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瘾缠身的吸毒者 因疫情隔离意外戒毒

毒瘾缠身的吸毒者 因疫情隔离意外戒毒

毒瘾缠身的吸毒者 因疫情隔离意外戒毒

南方某市,炎热随着夜晚来临逐渐散去。 微风清凉,刘军骑着一辆电动车,来到与毒贩约定的地点 。 受疫情封控影响,毒品越来越难以搞到手,疫情前冰毒700元一克,现在价格翻倍上涨,交易价格是多少,只有见到毒贩才能知晓。

约定的时间到来,一个男子出现在刘军面前,他开价一克冰毒3000元。刘军想了想,忍不住抱怨了几句。男子摆出一副“你不买,有的是人买”的神情,表示现在能买到毒品就不错了。最终,刘军花9000元,购买了3克冰毒。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受访者向记者介绍,受疫情封控隔离影响,客观上遏制了毒品在市场上的流通环境。毒品的不易获得,间接影响冰毒、海洛因等毒品的价格成倍增长。比如,疫情前在南方某市,1克海洛因600至700元即可买到,好一点的800元,但疫情期间,海洛因没有低于2000元一克的价格,最高时达到3000元一克。

或因毒品黑市价格上升,吸毒人员的数量开始呈现断崖式下降。国家禁毒委禁毒平台专家委员孙涛介绍,以其在工作中实际接触到的吸毒群体为例,吸毒人数相比疫情暴发前至少降低了70%。

近日发布的《2021年中国毒情形势报告》亦指出,2021年,受国内毒品供应减少和疫情影响,传统渠道毒品贩运活动大幅减少,国内主流毒品价格居高且普遍掺假,毒品买不到、吸不起、纯度低成为普遍现象,部分吸毒人员减量降频,或寻求麻精药品和非列管物质进行替代,或交叉滥用非惯用毒品以满足毒瘾。

加之受疫情封控影响,娱乐场所关闭,部分吸毒者被封控在家,获得海洛因、冰毒等毒品难度增加,“一些吸毒者隔离在家,意外地戒毒成功。”

〓 吸毒者购买海洛因等毒品时的称重工具,以克计重。受疫情等因素影响,单克价格暴涨(拍摄李子建)

〓 吸毒者购买海洛因等毒品时的称重工具,以克计重。受疫情等因素影响,单克价格暴涨(拍摄李子建)

疫情封控买不到毒品,意外成功戒毒

疫情封控买不到毒品,意外成功戒毒

G市某小区,因疫情隔离封控,小区内空空荡荡,几无人影。

“咣当”一声,从居民楼里传出声响,不知是谁家在砸东西。争吵声从窗户传出,工作人员抬起头,看向居民楼,猜测又是谁家在吵架。

吵架的人,是40岁的李静和她的老公陈强。在邻居看来,陈强为人和善,李静则是一位优雅的女性,言谈举止客气周到,两个人没有孩子,是丁克族,平时生活简单。但邻居不知道的是,李静为一名吸毒者,吸食的毒品为海洛因。

新冠疫情期间,李静居住的小区被隔离封控,邻居们就是从那时开始,听到李静家里经常出现争吵声。由于居家隔离易导致情绪不稳定,类似争吵在小区中的其他人家也曾出现,邻居们并未过多注意。

随着G市疫情形势趋紧,隔离封控的时间一再延长,从一周7天,增加至14天、21天,李静居家的时间久了,无法外出,她的毒品断了。毒瘾发作时,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开始骂人,砸东西。

丈夫陈强知道妻子吸毒,他曾两次将李静送往相关机构戒毒。但每一次成功戒毒后,从机构回到家里,过不了多久,李静又会忍不住复吸毒品。两次复吸后,陈强并没有放弃,而是对李静采取了包容的态度。面对妻子因毒瘾发作出现狂躁等行为,陈强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陈强看来,李静一再复吸毒品的一个原因,是无法切断她偷偷购买毒品的来源。但此次G市因疫情全市封控,普通居民无法外出,那些平时偷卖毒品的毒贩同样被封控家中。李静找不到卖毒品的人,就算手里有钱,她也没有办法买到毒品。

毒品买不到,毒瘾发作起来痛苦难当。李静开始与丈夫争吵,情绪激动起来,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见到什么砸什么,手头拿起任何东西都会摔得粉碎。争吵多次发生,陈强只能选择忍让。由于封控期间连楼都出不去,就算想将李静送到戒毒机构,也无法实现。

〓 病房内的自愿戒毒者(拍摄/李子建)

〓 病房内的自愿戒毒者(拍摄/李子建)

突然有一天,陈强发现李静安静下来了。他不知道什么原因,留意之下,发现李静开始大量服用一种治疗拉肚子的药物。

这是一种处方药,正常治疗服用量为2-3片,但李静的服用量要以十倍计,她每次吃30片,一天吃三次,共90片。陈强意识到不对劲,多次询问之后,才得知李静购买药物目的是为了代替毒品,以缓解毒瘾发作时的症状。

