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后20年，新的全球危机出现，中美关系要如何走？

核心提要：

1.美国的一些中东政策，引起阿拉伯世界的反弹，催生了一群极端分子。取得与苏联的冷战胜利后，美国麻痹大意，完全没料到有人会在他们本土制造恐袭。并且制造“9·11”的恐怖分子，和美国自己资助的极端势力有关。

2.“9·11”前，美国原本酝酿遏制中国。但恐袭发生后，美国转而寻求与中国合作反恐。随后20年，他们把大量精力投入反恐和两场战争。

3.“9·11”和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对美国的打击，某种程度上甚至远超阿富汗和伊拉克这两场战争。抗疫不力，如今新冠疫情带来的公共卫生危机，对美国经济等方面又是一轮巨大冲击。

4.美国当年和中国改善了关系，从越南彻底抽身，是为了腾出手对付苏联。苏联是军事大国，美国就从军事方面拖垮了它。但中国不一样，中国更专注发展经济。如今美国就是从经济方面围堵中国。面对围堵，中国更要扩大开放，去向世界学习。美国现在也在改变过去俯视中国的发展方式，开始学中国。中美博弈，肯去学习的一方会有更强的竞争力。

5.打垮了“基地组织”，又出现了“伊斯兰国”。美国反恐20年，打了个寂寞，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当今人类要面对的共同危机已不止恐怖主义，新冠疫情未散，极端天气灾害频发，都给人类生活带来重大影响。未来中美冲突不可避免，但最好是良性的竞争。

▎ “9·11”事件20周年前夜，双子塔光柱点亮纽约夜空。图源：视觉中国

凤凰网香港號陈笺 ：观众朋友好！欢迎收看今天的节目，我是陈笺。20年前发生在美国的“9·11”恐怖袭击事件让全球震惊。如今20年过去了，这场以反恐为名的阿富汗战争，却以被推翻的塔利班重新执政来宣告结束。恐怖主义是否已被消灭？美军撤离了喀布尔之后的后“9·11”时代，世界格局将有什么新动向？中美关系又将面临怎样的竞争局面？相关话题今天请来香港大学SPACE学院常务副院长，中美问题专家刘宁荣教授来解析一下。

刘教授您好！“9·11”事件既是美国的大事，也是世界的大事，是冷战结束后全球政经走向的重大转折点。20年前，美国为何对这起大恐怖袭击没有预防？

美国的中东政策催生极端分子 麻痹大意本土未设防

刘宁荣 ：的确，美国取得冷战胜利，也就是在苏联瓦解之后，他们非常兴奋，觉得自由资本主义已经受到全球欢迎。

美国（自认为）这套制度，这套理念，甚至它自己的影响力是所向披靡。但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在中东的一些政策，引起了阿拉伯世界的反弹 。

我们都知道阿拉伯有一个重大的问题，就是巴勒斯坦跟以色列，阿以之间的冲突。20年前，阿以之间的冲突导致巴勒斯坦的建国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也由此刺激产生了阿拉伯世界的一些极端势力。这些极端势力觉得阿拉伯问题没有解决，阿拉伯穆斯林世界受到了压制，美国要负主要责任，这是其一。

而另一方面，恰恰也就是当年美国为了防止苏联做大。苏联侵略阿富汗之后，美国希望能够制止其势力在中亚继续扩大，于是又用金钱去武装了一大批极端分子。这些极端分子在阿富汗确实是进行游击战，把苏联给拖垮了。也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曲线地帮美国取得了冷战的胜利。

所以美国人就觉得这批人是支持自己的，但是他们忘记了一点，这批人不支持苏联，也不支持美国。美国的这些政策引发了极端分子最后的反弹，他们用阿富汗作为一个重要基地。“基地组织”不断利用阿富汗的塔利班政权，最后发动了这场恐袭。

那么“9·11”恐袭为什么能够成功？

在“9·11”发生之前，当年在美国坐飞机，安检基本上跟坐公交车一样的，没有非常严格的安全检查。那时候的美国人，从来没有想到任何外界势力可以在美国本土，对美国发动武装进攻。所以他们很麻痹，觉得美国太安全了。

这一批恐怖分子，恰恰就是利用了美国的这一缺口。他们甚至在美国学开飞机，多次进行试验，如何顺利地带着一些作案工具登上飞机，包括刀、枪等等，都很容易就带进去了。他们事先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利用美国人的麻痹，取得了这一次突然袭击的成功，一下子就震醒了美国人 。美国人真的从没想到自己本土会受到这么严重的恐怖袭击，世界格局也因此发生了改变。

