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驳虎：流浪气球搅动中美关系，揭秘二战以来的气球战

核心提要：

1. 2月3日，外交部就中国无人飞艇因不可抗力误入美国领空表示，该飞艇受西风带影响，严重偏离预定航线。在事实真相大白之前就进行投机和炒作是无益的。西风带是全球大气环流的重要组成部分。北美洲西岸也是西风带所吹及的一个区域。

2. 部分美国居民和舆论对于高空气球的关注和情绪，可能来自于二战时日本实施的气球炸弹袭击。当时日本为了扭转败局，制作气球炸弹利用西风带袭击美国本土。美国封锁消息降低了这次袭击的影响，这也是二战中美国本土首次遭遇大规模袭击。

3. 美国虽然在二战中是受害者，但是在冷战期间，他们也多次利用西风带释放侦察气球。1974年，一枚美国间谍气球逼近北京，解放军飞行员冒着生命危险，在河北易县上空击落了这枚气球。直到90年代，我国仍有疑似间谍气球出没。

4. 这次的气球飞行到了美国本土，但使用气球进行侦察效率极低且不可控，所以此次的气球明显是用于气象用途的。不同的是，以往美方的做法是让气球自行飘走，不去击落它，也不宣传报道。

作者｜唐驳虎 凤凰新闻客户端荣誉主笔

2023年2月1日，星期三，一个疑似中国高空气球出现在美国西北部的蒙大拿州比林斯市上空。

五角大楼发言人帕特里克·莱德准将表示，五角大楼在气球飞越美国北部的过程中已经追踪了几天。

一名高级国防官员2月2日周四表示，美国正在美国本土上空追踪疑似中国高空监视气球。出动了包括F-22在内的先进战斗机升空监视。

这位高级国防官员表示：“我们相信，这个高空监视气球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

五角大楼发言人莱德说：“气球目前的飞行高度（1.5万米）远高于商业航空交通，不会对地面人员造成军事或身体威胁。”他补充说，“美国军方决定不击落气球。”

经过一天的喧哗，中国外交部在2月3日晚上9点半承认，出现在美国上空的不明白色大型气球属于中国。

“该飞艇来自中国，属民用性质，用于气象等科研。受西风带影响，且自身控制能力有限，该飞艇严重偏离预定航线。

“中方对飞艇因不可抗力误入美国表示遗憾。中方将继续同美方保持沟通，妥善处理这次因不可抗力导致的意外情况。”

显然，这事的真相，并不是某些人在事实尚不清楚的情况下就急着定义的那样，“绝对不是我们的气球”。

正如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在下午新闻发布会上所言：“我想强调的是，在事实真相大白之前就进行投机和炒作是无益的。”