疫情封控严格,药品的购买、送药等服务并没有停止,仍然在被许可范围之内。陈强后来才知道,这种药物所含的某种成分与毒品成分相同,他不知道李静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得知此药可以代替毒品。

陈强不忍心看着李静因毒瘾发作痛苦不堪,也就默许了超剂量服用药物的行为。他准备在疫情封控结束后,就将李静送去戒毒。但随着封控时间延长,不仅毒品买不到,药物的购买也越来越难。李静只能将服用的药物数量减少,从一天吃90片,逐渐减少到一天10片,李静的毒瘾发作频率也随之递减。到最后药物断货,彻底买不到药时,她的毒瘾戒断症状已大幅减轻。

疫情得到控制后,小区居委会宣布封控结束,居民们可以正常外出。陈强立即将李静送往戒毒机构,令他意料不到的是,经医生诊断,李静并没有相关成瘾症状,她已经成功戒毒了。

和李静一样因疫情隔离而成功戒毒的,还有刘军。封控期间,他有一个多月无法出门,无法获得毒品,因而意外戒毒。

孙涛介绍,因疫情封控隔离,毒品的可获得性出现变化。新冠疫情发生前,在一些娱乐场所,如KTV、酒吧、夜店等,相对容易得到毒品,但疫情之后,随着大量娱乐场所停业,加上居家隔离等,导致贩毒和吸毒者均无法出门交易,某种程度上导致毒品交易的途径收窄,限制了毒品的流行扩散,吸毒者人数因而下降。

工作中,孙涛经常去往一些戒毒机构。据他观察,疫情发生前,规模大一些的戒毒机构内,戒毒人员通常在3000人左右,但疫情发生后,部分机构的戒毒人员急剧下降至500人。规模小一些的戒毒机构,疫情发生前近千人戒毒,现在仅有百余人,降幅在70%左右。

为制毒,疯狂吸毒者拿自己当实验品

为制毒,疯狂吸毒者拿自己当实验品

新冠疫情下的封控隔离,实际上对毒品的制、贩、吸均形成了遏制状态。

疫情暴发以来,受防控隔离政策影响,国内一些化工类企业停工停产,某种程度上影响了用于制造合成毒品的原料供应。即使有人想购买原料制毒,也无法买到。

孙涛介绍,很多合成毒品并不是在国内生产,而是在境外生产,但疫情以来,边境封控管理加强后,合成毒品的境外输入有所遏制,也导致毒品交易减少,进而影响了吸毒人数。

孙涛的工作内容也包括对戒毒人员的定期回访,防止复吸。疫情期间,他和同事在回访中发现,很多吸毒者没再接触毒品了,人数占到回访数量的50%以上。问起原因,共同的特点是受疫情封控隔离影响,无法购买到毒品,只能停止吸毒,“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客观的隔离环境,让这部分人咬着牙戒毒了。”

另一部分仍在吸毒的人员,虽然能获得毒品,但因价格相比疫情前翻了数倍,加之有人经济收入减少,不得不通过减少吸食剂量的方式,降低吸毒频次。有些人此前每天吸食毒品两克甚至更多,现在只要不犯毒瘾,维持一个吸毒的状态即可。

还有一部分找不到毒品的吸毒者,则会寻找美沙酮、杜冷丁等药物进行替代。这些药物往往含少量毒品成分,或具一定成瘾性,属列管药物或处方药,开方购药均有严格限制。有的吸毒者因得不到药,只好戒毒。

〓 自愿戒毒者在戒毒医院(拍摄/李子建)

〓 自愿戒毒者在戒毒医院(拍摄/李子建)

最危险的吸毒者,是找不到毒品和替代药物,又无法忍受毒瘾折磨的群体,他们选择了冒险:利用一些相对于毒品来说更易得到的化工原料,自行制造出新的合成毒品。

同大麻、海洛因等传统毒品相比,新型合成毒品更具有诱惑性和隐蔽性。孙涛介绍,有人之所以吸食合成毒品,一方面是出于好奇心,另一方面也与很多吸毒者认为吸食合成毒品时尚,或存在吸毒可缓解压力、提高兴奋度、增加交际能力和工作效率等认识误区。

此外,一些合成毒品成分不变,但若换一个名字或形态,伪装程度就会大大增加,各种滥用情况增多。由于普通人对合成毒品认知有限,不易识别,诱惑更大。

一些吸毒者为获得毒品,对化学合成的了解程度超过一般人的认知。他们会通过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寻找新的原料,来制成合成毒品,或与毒品结构、效果相近的新型毒品(又称新精神活性物质或实验室毒品),这也使得新型合成毒品层出不穷。

这些制毒方法往往伴随着危险。

孙涛介绍,如需确定一种新型药物对人体产生何种效果,试验人员通常要先在小白鼠等动物身上做相关试验,不断取得进展且经过相关审核之后,才可进行人体试验,且全程均有严格规范。

