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诺贝尔奖得主① 埃德蒙德·菲尔普斯：鼓励本土创新 有助于探索新增长引擎

编者按

2023年，国际形势错综复杂，经济增长动力明显不足。与此同时，全球供应链重构及保护主义势力抬头，使各国经济面临结构性调整压力。

面对百年未有之变局，世界经济如何复苏？我国经济如何高质量发展？为了寻找答案，封面新闻记者专访多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 。

本期独家对话埃德蒙德·菲尔普斯，听听他对创新的最新解析。

埃德蒙德·菲尔普斯。受访者供图。

▶人物

2006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 埃德蒙德•菲尔普斯

埃德蒙德·菲尔普斯(Edmund Phelps)，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资本主义与社会研究中心主任。就业与增长理论的代表人物，被誉为“现代宏观经济学的缔造者”和“影响经济学进程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因“在宏观经济跨期决策权衡领域所取得的研究成就”，他荣获2006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诺贝尔经济学奖评委会认为，菲尔普斯的研究使其认识到对经济政策的短期和长期影响之间的关系，对经济学理论的发展和国家经济政策的制定起着决定性影响。

菲尔普斯另一个重要贡献，是继罗伯特•索洛之后，对经济增长动态最优化路径进行分析，并提出了著名的“经济增长黄金律”。

“许多中国企业，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觉得，如果企业中的更多员工有机会发挥创造力，提出自己的新方法和新产品，这些企业会做得更好。”日前，身在美国的菲尔普斯与封面新闻记者跨洋对话时表示，创新并不是精英的专利，而是由千百万普通人共同推动、共同改进的，是一种基于大众的、自下而上的过程。

“创新是一种基于大众的、自下而上的过程”

回望70余年学术生涯，谈及最满意的学术成果，菲尔普斯向封面新闻记者表示，推翻新古典主义经济理论的主要部分，并建立一种来源于大众创造力的经济增长理论，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成就”。

“国家的繁荣在于大众的兴盛，即大众对创新过程的普遍参与。”这是埃德蒙德·菲尔普斯在国内被引用最多的观点之一。

本次采访中，谈及创新，菲尔普斯特别提到十年前他出版的著作《大繁荣：大众创新如何带来国家繁荣》。在这本书中，他建立了自己的新理论，即一个国家自主创新的理论。

他向封面新闻记者强调，这一理论与约瑟夫·熊彼特（Joseph Alois Schumpeter，1883年2月8日-1950年1月8日，政治经济学家，曾任美国哈佛大学教授）和德国历史学派的其他成员所阐述的关于创新和经济增长的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理论截然不同。

熊彼特认为所有或大部分创新来自“科学家”和“航海家”等人群，不相信商业领域也可以创新，商业部门能做的是运用。菲尔普斯的观点则相左，他相信商业领域自下而上的大众创新，对未来经济发展和社会繁荣至关重要。

他表示，“创新并不是精英的专利，而是由千百万普通人共同推动、共同改进的，是一种基于大众的、自下而上的过程。”

菲尔普斯在书中提到，实现广泛的自主创新，需要“草根阶级”贡献的经济活力。他认为，社会上的每个人都有自由的权利去构思、开发与推广新产品和新工艺。也正是这种大众参与的创新，带来了社会繁荣兴盛的物质条件。

“创新是很难的”

菲尔普斯多次到访中国，并参观过多家中国企业。“许多中国企业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我觉得，如果企业中的更多员工有机会发挥创造力，提出他们自己的新方法和新产品，这些企业会做得更好。”

“创新是很难的！”菲尔普斯曾表示，即使是一个充满企业家精神的经济体，也可能并不具有很高的创新精神。

他认为，真正的创新并不是注意到一种机会，而取决于对一种新产品的设想，一种新方法的设想，还有对经济发展新的洞悉。这些洞悉和设想，往往来自创新者个人的知识储备。

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美国生产力因为商业领域的创新而迅速增长。后来，欧洲开始转移美国的新技术，几乎转移了需要的所有技术，但大约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欧洲的生产力几乎停止增长。早年，菲尔普斯曾提醒，这一幕也可能发生在中国。

记者注意到，2014年3月，在出席《北大商业评论》主办的第二届诺贝尔奖经济学家中国峰会期间，菲尔普斯就曾提出过这样一个设问——创新的能力？

他认为，一个伟大的创新者，像乔布斯，就有着非常独特的洞察力，知道什么样的产品能卖出去。实现大规模创新，不仅需要人们有创新的意愿，同时也需要有相应的洞察力和愿景。

“海尔是我印象最深的中国企业”

采访中，菲尔普斯还向封面新闻记者分享了他与海尔集团创始人张瑞敏在创新领域的相似观点。“几年前，我与张瑞敏进行了交谈，发现他一直在创造机会鼓励各级员工贡献自己的想法。由此，海尔也成为了我印象最深的中国企业。”

张瑞敏曾提到，他眼中的企业家精神不是企业家本身的精神，而是指有多大的平台，能让所有人成为企业家。另外，好的产品是由好的员工制造出来的。想提升产品品质，首先要注重员工价值的最大化。每位员工都很聪明，企业应该给他们创造发挥才智的机会。

菲尔普斯认为，像海尔一样能看到每位员工创新潜力的公司，在中国来讲，依然是少数。但他也注意到，近年来，中国已经有意识地鼓励和培养本土创新。他认为，这将有助于中国探索新的增长引擎，也有利于中国经济的转型。

“中国人口众多，如果每个人都能贡献一些创新点，那将是不可估量的财富。”菲尔普斯说。

封面新闻记者 卢荡 张馨心

实习生 杨林娜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