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钢：系统性风险具有隐蔽性，一些政策措施可能会形成 “善意的疏忽”

凤凰网财经讯 11月21日至23日，2022金融街论坛年会在北京举办。证监会原主席肖钢在此次论坛上表示，近几年来按照党中央国务院的部署，党中央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的方针就是 “稳定大局，统筹协调，分类施策，精准拆弹” 四句话，这几年贯彻落实方针，在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效。“比如说从2017年到2022年商业银行一共主动处置了不良资产12万亿元，数字规模相当大，如果这些不良贷款仍然积累在这里，那我们的风险将会更大。”

此外，肖钢还表示，近几年有效压降影子银行的风险。“在2018年以前的《资管新规》发布之前，影子银行的发展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量，也比较大，经过2018年以后《资管新规》的出台，这几年逐步的把风险压降了。所以总体上来讲现在影子银行的风险在逐步的收敛。”

此次论坛上，肖钢还提到了专项整治互联网金融风险。他认为目前还有很多的遗留问题并没有解决，但是整个互联网的金融风险得到了有效遏制。

谈到系统性风险，肖钢认为系统性风险主要有三个特征：

一是隐蔽性，由于系统性风险形成原因是复杂的它要经过比较长时间的积累，而且往往在系统性风险形成的过程中，有一些政策措施可能会形成 “善意的疏忽”，就是有一些政策对当时来讲是起到很好的促进作用，但正因为有好的作用可能从政策层面就有一点“善意的疏忽”，以至于经过一段时间就会积累风险和问题。

二是突发性。系统性金融风险的爆发是非线性的爆发，它不爆就不爆，一爆规模很大，而且传染的很快，放大效应也很强。

三是破坏性。对实体经济、对金融体系都会带来严重的冲击，而且它冲击的时间比较长。从实践来看，一旦发生了，它会带来一个长期的负面影响，比如说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到现在的影响还在。

以下为肖钢演讲全文：

肖钢：尊敬的各位嘉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我非常荣幸有机会参加金融街论坛特别是今天晚上的平行论坛。今天的平行论坛主要讨论金融发展和金融安全这个主题，所以我就根据这个题目就健全金融安全治理体系谈一点自己的认识和体会。

党的二十大报告对金融安全特别是怎么样防范化解金融风险作出了重要的部署。在报告当中特别强调叫“防范金融风险，还需解决许多重大问题”，所以二十大的报道对金融风险的问题是摆在了很重要的位置。同时报告也指出为了深化进入体制改革，建设现代中央银行制度，加强和完善现代金融监管，强化金融稳定保障体系，这是中央文件第一次提出来，就是强调“金融稳定的保障体系”，依法将各类金融活动全部纳入监管，这也是在党的报告中第一次提出来。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所以可见二十大报告把金融风险的防范和健全金融安全的治理提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高度。

近几年来按照党中央国务院的部署，党中央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的方针就是这么四句话，“稳定大局，统筹协调，分类施策，精准拆弹”，这几年贯彻落实方针，在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效。这里时间关系不展开了，就点点题目。比如说从2017年到2022年商业银行一共主动处置了不良资产12万亿元，这个数字相当大，如果这些不良贷款仍然积累在这里，那我们的风险的状况就会更大了。

另外大家也看到平稳的处置了一批中小金融机构的，就是高风险的中小机构的风险，这个大家都看到了。即及时的拆了这个弹，精准的拆弹，同时也保证了整个金融体系社会的稳定。

第三，有效压降影子银行的风险。在2018年以前也就是我们讲的《资管新规》发布之前，影子银行的发展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量也比较大，经过2018年以后《资管新规》的出台，很快的这几年逐步的把风险压降了。所以总体上来讲现在影子银行的风险在逐步的收敛。

第四，专项整治互联网金融风险。应该说目前还有很多的遗留问题并没有解决，但是整个的互联网的金融的风险得到了有效的遏制。

最后一个就是这几年有力的维护了金融市场的稳定。这几年无论是货币市场、债券市场、股票市场、外汇市场都曾经出现过一些波动，但是由于采取及时有效的政策措施，所以能够保持我们国家的各类金融市场的稳定。