毛宁强调，中方目前正在进行调查，希望与美方共同努力，“冷静、慎重地解决这一问题”。

那么，如何全面认识这起事件呢？首先来了解一下西风带。

西风带了解一下

由于地球是一个球体，所以太阳辐射照射在地球表面时，太阳光线和不同地区地平面的夹角大小是不同的。 从纬度来看，地球热量由赤道往两极递减。

由于地表冷热不均就会引起大气垂直与横向运动，加上地球自转的影响，从而形成了全球性大气环流。

地球表面的全球性大气环流称为“三圈环流”，分别是低纬环流、中纬环流和高纬环流，“三圈环流”形成之后在近地面形成了7个气压带和6个风带，统称“七压六带”。

以北半球为例，从赤道往两极分布的气压带和风带分别是赤道低气压带、东北信风带、副热带高气压带、盛行西风带（中纬西风带）、副极地低气压带、极地东风带和极地高气压带。

每个气压带或风带都控制着一定的纬度范围。在春分和秋分时，气压带的理论纬度位置为：

①赤道低气压带：分布在0°±5°，盛行上升气流；

②副热带高气压带：南北半球30°±5°，盛行下沉气流；

③副极地低气压带：南北半球60°±5°，暖空气爬升；

④极地高气压带：南北半球85°~90°，盛行下沉气流。

气压带之间为风带，气压带与风带的位置会随着太阳直射点的移动而移动，夏季向北移动5°，冬季则向南移动5°。

其中副热带高压带，这几年在我的系列气象解读文章中已经出现很多次了。珠江流域、长江流域、黄河流域在夏季的晴热、雨旱都与副热带高压带及其波动紧密相关。

但是另一个西风带则还没有系统介绍过。

西风带位于南北半球的中纬度地区，副热带高压带向副极地低气压带输送的气流，在地转偏向力的作用下，右转偏转成西风(北半球为西南风，南半球为西北风)。

西风带极限影响范围大约在南北纬35°（郑州）至65°之间，其中南北纬40°（北京）至60°之间是主要控制范围。因为海洋面积更广阔的缘故，西风带在南半球更为明显。

西风带的风力巨大而持久，尤其在高度1万米左右的对流层中上部和平流层下部尤为明显。 风速常常达到每秒40～50米（15级风）甚至60米（16级风）以上。

另外，该区域还极易形成温带气旋，常常是一个气旋尚未“结束使命”，另一个气旋已经“登场”。

▎红框内为世界上受西风带影响的温带海洋性气候与地中海气候区域

世界上受西风带影响最为明显的区域是欧洲西部，欧洲位于亚欧大陆的西部，西临大西洋，地处北纬40°（波尔图）至60°（奥斯陆）的地区常年受到来自大西洋的盛行西风带影响，

加上欧洲地形平坦，对于西风带的阻挡较弱，分布有大面积的“温带海洋性气候”，气候特征表现为“终年温和湿润”。

而纬度稍低一些的地中海沿岸地区，受副热带高气压带（夏季）和盛行西风带（冬季）的交替控制，形成了夏季高温少雨、冬季温和湿润的地中海气候。

在冬季时由于西风带南移，使得地中海沿岸地区冬季气候表现为“温和湿润”，成为世界上唯一的“冬雨型”气候类型，也就是“地中海气候”。

在北美洲西岸，受西风带影响也有类似现象， 俄勒冈、西雅图和加拿大西南海岸温哥华形成温带海洋性气候，旧金山一带的加州北部则形成地中海气候。

温带海洋性气候甚至延伸到阿拉斯加南部，所以阿拉斯加有温带雨林！

上一个洲际袭击者，是日本

美国蒙大拿州居民紧张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上一次乘着西风带强劲风速、骑着平流层10000米高度，跨越太平洋而来的气球，还是1944年11月的日本帝国“风船爆弹”。

当时已退到最后防御圈的日本，根本无力抵抗美国空军B-29的狂轰滥炸。 日本军方是恼恨至极，但又因技术与国力都跟不上，无计可施。

为了摆脱军事上接连失利的阴影，日本高层是绞尽了脑汁，却又一筹莫展。就在此时，一份报告让所有人心头为之一振。

报告者是中央气象台的台长荒川秀俊博士。他大胆地提出了一个脑洞大开的“风船爆弹”计划：打造成千上万只热氢气球，让它们携带炸弹顺着西风带飘到美国。

为了打造武器，资源匮乏的日本几乎是动员了全国的人力、财力和物力。气球的材料，选用的是和纸，坚韧度高且防水，不需涂抹本就缺货的珍贵橡胶。

但唯一的难点就是，和纸需要手工制作。所以前后共有上百万人，大量女学生和妇女都挺身而出参与了这次行动。光和纸的一个产地小川町，就有600家加工坊为气球炸弹制备和纸。

历时大半年，1944年11月1日，9000多个气球炸弹在北海道准备就绪，每个气球携带1枚15公斤炸弹和2枚总重17公斤的燃烧弹，满载着日本人的仇恨向太平洋彼岸释放。

