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争霸3·冰封王座》这款游戏,小时候在微机课上玩,觉得画面精美,魔幻超前。
一群男同学下课后依旧叫嚷着"我是剑圣会砍人”“我是先知会放电”“我是圣骑会无敌”……互相攀比,争做游戏中的主角 。
时过境迁,到了2022年,显卡已经更新到4090,虚拟与现实的边际愈发模糊,再回看《魔兽争霸3》,只觉得画面极其粗糙。
最近,大家在聊天的过程中,发现跟游戏一样粗糙的还有自己的生活 ,觉得自己活得越来越像游戏里的苦工了。
他们聊天用游戏里苦工“work work”的表情包。
感同身受地把微信头像换成苦工。
甚至开始在B站上看苦工的鬼畜。
·图源:B站UP主@乌贼酱
为此,我研究了苦工的一生,试图从中找到他流行的根源。
苦工流浪记
初玩《魔兽争霸3》的小学生,对游戏里的兵种配比,种族强弱,怎么点技能最感兴趣。
但据我观察,兽族苦工才是最值得研究的。
《魔兽争霸3》的世界,简单来说就是人、兽、不死、精灵四个种族抢地盘。
这四个种族的风格千差万别,比方说,活在美好自然中的暗夜精灵族,大部分建筑物都是树,擅长使用弓箭作战。
拥有迫击炮、轻型飞机、火枪手等高科技的人族,擅长团队合作,建筑物庄严肃穆,方正有序,充斥着中世纪的风格。
政教合一,信仰狂热,拥有生物黑科技,社会阶级森严分明的不死族,擅长用小部分活人操纵尸体。
以及怎么看都是满身肌肉棒子,智商不高,崇尚武力的绿皮兽族。
苦工,是兽族里最基础的单位,也是兽人中最卑微的,生活在部落的最底层。
在信奉力量就是荣耀,实力就是权柄的兽族部落,天生缺少战斗能力的苦工地位跟奴隶一样。
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没日没夜地干活儿,且只有伐木、采矿、盖房子三项工作可选,好工作根本轮不到他们。
苦工在兽族里,是一类人的统称,凡是体弱的兽族,都叫苦工。
区分一个兽人是不是苦工,要看他走路的姿势。
苦工因为长年累月从事体力劳动,肩膀肌肉畸形粗壮,脊椎被压迫变形,走路都是驼背。
而工作轻松的兽人战士则强壮无比,站得比标枪还笔直。
除了身份低微,工作永无止境之外,苦工的工作环境和生活质量也都极差。
采矿的苦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暗无天日的矿井里;伐木的苦工,一不小心就会被森林里的尖刺王八和野狼吃掉。
·图源:B站UP主@乌贼酱
盖房子的苦工命运则更为凄惨,在游戏中,如果遭遇外敌入侵,主战部队走投无路时,基地里的苦工就会被套上灵魂锁链,为主战部队分担伤害。
在1代版本的《魔兽世界》里,苦工被称为“胆小鬼”,因为他们一挨揍就逃跑。
·1代苦工概念图
但是到了3代,苦工丧失了逃跑的技能,彻底沦为工具人。
苦工们的集体宿舍,是布满尖刺的地穴,一间狭小的地穴,要5个苦工合租。
苦工的领导也不待见他们。
著名的地精工头拉泽克拉兹是这样评价苦工的:“只有肌肉,没有脑子,给奖励就笑哈哈,但是在让他们干活之前必须‘抽’他们两下。”
·暴雪地精概念图
偷懒摸鱼的苦工,会被监工用鞭子抽掉半条命。
·炉石原画兽族监工
苦工的工作虽然辛苦,但苦工的就业速度快,就业率还高达100%,一出生就开始干活,给部族做贡献,直到死亡。
苦工几乎没有任何升迁渠道,生来是苦工,注定一辈子都是苦工。
苦工在游戏里没有任何金币收入,囊中羞涩的苦工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聊天。
有的苦工喜欢在聊天时嘲笑祭坛里的高材生剑圣,认为他除了比自己高大,没啥特殊的。
但游戏里的剑圣,属于英雄级单位,纯纯的主角,有自己的名字和绰号,比如狡猾的穆伽尔。
苦工们,在游戏里甚至没有名字,他们长着一样的窝瓜脸,而“苦工”一称,也有深层含义。
在魔兽世界原文里,苦工被称为“Peon”,这一来自西班牙语的英语俚语,特指卑微的工作,非自由的劳动。
剑圣的生活,是苦工们无法想象的,剑圣能调动部落所有的金币、人力供自己使用,也包括苦工。
从剑圣和苦工的游戏语音对比,就能看出二者阶级的巨大差距。
剑圣的台词,凶悍且自信:“Taste a my blade! 尝尝我的利刃!“
苦工的台词则显得软弱无力:“Something need doing? ”(要做点什么吗?)
