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中闵,台湾大学校长。
1956年出生于台北,毕业于台湾“中国文化大学”,后在美国加州大学获得经济学硕士和博士学位。马英九执政时担任经济和发展机构负责人,2015年离开政坛重返讲台,2018年初当选台大校长,遭台当局反对,直到一年后之才正式上任。
吴小莉:我看过一篇关于“中国人为什么不容易得到诺贝尔奖”的报道,因为父母亲在孩子小时候不断叫他学习学习再学习,当他到大学要自学的时候,他反而不爱学习了。
管中闵:你讲的一点都没有错。很多人是拖到大学,才终于摆脱这些。我在特别年轻的时候,就想挣脱那些套在我头上的东西。每个人都有那么一段时间,看什么都不顺眼,非常自以为是。这是因为我那时候就很有想法吗?是为了突破什么吗?没有,纯粹就是来自我年轻时的叛逆心。
吴小莉:您说在当兵的时候才幡然醒悟了,是什么触动了您?
管中闵:中间有个关键。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就结婚了,当我结婚以后,当兵以后,进到部队以后,我立刻脱离了家庭,脱离了熟悉的圈子,立刻发觉我以前所有习惯的那套方式,在这边都不能用了。
那时候就开始想,我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我能做什么?我会什么?那时候我开始有家庭的责任了,我要怎么来面对责任?开始对自己有要求,我就得重新开始看以前荒废的书本,开始改变自己很多习惯。
管中闵:我当兵,特别在外岛的那1年4个月,是真正决定改变我人生方向的关键时期。在那个地方,我完全不受任何人干扰,我的改变包括我的读书、我自己做事、我连写字的方式都改掉了。纯粹靠自己努力,然后让人家看到、重视你。那时候真觉得我是彻头彻尾把自己改掉了,所以我后来做的很多事情,我都相信根本的改变,所有枝节改变会轻易就过去了,只有根本的改变才能真的决定未来。
吴小莉:你一直告诉学生,要坚持去找到自己的梦想,为此坚持不懈。你什么时候找到自己的梦想而为此坚持不懈的?
管中闵:那时候到美国读研究生,我一开始念书的程度不行,我们在美国念经济的研究所,它有很多数学方面的知识,后来我就下定决心,我缺什么我就从头来过,既然我学不动是因为数学不好,我就重新来学数学,如果学了数学还不行,那我就真的放弃了。所以我就压缩在短时间内去学,把大学部该补的书给全部补起来。
吴小莉:为什么回台湾?
管中闵:假期后再回到研究所念书,发现全听懂了,而且还挺简单的。等到我后来念完博士,回台湾又是重新开始。
我那时候在美国教书,在工作方面很有成就感,但是人不快乐。我那边做的研究、教的书,基本上都跟台湾没有关系,对我来说就像某种缺陷。我年轻时候,外面人看我很“废”,但其实只要一到晚上,我就会看自己喜欢的书,而且读得很深。我喜欢看历史的书,看历史书最“坏”的一点就是你总觉得自己对历史有责任......