按照规划，向东保持在1万米高度，至少会有900个气球能够顺风飞到美国本土，然后根据定时排气落地引爆。目标是摧毁美国建筑、造成森林火灾，哪怕是引发民众恐慌都好。

炸弹放出的三天后，日本便满怀期待地紧盯着美国各大新闻媒体。他们目标明确地搜寻着“炸弹”、“气球”、“火灾”、“炸伤”等关键字。

毕竟只要有一丝动静，就能证明他们的计划是成功的，好决定今后的作战方向。但是半年时间都过去了，美国那边是音讯全无，完全没有异样，难道计划失败了？

其实就在11月4日，美国军方就在加州海岸发现日本的气球炸弹了，美国西北部沿岸地区的森林频繁出现火灾，还有不少坠毁或被击落的残骸记录。

只是地处偏僻，这些气球多降落在荒野，再加上又是冬天，雨雪覆盖山林也使火势难以蔓延开来。只是为了避免战时造成公众恐慌，美国决定封锁消息，压下了所有关于气球炸弹的消息。

所以从一开始，日本人就没有机会收到情报。先别说是报仇雪恨，他们连最低限度的目标“制造恐慌”都未能完成。日本军方也认为，可能气球压根就没几个飞到美国，更别说靠这几个气球翻盘了。

不过，“风船爆弹”虽以失败告终，但也着实折腾出了一些水火。最大的一次危机发生在1945年3月，一颗气球炸弹降落到汉福德核工厂上空。这里正是美国曼哈顿计划的关键位置，用于制造原子弹的钚就在这里生产的。

这颗挂在了输电线上的气球虽然没有自爆成功，但也中断了工厂电路电力系统。而冷却系统的罢工，即使只是一小会儿，也有可能导致放射性核原料发生爆炸。

不过幸好工厂应急措施到位，汉福德核工厂厂区才没有烧成一座“核火城”。另外美国人担忧的，还不是气球炸弹本身，而是害怕这种幽灵武器会携带着生化武器。

毕竟日本早已通过731部队发明了不少生物武器，并且曾用于实战。如果将鼠疫、炭疽等恶性传染病撒向美国大陆，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封锁消息、不走漏半点风声，才是正确的选择。只有这样才能防止日本根据气球炸弹的落点改进武器，阻止伤害进一步扩大。

直到1945年初夏，二战大局已定。一个周末，俄勒冈州的米切尔夫妇带着5位学生在公园露营。当时5个孩子就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气球躺在地上，上面还挂着许多奇怪的东西。

好奇的孩子们蜂拥而上，这里摸摸那里扒扒。其中一个孩子，甚至还搬出了一枚炸弹。看到这种情况，身怀六甲的米切尔夫人吓得不轻，立即冲了过去想制止。

可惜为时已晚。随着一声巨响，米切尔夫人和5名学生全部都当场死亡，造成了6尸7命的惨案。为了避免更多伤亡，美国人才决定让释放消息。而这六名死者，也是日本气球炸弹唯一的受害者。

直到这时日本人才知道，“风船爆弹”并非彻底失败。只是那时已是5月，日本各大城市已惨遭重创，连日常生活都难以维持，日本已无力制造出再多的气球袭击美国了。

最后的日本战败，都是大家都知道的结局了。鉴于荒川秀俊在二战中的罪行，远东军事法庭将他列入了战犯名单，并于1946年最后判决荒川秀俊7年监禁。

▎米切尔夫人与六名孩子的纪念碑

虽然对战局毫无影响，但美国人对于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毕竟，这是20世纪美国本土遭到的唯一一次大规模军事袭击，也是人类史上首次跨洲际技术袭击。下一次直接对美袭击得是2001年的911事件了。