美国原本准备遏制中国，“9·11”后改为携手合作

凤凰网香港號陈笺：为什么说“9·11”改变了世界格局？对当时的中美关系又产生怎样的影响？

刘宁荣 ：20年前，小布什政府刚刚上台，它采取的一些外交政策，特别是对中国的政策，想跟克林顿政府有所不同。它反对克林顿政府当时将中国作为合作伙伴进行接触这样一个政策，认为中国就是一个战略竞争者。尤其是在小布什政府里，主管外交和国家安全的副总统切尼以及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等，这些都是所谓的“大右派”，而且是新保守主义的支持者跟赞同者。

“9·11”发生之前，2001年4月，在我们南海发生的中美军机相撞的事件，更是引发了这一批新保守主义者对中国的强硬态度。但5个月后发生了“9·11”，彻底改变了当时小布什政府准备以中国为敌，去遏制中国的这一套政策。

中美关系在之后发生了一个巨大的变化，就是中美携手去反对恐怖主义。

“9·11”扭转美国对华策略 中国放开国门加速发展

凤凰网香港號陈笺 ：记得20年前9·11的那天晚上，我突然接到电话说美国出事了，赶快回台直播。那个时候我在以前工作的媒体，尝试连线在纽约世贸大厦的庞哲，我们连着线，突然就断了。她失联了许久，让人非常担心，后来所幸平安。当时两架飞机在众目睽睽下撞向纽约世贸大厦“双子塔”的惊人画面至今历历在目。刚才您就说了“9·11”也改变了美国的对华政策，中美携手一起反恐。“9·11”之后的同一年里，中国加入了WTO。在这之后，我们中国的经济蓬勃发展。如果没有“9·11”的话，美国会不会提前开始遏制中国？中国还能不能有过去20年这样经济飞速增长的态势？美国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

刘宁荣 ：美国人确实没想到“9·11”会发生。4月份“撞机”事件发生时，我在华盛顿。“9·11”发生后一个星期，我再次到了华盛顿。那时候我坐飞机从香港到美国，第一站是旧金山，机场那种混乱的状态，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

后来到了华盛顿我马上感觉到，5个月前我在这里的时候，华盛顿谈的都是怎么去制止中国崛起，这时候谈的都是如何抓住恐怖分子。于是中国的决策者也做出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9·11”爆发的第二天，中国政府就对美国表示了支持，后来也加入了美国等其他国家一起的全球反恐战争。

这场反恐战争确实让恐怖主义受到了压制，也使中美关系在非常危险的悬崖边被挽救回来，中美从此走上了一个相当长时间的合作。毫无疑义，这个合作给中国带来了一段非常好的和平发展时期。

加入世贸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这不仅是要改变中国当时的很多经济发展模式，也是要将中国的经济对外开放。那个时候要做这么大的开放，是不容易的。

恰恰因为“9·11”发生后，美国对中国的友好政策，也更容易说服我们内部如何去更加开放给全球。这种开放也使我们的经济得到一个快速发展。另一方面，美国也没有时间去顾中国，它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两场战争， 第一场就是阿富汗战争，紧接着又投入到伊拉克战争去，这两场战争毫无疑问是拖了美国的后腿。

若“9·11”没发生，还有两场危机也对美国冲击巨大

但我们换个角度看，如果没有发生“9·11”，中国的经济是不是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发展？其实也不尽然。

这个问题从几方面来看。第一，过去20年，除了“9·11”这场危机，我们还有一场非常大的危机，那就是2008、09年由美国华尔街的金融问题导致的全球经济危机。这场危机对美国乃至全世界的影响都是非常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虽然美国在2001年“9·11”发生时，对中国就开始有了戒心，但毕竟那时候的中美经济实力对比，跟现在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那个时候我们的GDP占美国的比重，很小对不对？

即便到2010年取代了日本，我们的GDP还是有限的。直到现在，我们的GDP才达到了美国GDP的70%。从当年10%，一直到今天70%，当然美国觉得我们对它的威胁是越来越大。但是美国人真正感受到威胁，其实就是08、09年的金融危机。

当时小布什政府的财政部长是保尔森，他跟中国非常友好。保尔森当时直接跟中国合作，希望中国能帮忙制止这场金融危机向全球的蔓延，中国也确实配合了美国的行动。在这之后，中国经济又是加快发展的速度。直到2018年，特朗普上台之后才会这么紧张。