管中闵上任台大校长之时,正逢台大国际排名跌落低谷,此时的台湾也正陷入大学生休、退学海啸,台大的休退学比例一度高达15%。管中闵上任两年后,台大的国际排名实现了V型反转,创下台大双百大史上最佳纪录。
管中闵:我们当初给台湾大学有一句很重要的标语,这些是那些年轻老师一起想出来的,就是“一个以学习者为中心的开放式大学”。换句话说,就是把决定权要交回给学习者,而非学校帮他制定或分配好未来的发展方向。
吴小莉:因为台湾的考试教育一直就比较明确,存在一种惯性,所以大家不去思考自己的未来。
管中闵:这就不是一个由上而下交办的政策,我让老师们讨论,并且办了非常多论坛、研讨会等等,让大家自己去想心目中的未来大学会是什么样,也让学生去想希望未来大学是什么样,我们慢慢在汇整、收敛,然后再提出来各种可能的方向,最后才变成我们的政策。
我们同步还设立了学习规划办公室,先让各系去定义它的领域专长,每个领域专长4-5门课,学生可以选择不同的领域专长,而且将来我们发毕业证的时候,还会发“学力”,“力”是力量的力,就是认证你有多少个领域专长。换句话说,你已经不需要被课习绑住,如果你在跨院修不同系的领域专长,符合一定规定就可以变成院学士。
如果你是跨学院学这些领域专长,你可以用校学士,这样学生可以有充分的自主权去选择如何组合他的课程。
2018年1月5日,管中闵高票通过台大校长遴选,却遭民进党政府阻碍,包括拒绝发出聘书,提出弹劾移送公惩会审理,在台湾引发了轩然大波。短短一年内台湾地区三位“教育部长”因此下台,创下史无前例的纪录。台湾大学拒绝重启遴选并提起诉愿,最终2019年1月8日,管中闵正式上任台大校长。
2021年10月23日,管中闵在台大校务会议中宣布不续任,任期到2023年的1月7日。管中闵表示,未来大学、永续校园是最想留给台大的两项资产。
吴小莉:2017年别人遴选您去做台大校长,据说在闭门会议上面您侃侃而谈,那时您对治学理念或者办校理念就已经有想法了吗?
管中闵:那倒没有。大部分人讲台大(“台湾大学”)的时候都在讲台大过去的问题,大家基本都没有真正地谈论未来。大学从19世纪的现代大学开始到现在,大概200年都没有根本的改变。
但是这几十年来整个科技发展带动的整个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各种来往接触,都在改变。国外的大学意识到这一点后就开始做一些调整了。我认为就两个重点:一,我称作“未来大学”,我后来在台大推动的那些变革,都是用未来大学来统一;还有一个就是国际化,台大如果真想走出去让别人看到,那它一定不能关在岛上自己当“山大王”,得用国际的力量带动自己内部的改变跟前景。
吴小莉:您在2015年离开官职时,曾用一首诗《剑门道中遇微雨》来表达那时的心情。在明年要离任台大校长的时候,您的心情会有不同吗?
管中闵:不同。那时候是有无力感,因为整个大环境不利于那时候执政的政府,我花很大的力去做的事情,只能得到非常小的成效。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我是任期满了,只是不续任下一任而已,我会做到最后一刻,不会停下来。
吴小莉:新冠疫情后,世界都变了。经济的环境、社会的环境,包括现在地缘政治的环境都不利于经济更好地发展。您作为一个经济学家、教授,怎么看未来的发展?
管中闵:如今来看,持续了很久的一段全球化历程受到了阻碍,在现代科技之下,全球化会用不同的面貌出现。以前的全球化,供应链散布在全球各地,以后可能会是多中心化的体制,因为大家都发现供应链是这么样地威胁到生存安全问题,所以它会变得多极化。在这个中间,每个极实际上就等于某个区域,这个区域不一定是由地区来界定,而也可能是其他的方式。换句话说,各个地方跟国际的连接不会停,甚至会更加深。
吴小莉:您怎么看待台湾的经济问题?
管中闵:如果我们今天决定要做一个事,大家最好先想清楚我们到底要什么,我一直认为台湾没有想清楚自己要什么。
举一个例子,过去跟今天有点像。那时大家吵着要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有一部分人在吵,《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牵涉到市场开放跟市场准入,只要一谈市场开放、市场准入,另一批人会说一定不要开放市场,那请问我们到底要开还是不要开?这个区域经济组织,要还是不要?永远是两边互相拉扯,这是台湾多年被拖迟、无法前进的一个关键原因。每次只是一个口号、一个宣传,碰到真正重大关键问题的时候,大家都躲闪,没有一个人把话讲清楚。
吴小莉:您希望未来的人怎么评价台大的学生?
管中闵:我希望学生“野”一点,按文雅的话来讲,就是学生有更多的创意、创新的想法。将来台湾许多的改变——经济产业上的创新、金融的创新……我希望这些创新的东西多数来自台大,甚至有更多新的行业是从台大校园里创建出来的。换句话说,我希望台大训练出来的学生,不是首席执行官,而是未来的创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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