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5月12日,距离2008年汶川大地震,已经过去了整整14年的时间。
14年什么概念?
它足以让一个小小少年褪去稚气,也足以让“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口号成为现实。
今天一早,人民日报的一则视频,让人两眼发酸。
新兵授衔仪式上,一个身着军装的男孩坐在台下默默流泪。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一声“到!”喊得撕心裂肺,眼泪更是如决堤一般。
他叫曾家富,是2008年汶川大地震中的一个受灾男孩。
那年,他只有9岁。
在震后临时安置的板房里,曾家富遇到了一位来救灾的“铁军”叔叔。
“铁军”叔叔心疼遭受变故的曾家富,便送给曾家富一本笔记本和水彩笔,还资助他上学,出钱让曾家富的父亲看病……
短暂的相遇,写就了一段缘分,也在曾家富的心里埋下了一颗保家卫国的种子。
十几年中,曾家富几次搬家后和“铁军”叔叔失去了联系。
但他始终不曾忘记“铁军”叔叔,也一直随身带着“铁军”叔叔送给他的笔记本。
直到这次授衔仪式。
曾家富穿上了军装,而给他授衔的,是久未谋面的“铁军”叔叔。
时光流转,小小少年似乎也曾伤痛中走出,长成了挺拔的军人模样。
生命就是这样,有时候好像脆弱得不堪一击,但有时又很坚强。
这个故事,让我不得不去回忆14年前的那个午后。
刹那间,山河破碎。
一声声汶川告急,北川告急,映秀告急,青川告急……撕心裂肺。
短短80秒,69,227人遇难,374,643人受伤,17,923人失踪……
从那一刻起,我们的生命中,便多了一道伤痕。
无数人企盼着命运的怜悯,每当从废墟中抬出一名幸存者,整个国度都会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如今,距离那段悲伤的时光,已经过去14年,那些地震中的幸存者,现在还好吗?
“四川地震女孩”魏玲
起初,我并不理解,为何人们会将这样一个“沉重”的标签,加在一个18岁的女孩身上。
直到我看到下面这样一组数据:
被压在废墟下整整48小时,下半身严重损伤。在此后的3年里,魏玲接受了大大小小30多次手术,其中包括17次截肢。
和她一起入院的幸存者一个接一个地出院,唯有她还在一封一封地收到医院的病危通知书,一次次感染,一次次切除。
直到右小腿没了,左边的一半屁股也消失了……
很难想象,当年还是高中生的魏玲,怎样熬过那般非人的痛楚?
能看到的只是她一遍遍地在纸条上写下:“爸妈,你们放心,我没事。”
人们亲切地称呼她“字条女孩”,后来魏玲又多了一个名字“中国的弗里达”。
因为在医院治疗那段时间,魏玲开始学习绘画,弗里达是墨西哥著名的残疾女画家。
出院后,魏玲参加过画展,也通过制作手工艺品贴补家用。
还在23岁那年,遇上了可以托付终生的另一半。
可就在我们以为魏玲从灾难中彻底解脱的时候,“余震”来了。
《每日人物》2017年曾对魏玲做过一次回访。
其中有这样一句旁白:
“灾难的记忆渐渐淡去,但她身体的疼痛并未消失。偶像的标签随着时间脱落,对于这个27岁的高位截瘫女人而言,生活和精神的重建,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手术的伤口常常会在阴雨天发作,痛得就像“用刀在骨头里头割”。
有时还频频尿血,冬天冻疮也会从小黑点扩散到整块整块的肉烂掉。
现在,她大多数时间只能躺在床上,或是安静地坐在轮椅上。
魏玲在轮椅上看电子书(图 :《每日人物》)
还记得作家李西闽吗?
