当前，老师除了上课以外，还须“一岗双责”负责学生的课后安全。于是，下课后，有的老师就坐在教室后面，像摄像头一般牢牢盯住学生；有的老师则戴着“值日”袖章，在管辖区域巡逻监管。在这种高压下，很难想象老师将如何为孩子营造轻松愉快的课堂氛围。

浙江省湖州市德清县莫干山镇中心学校学生在课间跳竹竿舞 图源：视觉中国

二

在教育减负的大背景下，本应该快乐游戏、充满童趣的课间十分钟，为何被随意“剥夺”？

客观条件所限。有的校园面积不大，但楼层多，楼道、走廊较狭窄，短短十分钟，如果有成百上千名学生在楼梯上下奔跑，确实存在安全隐患，容易产生拥挤踩踏风险。

过度管理导致。有的学校以强调纪律为名，让好动的孩子安静下来，美其名曰“文明休息”，实则是为了方便管理、减少麻烦。有的学校针对孩子课间的活动范围、活动种类乃至声音大小，都作出详细规定，并与班级评分评奖挂钩。

学业压力使然。在升学压力下，有的主课老师争分夺秒“抢”时间。上节课老师怕落下进度拖堂两分钟，下节课老师怕学生进入状态太慢提前两分钟上课，还有不少老师布置了“课间作业”，在“争分夺秒”的紧迫感之下，令学生们头疼的“无缝衔接”就自然形成了。

在这些原因之下，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值得关注。

如何卸下学校的包袱？由于学生的安全意识、自主能力较成年人弱，校园内确实容易发生安全事件。强调安全固然有必要，但孩子间的一些小摩擦、小事故却可能在公众、家长的密切关注下演变为舆情事件，又因取证难、界定难引发维权，导致校方不堪其扰。长此以往，家长少了些“学会放手”的信任，对小问题少了包容和理解；学校少了些“将心比心”的沟通，与家长的距离逐渐拉远。

政策如何执行有力？对于保障孩子的休息时间，相关部门多次出台相关政策。然而，打着“为了孩子好”的名义，挤占课间时间的现象在很多学校司空见惯。甚至有学校在对孩子的德育评价中，列入了“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大声说话”等奇葩标准。

学生在课间练习花样跳绳 图源：半月谈

三

把课间十分钟还给学生，已迫在眉睫，承载着学生、家长、学校和社会的期待，也便离不开各方的共同努力。

引导孩子“好好玩”。首先要让孩子们有时间去玩，比如增设大课间、无作业日、体育及艺术课程，把师生通通“撵出”教室；也要让他们有地方能玩，可以通过“上天入地”“立体扩容”等方式，充分利用好校园里的走廊、转角、露台等“金角银边”，拓展课间活动空间；更要让他们有东西可玩，不妨多一些创新，把选择权交给孩子，把孩子们天马行空的主意变为现实。

带着孩子“学会玩”。一方面，要念好“安全经”。学校有必要把安全教育、行为习惯、文明礼仪等纳入课堂教学内容，家长不妨也“苦口婆心”一点，多向孩子们叮嘱课间活动的安全须知，告诫孩子怎么做是安全的，怎么做会有危险。

另一方面，要修炼“金钟罩”。学校的硬件设施需要保障安全性，要对楼梯扶手、走廊围栏、监控摄像头等进行严格规范，为孩子的游戏系上“安全带”，让课间活动活泼而有序。

助力孩子“放心玩”。沟通不畅，往往是压垮信任的“最后一根稻草”。建立更优的家校关系，能为创新开展课间活动提供更坚强的后盾。突发事件应急处置预案需要不断完善，而这有赖于相关部门和学校通力合作，建立联动快速反应机制。此外，探索引入和完善学生伤害事故的保险机制，避免学校承担“无限责任”，解除学校的后顾之忧。

课间十分钟的热烈讨论背后，是人们对教育减负能否真正落实的关注。用压抑和训斥达成的“普遍文静”，这既非“文明”本来的样子，也易对学生身心健康发展起到反向作用。

教育不是圈养，学业更非全部。成长的过程中，课间少学习十分钟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