谈到系统性金融风险主要的特征其实大家都很熟悉了，我在这也简单的说一说。因为要产生系统性的风险，三个重要的特征第一个是系统性风险的隐蔽性，由于系统性风险形成的原因是复杂的，而且它要经过比较长的时间的积累，而且往往这里面在系统性风险形成的过程中，我们有一些政策措施可能会形成一些我们叫“善意的疏忽”，什么意思呢，就是有一些政策对当时来讲是起到很好的促进作用，无论促进经济的发展，促进居民的消费，促进金融业务的创新和发展，在一定的时间起到了积极的作用。正因为有这样的好的作用可能从政策层面就有一点“善意的疏忽”，以至于经过一段时间就会积累风险和问题。再加上过高的债务杠杆，风险定价也比较缺失，所以对系统性风险识别的难度是非常大的。所以从全球来看，系统性的金融风险这是具有的第一个特征，就是它确实有隐蔽性，隐蔽性很强。

第二个突发性。系统性金融风险的爆发是非线性的爆发，它不爆就不爆，一爆规模很大。而且传染的很快，放大效应也很强。就是我们过去常说的蝴蝶效应在系统性风险表现的特别突出，其实表面上看起来蝴蝶扇扇翅膀，没多大的威力，但是它往往从一个小的一点，可以迅速地放大，产生大的波动，而且波及面很广。往往在系统性风险发生的时候，市场的力量就失灵了，市场本身是具有内在稳定机制的但是在系统性风险爆发的时候，市场的稳定的机制一定会遭到破坏，就失灵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系统性风险是很难预测的，理论上有很多的研究，但是很难预测的，所以这是它的第二个特点就是突发性。

第三个就是破坏性。对实体经济对金融体系都会带来严重的冲击，而且它的冲击的时间比较长，一点从全球各国发生系统性金融危机，实践来看，一旦发生了，它的负面影响不是短期能消除的，可能要很长的时间。会带来一个长期的负面的影响，比如说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到现在这个影响还在，十多年过去了。从我们国家来讲健全金融安全治理体系的重要意义在哪里呢，我想也不展开说了，第一个是从维护国家安全角度。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给中国式现代化带来新的战略机遇，同时也带来一系列的新课题，新挑战。所以在新时代新的发展阶段，怎么样统筹发展和安全，二十大报告是做了非常详细的论述的。

金融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健全金融安全治理体系首要的我觉得是维护国家安全的需要。

第二个，是促进高质量发展的需要。经济是机体，金融是血脉，是血液，要如期实现中国式现代化，我觉得这是一个基本的重要的前提条件，就是我们要守住金融不发生系统性风险。

另外从促进高质量发展的角度来讲，金融还要搞活。习总书记多次强调这个问题，就是“金融活经济活，金融稳经济稳”，金融不稳整个经济也很难稳。同时金融体系的建设还要进一步增强和实体经济的适配性，还要增强普惠性，另外还要增强金融体系的竞争能力，这些要求也需要健全安全的金融治理体系。

最后一个，从现代金融体系建设来说也是建设现代金融体系的需要。金融风险是与生俱来的，它具有内在的，就是金融系统是具有内在的不稳定性，就是干金融这个行业就是干风险的行业，所以金融是个风险的行业。因此管理好风险是金融业发展的生命线，所以防范风险，维护金融的安全是我们金融业的永恒的主题或者叫根本性的任务。这是从金融体系自身发展要求来看的。

因此实施金融安全的战略就显得越来越重要了，多国的经验表明，金融危机会对国民经济产生全面长期的负面影响，稳定的跨越到高收入国家门槛并非易事，很不容易的。目前大概全球30来个经济体跨入了高收入的门槛，其实许多经济体在迈入高收入国家行列以后，经历了经济的波动，重新跌落回中等收入的经济体。金融危机也就是我们说的金融的系统性风险是产生这种波动的重要的原因，这张表列了几个国家，比如说韩国、阿根廷、拉脱维亚、匈牙利、俄罗斯，这些国家都是跨入过高收入国家门槛的。韩国1995年就进去了，但是1998年跌下来的，由于受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当然它2001年又再次跨入高收入国家的门槛。