汶川地震中,他被掩埋了76小时。
在他的自传《幸存者》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钢筋从他身体穿过,铁片从他左脸插入,一次次即将昏迷,一次次用手背往铁钉上使劲刮、一次次把头往下压,让脸上的铁片插得更深更疼……”
后来他被解救,本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却不曾想,每天要服用的药物,超过了十种:止疼的,治骨伤的,抗抑郁的,助睡眠的……
“只要两天不吃,就有明显的情绪变化:好几次,试图纵身跃下,从他35层的家中。”
2012年,他在微博留下遗言,吞下两瓶安眠药。
幸运的是,这一次他再次获救。
有一句话说得好:
“万事万物皆是千疮百孔,但总有一道光悄然照入。”
如今的魏玲,每当她的轮椅被卡住,就会有一个小男孩出现,喊着“不卡,不卡”,急得掉着眼泪来帮忙。
那是魏玲的儿子,2014年剖腹产生下的男婴。
魏玲全家福(图 :《每日人物》)
还有李西闽,我去翻了他的最新一篇微博,坚持写作的他,会在每年的这天写下一段文字,今天他说,“我以为我走出了黑暗,结果还是没有”。
但好在,他还没有放弃,一如这十四年来他一直在做的那般——
他还在和自己战斗与和解。
除了魏玲,还有很多幸存者在痛苦之后迸发出了耀眼的光。
汶川大地震前,廖智的女儿虫虫刚刚10个月大,非常可爱。
每当廖智不开心时,女儿都会陪她聊天。
但地震夺走了女儿的生命。
她自己的脚底板也被钢筋刺穿,当救援人员把她拉出来,她亲耳听到,自己腿部的肌肉组织被“哗啦啦”地扯掉了。
为了保命,她自己签下了截肢手术同意书。
而那个在地震前就已经出轨、与小三同居的前夫,也在此时离他而去。
她也曾沮丧过:“未来很渺茫,太痛了。”
“我为什么不死在废墟里面?我为什么要出来?我要活着是这样的活着?”
但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站”起来。
廖智是一名舞蹈教师,在灾难中失去所有的她,一点点地“跪”上了舞台。
伤口还没有养好,她就学着用膝盖走路。
为了给家乡受灾群众筹款,在地震两个月后就用截肢的双腿在鼓面上表演了独舞《鼓舞》。
即便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伤口感染,接受二次截肢手术。
雅安地震,她去灾区当过志愿者;
《舞出我人生》的舞台,她也曾当过“机械舞姬”;
马拉松的赛道上,她也曾一路飞奔……
后来,她和自己的假肢技师步入了婚礼的殿堂,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之后,廖智相夫教子,如今还有了二胎。
她大声笑着,尽情跳舞的样子,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除了廖智,还有无数划破长夜的光。
那个连总理都给她让路的3岁小姑娘,宋馨懿。
父母用生命保护住了她,但她最终还是因被困超过47个小时,永远失去了右腿。
多年以后,我们再次看见她,已经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大姑娘。
图:《封面新闻》宋馨懿和当初救他的军官王肃满
那一年,手持“黄继光英雄连”的空降兵部队赶来汶川。
一个名叫程强的小男孩拉起横幅,上面写着“长大我当空降兵”。
2013年,程强报名参军。
4年后,接任“黄继光”班第38任班长。
2019年,还作为英雄精神的传承人走上阅兵场。
那一年,12岁的佘莎,被人从地震中救出。
2020年,她已经是四川省第四人民医院肿瘤科的一名护士。
2020年初,佘莎不顾个人安危,屡次向领导请命,要奔赴武汉前线。
她说,她是汶川人,她应该去。
于是,那个曾经被保护的小姑娘,如今也成了可以为别人遮风挡雨的庇护伞。
还有他,“敬礼娃娃”郎铮。
3岁的他,在黑暗中煎熬了20个小时。
当他被解放军叔叔抬上担架的时候,用稚嫩的右手,端端正正地敬了一个礼。
后来做手术,他的部分小指和无名指被截除。
此后他也曾怕黑、怕刮风、怕下雨,连上厕所睡觉都小心翼翼。
但是现在他的奖状已经贴满一面墙,2019年还站上了国庆大阅兵的花车。
还有那个被掩埋了五天五夜的少年,蒋雨航。
救援队发现他的时候,少年已经奄奄一息。
被救起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始终回响着一句话:
“长大后,我要成为你。”
2008年,蒋雨航加入上海消防部队,从此奔赴抢险救援的每一个紧急现场。
这样的幸存者故事,还有很多很多。
她姐能和你说上几天几夜。
想起村上春树在《海边的卡夫卡》里的那句话:
“我们领教了世界是何等凶顽,同时又得知世界也可以变得温存和美好。”
有时候我们并非忘却伤痛,不过是学会了带着伤痛更好地生活。
“5.12”纪念日十周年的时候,《南风窗》曾经去北川地震遗址做过一次回访。
人们不会主动提起2008年的那天下午,不过也并没有刻意地回避记者的采访,只是每一次面对镜头,都是无尽的泪水。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
比起追忆,我们更应该在意那些劫后余生的人。
还记得“可乐男孩”薛枭吗?
