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 | 河南新乡泄洪区的96小时:爸爸边捞边喊“都是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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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间 | 河南新乡泄洪区的96小时:爸爸边捞边喊“都是钱呐”

上游水库泄洪,马坊村水位持续上涨。22日晚上,村子南面共产主义渠堤坝被冲垮,奔涌而下的河水漫进村里。文文看着门口的沙袋被水冲走,一楼的家具漂起来随着水势晃荡,黑漆漆的房间里,洪水像无形的猛兽,在暴雨声的掩盖下,顺着台阶迅速爬上来,两分钟一个台阶,两分钟一个台阶,到23日晚上,卫河决堤,水位离二楼的地面只剩下三个台阶。

文文是看着水一点一点地涨起来的。

她和妈妈、弟弟住在新乡市牧野区郊外的东马坊村。21日,接连下了几天暴雨后,村干部敲响了家里的门,“放水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往楼上搬一搬……”当时,屋外路面的水刚刚没过脚踝,下了一整天的暴雨,水位也没涨多少。和大多数村民一样,文文仍然没当一回事。第二天凌晨三点多,她在噼里啪啦的暴雨声中惊醒,往楼下一看,水已经漫进家里,屋里断水断电。

接下来,水位以惊人的速度上涨,“差不多两分钟涨一厘米”。文文站在三楼的露台,一直望着停在院子里的那辆广汽传祺。那是爸爸很珍惜的一辆车,现在只能任它泡在水里。开始,水只是没过轮胎,三个多小时后,整个车身完全被浑黄的水吞噬,只剩一小块黑色的车顶,突兀地漂在那里。

■ 文文家被淹的院子。

■ 文文家被淹的汽车。

被困的四天里,手机没有信号,家里也没电,文文就经常坐在楼上,观察水位的变化。水一点一点地涨起来,危险也一点一点地靠近。起先是没过小腿肚,后来涨到大腿根部,22号下午,身高一米八几的舅舅走到路上,水已经漫到他的脖子处。当时,整个村子的水位估计超过两米,最深处达4米,超过3000村民被困。

“真的是像电影里一样。”文文从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躺在湿漉漉的被子上时,她会想到2008 年的汶川地震。当时在网上看到房屋垮塌的视频,她觉得很震撼,这一刻,她似乎感受到了那些人的绝望。

面对一点一点涨起来的洪水,这种绝望似乎被拉得更长。“最坏的打算,可能就是不在了,人没了。”

一开始,没有人把这场暴雨当一回事。

21日上午,郑州市受灾人口已经达到3.6万,新乡市气象台从凌晨3点45分开始持续发布暴雨红色预警信号,但村民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文文的妈妈当天照常去工厂上班,听村里人说“要放水了”,就打电话叫文文装几袋土堆在门口,简单地防范一下。

文文叫来住在中马坊村的同学佳佳,加上18岁的弟弟,三个人用化肥袋子装了五大袋土,堆在门槛处。他们那时还觉得没必要。2016年,“百年一遇”的洪水冲击河南,马坊村也说要“放水”,但堤坝没有被冲垮,屋里只有浅浅一层积水。这次“放水”,文文心想,顶多像上次一样。

同住在东马坊村的陈静一家也觉得,事情不会比2016年更严重。当年,邻居家80多岁的老人念叨着,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水。没人会想到,仅仅五年,一场“千年一遇”的洪水会突然刷新他们的认知。

21日晚上,陈静和丈夫在环宇大道附近的店铺里收拾货物。他们有两个孩子,大的四岁,小的一岁。前几年,两人贷款在村子附近开了一家商贸公司,维持生计。郑州接连下了几天暴雨之后,附近的店铺都关门,他们也打算整理一下,回马坊村的家里,跟老人孩子们待在一起。

那天晚上,水位和店铺外面的台阶持平,还没漫进来。陈静和丈夫忙了一夜,他们把重要的文件带走,再把小一点的电器、货物叠放在一起,或者搬到桌子上。凌晨三点多,60多岁的公公蹚着水来店铺帮忙收拾,22日早上六点左右,收拾得差不多之后,弟弟就开着铲车,送他们回家。

当时,马坊村路面的水位大概到小腿处。陈静和老公带着一个黑色行李箱,站在车斗里。箱子里除了一些公司文件、一小袋快过期的零食,就是各种孩子的奶粉和用品。车斗底部在积水里划过,激起一小簇水花,陈静望着浑黄的水面,心里还比较有底气,“店铺比路面高50公分,桌子又有一米多高,再怎么涨水也淹不到货物吧。”但到家后没多久,她就发现,水位迅速上涨,街道上浑黄的水很快涌进屋里,床脚有一大半都没进水里。陈静想到,几公里外的店铺里,成堆的货物、家电,还有一台价格不便宜的钢琴,应该都泡在水里了,忍不住心疼起来。