下一个利用西风带的军用气球，是美国

虽然日本利用西风带搞袭击的探索没有成功，但这也启发了美国人。进入冷战后，美国频频利用西风带，从西欧等地向苏联和中国高纬度地区释放侦察气球。

1974年，一枚美国间谍气球经过苏联，以2万米高度一路东飞。苏联派出米格战机进行拦截，均以失败告终。

别看它在天空中看似随着气流漂浮，一副毫无攻击力的样子，但是想要瞄准这么小飞得又高的目标是非常艰难的，而且雷达反射截面减小，当时的地空导弹导引头也很难抓住目标。

随后气球一路向东进入中国，穿过新疆、甘肃、内蒙，飘近了北京。 解放军空军组织几次拦截，也都没有效果。北京军区空军接到指示，务必将其击落。

北空研究了作战方案，决定派出以董培为首的4名优秀尖子飞行员，轮流驾驶4架歼6升空攻击，在距离气球600米的位置，以仰射开火的方式打下气球。

5月15日上午9时，气球飘到距离北京只有100公里的河北易县。歼6首架次升空拦截，失败。随后第2架次，也失败。董培排在第3，升空后发现目标，按计划开火，仍然失败。

董培驾机绕飞气球一周，决定自行修正作战方案：1：继续缩小战机与气球的距离至400米；2：修正射击角度；3：为增加命中率，冒险用3门航炮齐射。

歼6飞行条例严格禁止在12000米以上的高空3炮齐射， 因为发动机极有可能因吸入航炮尾焰而缺氧，造成空中停车。

天上来不及多算计，董培想出了招数立即行动，三炮齐发，气球瞬间没有了筋骨，软塌塌地带着设备直接坠下地面。

但是美国由西向东释放间谍气球的行动仍未中止。至少到90年代的多起“不明空情”中，在内蒙、河北西北部张家口等地高空仍然发现疑似空飘气球不明目标。

小结

尽管中国空飘气球目前的 飞行路线将飞过包括美国 “ 民兵3 ” 陆 基洲际核导弹 基地 在内的多个敏感地点， 但是美国国防官员表示，这并不构成重大的情报收集风险。

这一位国防官员表示，美国认为，中国在近地轨道上的侦察卫星能够提供类似或更好的情报。这位官员补充说，从情报收集的角度来看，气球被评估为具有“有限的附加价值”。

▎红色为美国“民兵-3”洲际核导弹（发射井）基地，蒙大拿州（西北角）就有一个

的确，用高空气球进行侦察，完全就是效率极低的方式。中国吃饱饭没事做才会放个气球横渡太平洋。

这种高空气球是无动力的，漂移的轨迹完全是依赖高空中的大气环流，方向性完全不确定，根本就没办法按设计精确地飞到需要侦察的指定地点，实际上就是飘到哪里算哪里。

而且速度很慢——最高时速也不过每小时200公里，实际上一般在120公里左右，需要三天才能飞过8000公里。气球又完全无法隐蔽，一点侦察效果都没有。有这个功夫，侦察卫星早就绕了几百圈了！

很明确，这是一艘民用飞艇，主要用于气象科研任务，也就是搜集搜集气压、风速、湿度、温度这些数据，不具备对地观测能力，所以自然也不是传说中的什么跑去侦察美国核基地。

这个气球之所以会跑到美国去，很可能就是因为动力故障后失去控制，然后跟着西风带随波逐流一路到达美国。

根据美国媒体报道，拜登先是指示要击落，但是美国五角大楼军方则一致反对，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和美军北方司令部司令范赫克都“强烈建议”不要对这个气球采取“动态行动”，说气球巨大，击落有可能坠落到地面造成危害。

而且美国政府和军方高级官员都说，这种气球并不是第一次在美国本土上空出现；在本届政府和以往历届政府都看到过这种气球出现。

不同的是，以往美国政府的做法是让气球自行飘走，不去击落它，也不宣传报道。

那么，为什么这一次反常炒作起来呢？这才是最值得分析的部分。

反正意料之中，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决定推迟原定2月5日至6日的访华了。嗯，表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