再比如说俄罗斯，它2012年就进入到高收入国家，但是2015年跌落下来，到现在还没有再跨入高收入国家的门槛。

所以从一些案例来看，金融危机是造成你本来进入到高收入就很不容易，即使进入了也可能会让你跌落下来。所以健全金融安全体系非常的重要。

那怎么样来健全呢？这里将几个主要的方面：

第一，要加强党的集中全面的领导，坚持金融的政治性、人民性和市场性专业性的有机统一。因为金融的政治性是决定金融发展的政治方向的，人民性是金融为实体经济服务，为人民生活服务。但同时金融是一个市场的经济的下面的一个现代的体系，现代金融体系，所以它还是要遵循它的市场发展规律。同时金融的专业性很强，所以尊重金融的专业性，把金融的政治性、人民性和金融的市场性和专业性要有机的统一起来。特别是要坚持系统的观念和问题导向落实责任制，在党的领导下，我们怎么样调动中央和地方两个积极性，怎么样来进一步的健全中央和地方的金融监管体制，这些都是需要进行深入研究的。这是在这个体系当中我认为是最重要的一点。

第二，保持经济质量的提升和数量的合理增长。因为只有在经济的发展当中，也就是在发展当中才能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所以我们谈化解金融风险一定要建立在发展的基础上，当然这个发展是高质量发展。所以要促进经济质量的提升和数量的合理增长，就必须扩大内需战略，把扩大内需战略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起来。要加快建设高水平的市场经济体制，让我们的市场机制有效，微观主体有活力，宏观调控有度。特别要注重宏观政策的时、度、效，既要加强逆周期的调控能力，同时要注意搞好跨周期的调节，把这两者很好的结合起来。所以只有经济发展的好，金融风险从根本上才有防范的基础，为防范金融风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三，健全法治。全面落实依法治国的方略，从我们金融体系来讲，应该加快出台“金融稳定法”。为什么要加快出台金融稳定法呢，其实我们国家很多的法律法规在防范和数字金融方面是做了很多的规定的，但是这些规定比较分散，都是在不同的法律法规当中体现出来的。所以制定这样一个法规，金融稳定法，有利于加强顶层的设计。这样的话能够整合提升现有的法律法规的条文，而且形成金融稳定法以后就形成一个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的长效机制，所以金融稳定法应该是作为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的专门法或者基本法，有利于提升系统性金融风险的防空猛烈，强化金融稳定保障的体系。

最后一个，就是要筑牢金融安全网。国际上讨论金融安全网是经过了很多年的历程，过去我们讨论金融安全网主要是三大传统工具，第一个叫微观审慎监管。第二，存款保险，要办存款保险。第三，中央银行的最后贷款人。这是三个传统的工具，现在看远远不够了。还要新增哪些支柱呢，第一要形成宏观审慎的政策，这个党中央已经提出来要建立双支柱，就是货币政策和宏观审慎政策双支柱的框架。围绕着建立这样一个宏观政策的框架，其实涉及的改革内容很多，比如说我们宏观的审慎政策的治理架构怎么来确定，这是需要研究的。

另外宏观审慎政策的终极目标是什么，货币政策的目标是稳定通货膨胀，经济增长。终极目标是有货币供应量，过去有贷款规模，现在有货币供应量，货币供应量当然有利率，利率体系也是，宏观审慎中策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也是值得深入探讨的。

另外怎么样实施宏观审慎政策的权责划分。因为有中央银行还有监管机构，还有金融监管机构。另外怎么样健全风险的预测评估预警和早期纠正的机制，另外就是怎么样开发运用宏观审慎政策的工具，它和货币政策的工具是不一样的。因此要从资本类、资产类和流动性工具等方面来开发。

第二个支柱就是加强功能监管和行为监管，这方面的内容也讨论的很多。构造要加强监管的统筹协调，防治监管的重叠和空白，另外本外币的跨境资金流动，国家金融安全的审查机制也应该建立健全起来。

还有海外金融资产的安全怎么维护，也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课题。

最后是监管科技。随着数字经济数字金融的迅速发展，我们金融业的业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要加强监管，光靠人工是不够的，一定以依靠现代科技的手段，也要靠数据驱动和科技赋能。

我就分享这些给大家，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