■ 马坊村积水即将淹没一楼的房屋。

佳佳所在的中马坊村地势相对较高,22日还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一大早,妈妈照常去位于西马坊的工厂上班。早上七点半,佳佳醒来,看到文文从凌晨四点开始,几乎隔一个小时就给她发来一条视频,视频里,洪水逐步漫过她家院子的铁门,渗进屋里,载着地上的塑料盆晃动起来。佳佳试图给文文打语音电话,一阵忙音之后,声音就断掉了。

洪水在夜里突袭,马坊村大部分地区断水断电,信号也中断了。佳佳不停地给妈妈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急得不行,蹚水走到堤口,面向西马坊村的方向,盼着妈妈回来。等了两个多小时,到下午一点,她才远远看到妈妈的身影,此时,水位已经从刚出门时刚到小腿肚的位置,涨到了大腿处。妈妈说,工厂的地势更低,水已经涨到腰间,才遣散工人们回家避水。

下午四点多,午睡的佳佳被锣声吵醒,略显刺耳的声音穿透暴雨声传到她耳朵里,“放水了,放水了……”此时,爸爸妈妈已经在堤口守了三个多小时,村里的男女老少基本上都去了,一人扛一个沙袋,逐层加固堤坝。

爸爸说,那一下午,大家都在拼命地干,一刻没停。晚上七点多,有人提议不堵了,回家吧,都上二楼。不远处的共产主义渠,西马坊村一处新修的堤坝被洪水冲垮,湍急的水流窜进村子,堵不住了。

文文当时在三楼借着微弱的信号翻看手机信息,得知溃堤的那一刻,她的心沉下来。溃堤,就意味着放弃,意味着自救失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短信、电话、微博里的求救信息迟迟发不出去,“连生死都不知道了”。

在微博“河南暴雨互助超话”里,马坊村的求助信息一条又一条地冒出来,“南大堤溃堤”、“3000多人被困”、“80%是老人和小孩”……类似的关键词持续涌现。被困在村里的居民,在其他省市工作的亲友,以及关注着这场暴雨的网友,都急切地希望将官方的注意力转移到这座泄洪区的村庄上。在一场自然灾害中,相比于郑州等市区,马坊村这样农村,太难被人看见。

暴雨夜里,陈静几乎一刻不停地向外呼救。她拿出一张电话卡,一个充电宝和三部手机,轮流充电、换卡、不停地打电话。凌晨两三点,她仍在反复拨打110、119、12345等号码,但电话那头的声音总是在几秒钟的嘟嘟声之后,戛然断掉。

被困的三个夜晚,家里的大人基本上没有睡觉。陈静把四岁的大孩子安顿在一张浸湿的沙发垫上,环抱着一岁多的小孩子躺在床上,哄他睡觉。雨水像碎石般噼里啪啦地砸向屋顶,水汽跟热气氤氲开,充斥着整间屋子。陈静眯着眼睛,一边重发手机上的求助信息,一边问不停往楼上搬东西的公公,“水涨到多深了?”

“没事,没事。”公公一遍一遍地回答,手里举着过年时买的蜡烛,一趟一趟地趟进一楼的积水里。陈静知道,公公肯定是怕家人担心才不说,但她仅凭声音就能感觉到,楼下的水正离她越来越近。凌晨五点,她到楼梯口望了望,水已经漫过楼梯拐角,还差10公分就要上来了。

与此同时,文文也在不停地打电话联系救援队、发微博求助。她数不清打了多少电话,但那几天,很费劲地充了三次话费,加起来80 元。多次尝试之后,有越来越多陌生电话涌进来,核实情况、给予安慰,但几乎没有人能来救援。最终的回应都是,等政府和部队安排,村子里太危险,不能自行营救。像无数个无法拨通的电话和无数条发送失败的短信一样,求助的希望和信号一起,在马坊村的上空断掉。

■ 马坊村被淹的街道。

那几天里,最振奋的时刻,是在营救舅妈的时候。舅妈今年七月中旬刚生孩子,产妇没做足月子,新生儿才出生十几天,洪水便突袭。除此之外,舅妈家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两个近60岁的老人。22日下午,文文一家、舅妈一家和附近几家邻居,想尽各种办法要把产妇和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有人给汽船充气,有人翻出洗澡用的胶盆,还有人找来黑色的大轮胎,但谁都不敢冒险,让舅妈就这样出去。

四五点钟,邻居在二楼露台隐约听见车的声音,明黄色的车身在积水里若隐若现,是一台大型铲车。文文形容,当时的感觉,像是看到了一道光。几户人家都趴到栏杆上,冲着铲车用力挥手,他们反复大喊,“来人,救救我们,这有孕妇,还有孩子……”等车开过来,家里三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将舅妈托举起来,涉水走下一楼,把她放进铲车车斗里。舅妈用粉红色的棉衣把新生儿包裹得严严实实,又牵着另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被人送到村子里地势相对较高的地方。后来,堤坝决口,村子内涝,文文不知道被转移到村里的舅妈情况如何。失去联系,当时闪现的光又熄灭了。

