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暴发奥密克戎疫情 我为什么不跑？

虽然杭州目前暴发了新一轮疫情，而且奥密克戎看似来势汹汹，但相对其他一些地方而言，杭州对疫情的防控和处置会更为高效和人性化。

冰川思想库研究员丨魏英杰

什么是疫情时期，就是你做好的任何计划，随时都可能被打断。

周三（1月26日）早上，公司所有人都还在杭州千岛湖搞团建活动。刚起床，老婆就跟我说，杭州萧山发现一例新增。

当时我并不是很在意，心里还在琢磨着别的事情。

我觉得，这次可能又像前几天余杭区发生的病例一样，迅速就会被“扑灭”。再说，这周末我们也准备回福建老家，应该影响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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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吃完早饭，跟公司的人拍了合影，收拾东西准备回杭州时，老婆又在那报告进度，事后看似乎消息真真假假，但是她抓到了官方通报的一个关键性情节：流调显示，新增确诊病例甘某某于1月19日傍晚在单位参加了年终总结会。

这意味着，如果甘某某当时已成为病毒携带者的话，这时候很可能已形成扩散效应。而且，这次的毒株又是奥密克戎变异株，从国外的形势看，更是不能不让人担心。

在本地好几个微信群里，大家也在热烈讨论这起新增病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上午办完退房手续，回家路上雨有点大，一路上昏昏欲睡。与此同时，杭州市区的疫情防控也在不断进展。

临近中午，甘某某所在小区39幢楼，总人数约1.7万人，全部封闭，只进不出，并启动了核酸检测。

下午，有关部门以病例所涉及的小区、单位为中心，划出了封控区、管控区和防范区范围。还有一个密接者所在小区，也被封闭。

27日，杭州公布的新一轮疫情确诊病例直接上升至14例（26日0-24时），一地被列为中风险地区，滨江区开始进行全员核酸检测……

形势明显严峻起来了。

不过，直至26日晚上，我压根都没有考虑能不能回老家这个问题，甚至对老婆的各种暗示也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

在我心里，这可是筹划了好长时间的事情，怎么可以轻易改变呢。

02

春节返乡这事情，在这之前在冰川内部就有过不止一轮讨论。任大刚、张明扬都写过文章。

大刚较早提到这个问题。因为一次返乡参加丧礼的经历，让他感慨，疫情也是一场人伦灾难。因为疫情阻隔，限于各种防疫政策，有多少人有（老）家难归，有多少人双亲难养，又有多少人两地相思、异地分居、异国遥望……

一个在外地辛苦工作一年的人，盼望过年回老家与亲人团聚，恐怕是作为中国人的一种朴素正义。按照陈季冰的话来讲，如果连过年阖家团聚这种事情都是非必要的，就想不到什么是必要的了。

现实却是，各地都在倡导就地过年，非必要不离XX。这明面上说的是倡导，实际上各家单位都有自己的要求。比如有些单位会直接通知不能离开本地，又或者离开本地要哪一层级领导批准，总之人还没走，光办手续就够烦的了。

▲杭州火车东站资料图（图/图虫创意）

更麻烦的是，各地有不同的防疫政策。甚至针对同一个地区来的人，各地的应对措施也不尽相同。比如你所在的城市的某个城区有中高风险地区，但你并不在这个城区，但有些地方却会直接把你也当作来自中高风险地区的人，采取相应的隔离措施。

由于这么做并不符合国家相关政策精神，有些地方还不一定会明文通知。只有当你抵达当地，才会发觉“上当”了。

各地不尽相同的防疫政策，固然客观上减少了人员流动，但这除了对经济社会运作产生负面影响，也让多少在外地的游子有家难归。

03

上一次回老家是在2021年的清明节，给父亲和其他长辈上坟。再上一次，则是2020年的春节。

2020年春节那次，只在家里待了三天，大年初二就像逃亡一样，开着车子飞奔回杭州，一路上都不敢逗留。也是从这一趟后，儿子就没有跟我们回过老家。也就是说，儿子已经两年没有回老家看望奶奶了。

从20年前我离开老家，到后来结婚生子，每年基本上回去两三趟，每次待的时间都只有几天。因为一直都是在报社工作，所以放假也是跟着法定假日来。儿子出生后，父母来杭州住过一段日子，后来因为不习惯，仍旧回了老家。

父亲生病那两年，每次回去往往也是行色匆匆，或者是去办入院手续，或者是陪护几天，便又急忙回单位上班。他临离开的前些天，下床已经很艰难。我是趁着清明回去扫墓，带着老婆孩子回家的。到家的时候，他正坐在门口的墙角晒太阳，看到孙子回来，他笑得很开心，脸色也似乎没有那么灰暗了。