其实“9·11”和这场金融危机对美国的打击，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远远超过那两场战争 。因为金融危机所带来的失业以及经济速度的减慢，损失的钱不是几万亿可以计算出来的。我们都知道第三场危机，2020年开始的这场全球公共卫生危机，新冠疫情发生之后，美国应对新冠疫情的方式方法也让人大跌眼镜。

▎ 纽约举行“为死者游行”活动，抗议政府应对新冠疫情不力。图源：视觉中国

大家都觉得这么发达的国家，应对这样的危机应该最拿手。但恰恰感染人数最多的就是美国，死亡病例也是最多。拜登政府上台以后，以为一切都可以解决了，但是没想到这场疫情太过诡异，现在连疫苗都没办法来彻底解决疫情蔓延。现在有非常多的变异毒株，包括Delta。这一场疫情对美国的冲击，无论是从经济上，还是全局信誉都影响很大。

这三场危机加起来，让美国受到了巨大冲击。所以不仅仅是“9·11”，就算没有“9·11”，金融危机仍会给美国经济带来问题，美国也不见得能顺利去阻止中国的发展。更何况小布什刚上台的时候很不受欢迎。2000年那场美国总统竞选，小布什跟戈尔之间的这一场硬仗，他选民票数比戈尔要低，只不过最后在佛罗里达，因为几百票，他才获得了多数的选举人票。

很多人是不支持小布什的，民意也很低。美国从来都是这样子的，当有对外战争发生的时候，总统的支持率反而高了。所以如果没有“9·11”，他的民意不可能上去。4年后他可能就离开白宫了，他的政策能否继续存在，都是一个很大的疑问。

外界势力很难去改变一个国家 美国反恐战争没解决根本问题

凤凰网香港號陈笺 ：“9·11”之后中国选择跟美国一起联合反恐，使得美国对华策略改变。中国加入了WTO，经济在既不受美国施压，又保持开放的情况下飞速发展。而美国发起了两场战争：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经历了两次危机：一次是08金融危机和这次的公共卫生危机。使得中美两大经济体的距离再次缩短。

如今，这场长达20年的阿富汗战争，却是以被推翻的塔利班再次登台而宣布结束，您如何解读这样的结局？美国以反恐为名义的战争是不是消灭了恐怖主义？

刘宁荣 ：这个问题要分几个层面，第一点，我想强调的就是美国在阿富汗的这场战争，最终结果在某种程度来讲并不出人意料。

如果历史是一面镜子，英国人在阿富汗是这样一个结局，苏联人在阿富汗也是这个结局，所以美国人的结局是必然的，用外界势力去改变一个国家是很难的。

▎ 在阿富汗的美军士兵。图据网络

一个国家不管是变好变坏，内部因素才是最主要的。也就是说，美国若想让阿富汗成为像它一样的民主国家，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仅在阿富汗不可能，在整个中东地区都不可能。

包括突尼斯也发生了很多政府方面的变化，每个国家有它自身的发展特点。况且美国在战略上也出现了很大的错误，它没有根本去解决造成恐怖主义的问题。

如果美国执政者没有认识到中东是整个恐怖主义的温床，不解决中东问题的话，那么恐怖分子仍然时不时地会卷土重来 。

就像著名的美国公共知识分子学者乔姆斯基说的，“9·11”发生的最主要原因是美国国务院的外交政策。美国在中东过度地支持以色列，让阿拉伯世界成为这些极端分子的温床。20年过去了，这个情况有没有变化？没有。直到今天，以色列跟巴勒斯坦所谓的两个国家，在一片土地里共存，问题仍没有解决。所以，你怎么可能去彻底消灭恐怖分子？是不可能的。

所以第二点，我只能说，这场反恐战争只是在某种程度上消灭了“基地组织”。但是不要忘了，正是消灭了“基地组织”，正是美国推翻了萨达姆政权，我们看到比“基地”更加激进的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IS）出现了。

▎ ISIS-K组织成员。图据网络

在美国撤离时，真正造成美军以及阿富汗平民伤亡的不是塔利班武装分子，而是“ISIS-K”。它是“伊斯兰国”的一个分支机构，但是比塔利班更加极端。它说绝对不会跟美国休战，所以美国的反恐战争赢了吗？也没有。