不光是这一句,苦工的整个常用语体系,都充斥着服从与消极的情绪。
比如“Work, work.(工作,工作)Okie dokie. (好的好的)Be happy to.( 很乐意)”
少部分苦工觉得既然在兽族的命运不能被改变,还不如移民去别的种族。
在魔兽故事发生的艾泽拉斯大陆,兽族是外来入侵者,人类和暗夜精灵作为原住民,不会接纳他们,苦工只能投奔不死族。
不死族是四个种族里最疯狂的,苦工去了那儿,等待他们的,恐怕是食尸鬼的血盆大口,对于不死族来说,一具尸体远比一个苦工更有价值。
·食尸鬼
苦工这般境遇,引起了部分玩家的共鸣,在游戏论坛NGA上,有人发帖,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浓缩进了苦工的几句台词里,不是在准备工作,就是在做工作准备。
在一张流传甚广的梗图中,兽人苦工的双眼被认为是劳累过度的黑眼圈。
而关于苦工身份的自嘲,成功冲出NGA论坛,在网络上不断发酵。
一场人人有“苦”练的运动,开始了。
人人都是兽族苦工
就像所有破防的前奏都是应激反应,再虔诚的工作信徒在休息日逛商场看见“work, work”的绿色短袖也会产生难以名状的眩晕感。
·长得像兽族苦工
而在半梦半醒间,“work, work”从脑干深处的潜意识里被翻腾出来,用以克服对工作的恐惧。
更有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在被老板锤扁捏圆的间隙,用“work, work”作为开场白。
坐在火车上,面对客户提出的最新修改意见,必须马不停蹄地“work, work”。
那为啥“work, work”为何有这么大的魔力呢?
因为它是对所谓的“工作全面入侵现代生活”的高度概括。
在经济学界,凯恩斯认为生活在2030年的人会比生活在1930年的人富裕八倍,每周只需工作15个小时,并发愁如何打发时间。
然而,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2022年9月,中国平均周工作时间为47.8小时,这与1930年美国周工作45~48小时持平。
显然,生产力在发展,劳动时间却并无变化,相反,更多人直观感受到了日益增加的工作压力。
2016年12月10日,央视新闻发表文章称:中国每年过劳死人数达60万人,取代日本成为世界第一“过劳死”大国。
在社会新闻中,工作压力造成的轻生引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讨论。
工作的压力,被收纳进思想的火药桶中,等待被崩溃的瞬间点燃。
在评论区,公认的8+5工作制成为一种少数派的优渥待遇。
更有人认为,打工者正缓慢地失去希望。
作为现代生活的亲历者,你我都知道,工作量的增加,副作用就是人的个性被全面剥夺。
我们仿佛成了不知疲惫的兽族苦工,在等待这个社会的玩家们给我们指派任务。
在35岁成为打工者死期的今天,人们对苦工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生活中遇到的种种问题,被他们用苦工式的自嘲书写出来。
赚不到钱,买不起房子,娶不到老婆的愤懑被他们换了一种身份表达。
那为什么大家小时候玩的时候,几乎没人在乎苦工呢?苦工混进了作战队伍,还觉得他是累赘。
因为彼时的孩童,是主人翁的心态,认为自己是世界主宰。
而长大后,苦工获得关注,是因为脑海中那道苦工身影,与他们缓缓重合了。
他们知道,5个苦工挤在一个地洞里,就像自己和几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合租在狭小的老民房里。
苦工从来没去过地图中间的酒馆潇洒,没光顾过地精的商店, 就像他们每天的生活除了公司上班就是坐两小时地铁,在家吃外卖,路过奢侈品店不敢抬头看一眼。
苦工在游戏里是最弱小的,就算监工是低矮的地精,他们也不敢反抗,就像你的老板个子还没你高,怎么骂你,你也不敢出声。
其实很多人没注意到,游戏里的兽人苦工是会生气的。
如果你一直命令他们干活儿,他们会发牢骚:“Whhaaaaaattt? (什 么)Me busy, leave me alone. (我很忙,别烦我)”
你看,在苦工的世界里,连辱骂都是轻声细语的。
而如果你继续命令他们干活,他们会回答: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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