但一部分吸、制毒者不同,他们会将某种新合成的毒品,直接吸食或注射在自己的身体上。在毒品进入身体的时候,他们会将每一秒的感受详细记录下来,是心跳加快,还是兴奋度提高,以及毒品起效的时间、速度等等,再根据自身体验,调整毒品配方和剂量,完全不顾可能产生的死亡后果。

孙涛称,不同的化学物质配比和合成过程,会产生不同的结果。比如温度,提高10℃或减少5℃,同样的配比,也可能合成出完全不同的毒品,产生不同的吸食感受,有的药效甚至可达吗啡的10000倍。

比如俗称“丧石药”的甲卡西酮,早在2005年即被中国列为I类精神药品,无论生产还是销售均受到严格管控。但一些吸、制毒者非法获得甲卡西酮之后,加入一些新物质,并控制温度变化,就能合成出结构不同的新型毒品。如果为其取一个新的名字非法销售,比如“喵喵”,一般人很难识别出来。

兽药、去污剂、止痛片,变成新型合成毒品

兽药、去污剂、止痛片,变成新型合成毒品

很多人家里养宠物狗,狗狗得病后的第一反应往往会去宠物医院。在宠物主眼里,医生在为宠物治疗时会使用一种麻醉剂,没人会认为这种兽药是毒品,但在吸毒者看来,这却可以成为制造毒品的原料。

吸毒者会编造各种理由,从宠物医院购买这种兽用麻醉剂,在添加一些化学物质后,直接对人体注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种麻醉剂的主要成分,和毒品K粉极其相似,注射后的体感与吸食K粉相似。

疫情封控隔离,让毒品获得难上加难。部分吸毒者得不到毒品,又无法控制吸毒的欲望,便利用身边触手可得的物质,开始了制造新型毒品的过程,频繁以身试险,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有一种强效止痛药,医生通常用于各类手术后疼痛、癌痛等,持续时间可达6-8小时,且该药的药物依赖性和滥用潜力较低,通常很难被视为毒品。但吸毒者将它和另外两种常见药物碾碎、混合、加工后,通过物理、化学方式的改变,就制成了一个新型毒品。

用于合成这些新毒品的药物若为处方药,吸毒者通常不易获得,他们就会转而寻找其他常见用品替代。

比如一种强力去污剂,常见于一些科研单位、学校、实验室、企业等。鲜为人知的是,其原料具有一定程度的药理作用,经一定化学反应后,可以产生与新型毒品“神仙水”类似的产品。

“神仙水”无色、无味,伪装性、隐蔽性极高,经常被加进一些饮料或矿泉水中,吸毒者饮用后会持续亢奋,甚至比吸食冰毒后产生的效果还要持久,对吸毒人员的诱惑力极强。疫情管控下,大量娱乐场所停业,使得“神仙水”难以购买,一些吸毒者便将视线投射到去污剂上。

经改造的去污剂被人饮用之后,在短时间内即可达到与服用“神仙水”相同的效果,但对人体伤害极大。比如仅仅一矿泉水瓶盖的去污剂,人喝了之后,就可以昏迷半小时左右,两瓶盖昏迷三个小时左右。一些吸毒者以身试验后,不断调配比例,稀释、加入其他物质,成为加工“神仙水”的原料。

去污剂成为“神仙水”的原料,价格极为低廉,500毫升仅需5元钱,批发价更便宜。而10毫升一瓶的“神仙水”,疫情前每支约100元,疫情后价格最高可达3000元,去污剂产生的利润可达到万倍。

暴利之下,一些吸毒者铤而走险。

不过,这种以去污剂为原料的新型毒品,饮用之后,短时间内或迅速产生抑制呼吸的作用,极易出现窒息死亡的风险。但由于去污剂相比止痛药、麻醉剂等处方药不难获得,即使明知对人体有害,一些吸毒者仍会使用

〓 北京高新医院戒毒治疗科主任徐杰进入戒毒病房,此为严格控制区域,进入时需要开启铁门(拍摄/李子建)

〓 北京高新医院戒毒治疗科主任徐杰进入戒毒病房,此为严格控制区域,进入时需要开启铁门(拍摄/李子建)

据《2021年中国毒情形势报告》,受毒品供应和流通数量“双降”影响,国内主流毒品价格居高且普遍掺假,毒品买不到、吸不起、纯度低成为普遍现象,部分吸毒人员减量降频,或寻求麻精药品和非列管物质进行替代,或交叉滥用非惯用毒品以满足毒瘾。一些人滥用毒品替代物质后,出现狂躁症状甚至诱发精神障碍或心血管疾病,存在引发肇事肇祸风险。

孙涛认为,五花八门的新型毒品出现,让禁毒工作面临新的挑战,“需要科学、广泛的宣传,把新型毒品的危害向公众传达,以使人们认识毒品,对此有所警觉,不要吸毒。”

(应受访者要求,孙涛、刘军、陈强、李静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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