要解决恐怖主义，一定要从根基上去解决。如若不然，就算再打20或30年，恐怖分子总会变换不同的形式再重返世界，我们仍然要面对这样一个危机 。

面对美国经济上的围堵 越被包围 中国越要开放学习

凤凰网香港號陈笺 ：我看到您的文章中写道，如果没有“9·11”的话，可能中美“对决”会提前到来。中国作为第二大经济体，GDP总量对美国的占比已从过去的一成上升到七成。中国既没有战争开支，08国际金融危机也没受到较大影响，疫情管控也做得不错，美国自然感受到压力和威胁。您认为中美双方在竞争中谁能占上风，最主要看谁更愿意向对方学习，您是怎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刘宁荣 ：首先很多人觉得美国撤离阿富汗的时候，面对所谓的喀布尔时刻，大家都在嘲笑美国。当然毫无疑义，大家都很容易从喀布尔的场景，联想到“西贡时刻”。因为这种撤离的场面，让人惊讶美国这样的超级强国，竟然也会是这种结局。但是我们不要忘记，美国撤离阿富汗的战略完全正确。虽然它的（撤离）战术，以及执行层面可能有问题，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

▎ 美军从阿富汗喀布尔机场撤离。图源：视觉中国

它为什么要撤出？它的战略是什么？它的战略跟1975年撤离越南其实相似。当美国撤出越南时，他们自知不可能在这场战争中取胜。既然不能赢，还要消耗这么多的时间精力，以及军事力量和金钱，那么他们是一定要离开的。

美国为什么要重新打开中国？基辛格为什么要秘密访问中国？因为当时北越后面有苏联和中国，跟背后其中一个大国支持者联手，才有可能彻底摆脱越南战争的阴影。跟苏联比，那时候中国是美国次要的敌人，所以他们选择跟中国联手。

美国这一正确战略在15年之后取得了完胜，苏联崩溃了。在1975年，我们谁能想象苏联会在1990年时就那样崩溃？无人可以想象，但这发生了。

美国今天的战略也是如此，它也在想重复1975年的“西贡时刻”。从另一个层面讲，美国如今是要调整它的战略，它的战略就是要围堵中国。美国今天所有的目标都是对准中国。不管是拜登政府上台之后，跟北约盟国重新和好，调整被特朗普损坏的美欧之间的关系；还是在亚洲联合日本、澳大利亚以及印度组成4国的安全机制，都是将这个矛盾对准中国。

除了上述这些，美国现在抓住对中国未来发展至关重要的高科技领域。目前美国对中国禁售的科技产品已高达4000种，其中有20多种，中国是完全没有能力生产的。美国很清楚，我就是要制止你的发展。

美国知道中国跟苏联不一样，苏联是军事大国，里根就在军事方面把苏联给拖垮了。我跟你竞争，最后你没钱了，你的国民经济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美国也知道中国的军事威胁是有限的，因为中国其实更加重视把精力放在经济发展，成为一个经济大国。当然军事上我们也要发展，要保卫自己的边界，保障“一带一路”沿线发展建设安全。随着我们的贸易向全球扩展的时候，我们要有一支海军能够保护经济扩展，这是毫无疑义的。所以跟苏联相比，美国对中国的围堵，更主要是从经济角度。

随着拜登回来，他提出很重要的一点——美国的外交政策跟内政是相关联的。美国现在也开始改变过去俯视中国的发展方式，开始学中国。美国自知基建确实很差，去过美国的都知道，不管是它的机场，还是铁路，跟中国比真的差太远。

▎ 拜登出席美铁创立50周年庆祝活动。图源：视觉中国

过去20年中国基建所带来的红利，不管是机场、铁路，还是高速公路，这些都是美国没法比的。中国过去20年能发展这么快，其实是因为在自己的制度优势方面放大，同时积极地去学习市场经济对经济发展有利的一面。虚心向西方学习，发展市场经济，然后充分利用市场跟政府之间的调节，才能够让中国的经济有这么大的发展。

美国觉得，现在中美之间的竞争，是所谓的“国家资本主义”与“自由资本主义”的竞争。“自由资本主义”竞争不过“国家资本主义”，所以他们要想办法去制定新的贸易政策，来重新夺取贸易上的发言权、领导权。

中国一定要记住，在这样一个前提下，越被包围，中国越要去改革开放。只有将自己的国门打开，让全球企业家、民众都能从我们这个市场获利的时候，任何人要想把这扇门关上都是很难的。所以中国必须加大市场经济的改革的步伐，我们一定要虚心学习。

今天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即便10年之后中国成为最大的经济体了，我们都应该非常虚心的向各国学习，只有这样你才能继续往前。所以我才说，中美现在最重要的是哪一方愿意向世界各国学习。肯去学习的那一方，它一定能获得更强的竞争力。