虽然右手已经压断,但是那句“叔叔,我要喝可乐,冰冻的”,却给被悲伤笼罩的人们,平添了一抹温情。
如今而立之年的他,是成都可口可乐公司博物馆馆长。
关于薛枭的点点滴滴被不断挖掘,尤其是他那位在地震中丧生的女友,被无数人看作是他至今单身的原因。
但是薛枭却一再地澄清:有一部分原因,但是更多地还是在等一个“心仪的人”。
“我不想大家认为我是因为地震出名,关注度才高,而更希望是我对社会作出了一定贡献,然后大家关注到我。先了解薛枭,才知道‘可乐男孩’,这样比较有成就感。”
这才是真正的“可乐男孩”,这才是每一个汶川地震的幸存者真正想要的人生。
还有他,那个千里走单骑也要把妻子的尸体背回家的吴加芳。
那一年,他在媒体的口中是情深义重的丈夫,在大众的眼里是“绝世好男人”。
但是,当他选择再婚,等来的不是祝福,而是铺天盖地的责骂。
吴加芳感叹道:“我宁愿没有当年那张照片,现在只想平静生活。”
2010年,在蜚短流长中吴加芳和第二任妻子离婚。
之后他返回老家,安安静静地做起了农夫。
亡妻的坟头,吴加芳时常会去清理。
他没能忘记过去,但是他对生活依然充满向往:
“我是渴望爱情,不晓得爱情是否渴望我。”
我们无从预知灾难何时降临,也无从预知命运何时颠覆,但是劫后余生的你,不应该和苦难厮守下去。
还记得“猪坚强”吗?
2008年汶川大地震,一头1岁的大肥猪,被掩埋在残垣断壁中。
靠着木炭和雨水维持生计,整整坚持了36天,终于获救。
一时间,“猪坚强”的名字享誉海内外。
建川博物馆还将猪坚强请进展览馆,给它配备了“豪华单间”,并请人照料起居。
20年底,建川博物馆馆长樊建川曾在微博中回应过猪坚强的身体状况:“尽量照顾他吧,能否坚持到过了春节,最好坚持到明年5.12,让他满了14岁……”
猪坚强活过了14岁,也永远停留在了14岁。
2021年,14岁高龄的“猪坚强”去世并被制作成了标本。
而今天,汶川地震14周年,也是“猪坚强”标本正式展出的第一天。
图源:新浪微博
14年过去,那些生死悲伤,也许依然难以触碰,但是我们终于知道了如何面对。
被灾难深深伤害过的人,相信没有谁会感激它,也没有人能轻易忘记它。
我们能做的仅仅是,咬着牙,慢慢从废墟中一点点搭建起新的人生。
最后,想和大家一起看一位幸存者,面对《南风窗》的镜头时说的一段话:
一年又一年过去,扫墓的人群正发生着变化。
最开始的几年,好多来祭奠的人瘫倒在万人坑上,哭得撕心裂肺,几个人都拉不走;
最近几年,更多的人选择带一束鲜花,默默在墓碑前站一会儿就离开。
作者 - 我是王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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