可隔了几天，当我跟他说我要回杭州，他的脸色瞬间暗淡下来，却又转而温和地用沙哑的嗓音说，你还要回去啊。也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情了，我硬着头皮还是说得回杭州一趟，过阵子我再回来。那时候，我也知道他已经时日不久。他这么问，明明是想让我多留几天，好好陪陪他。

等过几天我再回家时，他已经无法下床了。离开家乡后，十几年时间里，我和父亲总是聚少离多，转眼就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刻。这种愧疚心理，一辈子都不能释怀。

现在则是疫情和防疫政策的缘故，不能像以往那样按正常节奏回去，但我也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无法阻止我妈想念我们，特别是想念孙子。

正巧，这两年也是儿子变嗓音、长个子的时期。两年前回老家时，儿子还是奶声奶气的小男孩，而如今个头已经比我高，脸上还长出了青春痘了，是个大男孩了。然而，他奶奶却只能在视频里看着他，听他叫一声奶奶。

图/图虫创意

所以，今年我们早早地决定，这个春节无论如何也要回去，让奶奶好好看看孙子。而奶奶也早早地就收拾打扫好房间，洗好被褥，等着我们回去过年。

我还在想，现在没有了单位的约束，自己开车的话，或许还可以在老家多逗留些日子。

04

但没想到，已经临近启程，却又遭遇新一轮疫情。

原先每次计划要回老家时，不是杭州有疫情，就是老家有疫情，或者是别的地方暴发疫情，让人担心疫情蔓延。

现在可好，直接出了个“王炸”，来了个最新型的毒株，就问你服不服。

26日晚上，我还在想着，是不是提早一天回去，或者是再等两天看看情况。但到了昨天（27日）早上，我忽然发现，如果要离开杭州，最好的机会就是现在、立即、马上。因为你不知道，杭州的疫情进展会如何，是控制在局部市区，还是可能升级为全市封控。

▲ 1月26日下午，杭州医院医护人员驰援抗疫一线（图/健康杭州）

这意味着，如果这时候不走，节前就就有没机会离开杭州了。

但是冷静一想，我又猛然醒悟过来：实际上，我已经不能走，而且也不应该走了。

第一个原因，还是因为不知道杭州疫情会如何发展。如果杭州疫情升级，哪怕在这之前我们能够顺利离开，也放心不下留在杭州过年的老丈人和丈母娘。

显然，我们不可能留两个老人在杭州独自应付这个局面。把他们一起带走，不说他们乐不乐意，家里的猫啊鱼啊，也就没人管了。总不能把肥肥（我们家的肥猫）和鱼缸里的鱼都托付给宠物店吧。

再说了，让两个老人跟我们一起离开杭州，还可能面临新的困境。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原因：无论是马上就离开杭州，还是过两天再走，我们都不知道，到了老家后会不会被要求集中隔离。

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一旦杭州被当地视为中高风险地区（不论是否整个杭州市），这就是流入地政府的常规防疫对策。如果这样，这个春节就别想过了。你说千辛万苦回老家，结果一到就住进酒店隔离，这还算是回家过年吗？

还有第三个原因，让我觉得不应该离开杭州。虽然杭州目前暴发了新一轮疫情，而且奥密克戎看似来势汹汹，但相对其他一些地方而言，杭州对疫情的防控和处置会更为高效和人性化。

杭州应对疫情的整体思路，固然和其他地方大同小异，也是采取“动态清零”的办法，该封控的封控，该全员检测的全员检测，但在对大数据技术的应用，封控区域的管理，以及日常民生的保障上，更加让人放心。

▲日前，杭州市余杭区新增1例确诊病例， 五常街道为居民免费配送“七日大礼包”（图/网络）

比如上次杭州余杭区暴发疫情，当地五常街道就直接给封控区每户居民准备了一份“七日大礼包”，从蔬菜、水果、肉类到牛奶、食用油、酱油一应俱全。而在这次暴发疫情的滨江区、萧山区，也采取了为居民配送“生活包”的做法，首先保障了居民的日常生活。仅这一点，说实话很多地方就做不到。

所以，当疫情突然来袭，是留下还是逃离，我宁可选择前者。

疫情是当下社会的主要不确定因素，而一个理性的人，只能在这种巨大的不确定性中，尽量去把握确定性。相对于冒着风险返乡，不如宅在家里过年。这是我的抉择，也是一个普通中国人的无奈之举。疫情与亲情，安全与风险，个体与社会，信任与不安，你总得选一样。

或者说，你其实也没得选。

*题图为，1月27日，杭州滨江区市民正在接受核酸采样检测（图/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