“脱钩”并非易事 贸易战下中美间贸易量不减反增

凤凰网香港號陈笺 ：长达20年的反恐战争，无论是中美，还是世界，本来大家共同的敌人就是恐怖主义，所以那段时间各国也是团结的。美军撤离阿富汗之后的“后9·11时代”，世界格局将有哪些新动向，中美将面对怎样的竞争局面？

刘宁荣 ： 目前的情况下，全球政治格局、全球地缘政治都由中美之间的关系所带动。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可以预见，未来中美之间可能会有非常动荡不安的对决。但是中美的对决到底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其实我们是可以选择的。如果是恶性，中美之间“脱钩”，处于完全不同的世界，也就是我最近提到的“一球两制”完全是不同的世界，对全球发展是不利的。全球要发展得更快速，需要大国之间的合作。

如果只是把对方当作敌人，不停的互相防范，就需要去拉帮结派，消耗各自的实力。中国不像苏联，不去做集团对抗，这或许也能减少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中国的一些看法，我希望是这样子。

回到刚才一个最重要的点，就是中美现在的对抗就是在经济跟科技领域。中美之间要“脱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经过2018年开始的贸易战，中美之间贸易量反而越来越大。所以从这角度来讲，要“脱钩”不容易。毕竟中美经过这20年或者是更长一些，40年的经济往来，两国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不可能在短期内就被消除。

当然我们要防止随着时间的推移，如若两国之间没有非常明智的政策，也很可能会越走越远。我认为一定不要“脱钩”，中美之间，或者说是中国跟西方国家之间的经济合作纽带不能断掉。所有人都应该要有这样一个认识，只有这样全球才可能有和平。

未来中美在经济和科技领域之间的较量，会发生在哪些地方？当然最重要的一个战场就是印太。不仅是太平洋，而且还包括印度洋。现在全球经济是向太平洋转移，整个环太平洋的经济实力，现在远超欧洲。

亚洲有两大非常重要的贸易组织，特别是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是中国有份参加的，主要是跟东南亚国家之间的合作。这是中国跟东盟以及东亚国家之间非常强的贸易纽带，东盟已经是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现在如此重视跟其他国家的贸易，再加上“一带一路”建设，我觉得美国要想去撬开这些合作关系没那么容易。

而且现在大家都知道，不能像冷战一样选边站，选边站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像澳大利亚自己要选边站，选边站最后结果就是，跟中国的贸易关系受损，而且空出来这块反而被美国填补上了。此前澳大利亚出口中国的牛肉、葡萄酒等等，现在被美国取代了。所以这方面，我觉得大家都会尽量不去选边站。

除了太平洋，还有一个印度洋。整个印太战略里面，除了日本、澳大利亚，美国为什么要抓住印度？印度在这一场中美较量里，就有如中国在当年美苏较量里的角色。也就是说，美国要拉印度来压中国，所以中国在考虑到面对地缘政治变化的时候，一定要非常理智慎重地去处理好跟周边国家的关系，千万不能被情绪所带动。

当然塔利班重掌阿富汗政权，其实对印度来讲也是一个威胁。我们都知道印度跟巴基斯坦之间存在冲突，塔利班又是一个穆斯林的政府，对不对？那么印度现在非常担心塔利班重回喀布尔之后，会对整个南亚格局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新的全球危机已经出现 中美应担起大国责任

刘宁荣：所以，未来中美间的较量到底会是什么样？我们不知道。但我非常希望中美间的这种“对决”，是一种相对和平的竞争。这样的竞争能使双方都得到更好的发展，才有可能来解决今天全球面临的更大危机。

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这一场疫情，短时间内还无法从地球上消失。此外，今年全球一些极端气候变化也带来沉重打击，不管是在德国、中国，还是美国，这些暴雨水灾，对人类的威胁都很大。这些问题需要大国间的合作才能解决。所以我希望中美对决是一个良性的竞争，这样才能合力应对人类面对的共同危机 。

凤凰网香港號陈笺 ：非常感谢刘教授的分析。“9·11”之后的20年，中美关系从合作到竞争，从渐变到剧变。而美军撤离阿富汗之后的后“9·11”时代，中美竞争格局还是不会改变，但是能否让它成为一种良性的竞争，其实还是可以选择的，需要的是更大度，更开放和继续学习的能力。我们知道人类共同的敌人是恐怖主义，是病毒，而不是国与国之间。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