陈静家也有两个孩子,但她知道,情况没有产妇那么紧急,她只能先靠自救。一家人都默认,东西没了就没了,只要保住孩子就行。躲到二楼之前,陈静让婆婆帮忙准备了一壶热水、一壶凉水,又把奶粉都抢救到了楼上,保证不饿着孩子。但大人们顾不上,也不敢吃东西,“不知道要坚持几天,怕撑不到最后。”23日那天,丈夫饿得不行,才在上午十一点多吃了个水煮蛋。下午四五点钟,邻居煮了点儿面条,他也没吃,都给孩子了。

在那样的情况下,陈静努力让自己保持“正能量”,但她心里默默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把游泳圈、脸盆、洗澡盆等能漂浮起来的东西都拿到了二楼,随时准备救孩子。万一水位持续上涨,甚至淹过二楼屋顶,她只能走到最后一步。家里有一个120L的带盖子的储物箱,平时用来放被褥的,陈静说,如果到了那一步,她只能把两个孩子都放进去。

“能保住孩子就行”,她又重复了一次。

到 23日,确切的消息通过断断续续的网络传进马坊村,救援队正在路上。文文感觉,相比于被困的前两天,大家都变得更急躁了。邻居们聊天也很少再说起水位,一心盼着救援队快点来,“一刻都不想在这待了。”

到23日晚上,中马坊村的救援还没完成,东马坊村民从露台回到屋内,只能再熬一晚。当天,卫河决堤,牧野湖倒灌,文文看到,家里的水位再次上涨,离二楼只剩三个台阶。她的大脑很空,唯一的想法是,想见一见常年在郑州工作的爸爸。

接近凌晨时,佳佳和邻居们还在露台上张望着远处的救援汽船,谁都不知道今晚走不走得了,佳佳在心里默默地设定了一个时间点,等到两点吧,不行就回去睡了。隔壁邻居不肯放弃,他们家有两个一岁多的婴儿,妈妈从上午十点开始冲着远处的救援船呼喊求救,船大概半小时一趟,叫喊声也就半小时响起一次,直到夜里一点,船还没来,那个妈妈的声音才停下来。

佳佳看着最后一班救援船离开,闪动的黄色灯光跟着晃荡的水漂远,最后消失在黑暗里。她心里莫名涌上一股酸楚,“为什么其他人都走了,就我们留在这里。”那时候,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转身进屋前,又强忍了回去,“不能让家里人看见。”

夜深之后,没了救援船的灯光,马坊村似乎比前两天更暗。佳佳家楼下停着两台电动车,积水泡坏了发动机,车子突然开始不停地闪灯,还发出滴滴的报警声。佳佳听着这种声音,度过了最难熬的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汽船发动机的轰隆声又回来了。按照顺序,老人孩子先走,等船开到佳佳家附近,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佳佳的家在一楼,基本上已经被水淹没,他们这几天都借住在隔壁邻居家二楼的杂物间里。临近上船时,佳佳和弟弟带上书包,简单装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打算蹚水走到 200 米外的上船点。但她发现,爸爸和妈妈没有跟上,回头一看,他们正往反方向游,打算再回家里捞一点衣服家具出来。

佳佳家里条件不好,父母十几年前从老家卫辉市搬到新乡,在中马坊村租了间旧房子,种地、打工,供两个孩子读书。家里的家具、电器都是他们攒钱添置的,这次大雨,全都泡进了水里。佳佳的爸爸最珍惜的,是那辆三万元买的面包车。平时大太阳或下雨的天气,他都及时跑去给车盖上篷布。这次涨水之前,他特意把车开到村里的高地,困在家里的那几天,他也整天念叨,担心车被泡坏了。

看到父母折回去,佳佳又急又气,“别捞了,捞出来也用不了。”这种时候,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保命要紧。但爸爸很固执,怎么说都不听,一边捞一边喊着,“都是钱呐。”

劝说失败后,佳佳带着弟弟气冲冲地走了。积水没过胸口,她拄着一根长杆,牵着弟弟,往救援船的方向挪动。一路上,有妈妈用洗澡盆推着小孩往前划,还有老爷爷用泡沫板载着老伴儿逃生,佳佳觉得恍惚,她从没想过,这些电影里才有的画面,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陈静大概是在下午四点多等来了救援船。当时,她的手机只剩下1%的电,还不停地有陌生电话打进来,她不敢接,关掉手机,从二楼的露台直接跳进船里。她带着两个孩子,辗转了两个亲戚家,最终在25号才跟家人汇合。

本以为一切结束,当天夜里12点,孩子突然高烧 38.7 度,她刚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又是一个不眠夜”。

26日凌晨,经过70多个小时的抗洪抢险,卫河鹤壁彭村的决口终于被封堵,下游的流水缓下来,泄洪区的村庄也渐渐恢复平静。整个马坊村,3000多位村民,全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佳佳和父母暂住在安置点里,文文删掉了之前那条微博求助信息,陈静坐在家里,给那些陌生的号码逐一回复信息,“已经脱困,万分感谢!”但他们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安定,此刻,他们还来不及去想,洪水褪去后要怎么重新开始生活,更不敢想象,作为泄洪区的居民,他们要如何应对越来越多的极端天气。

回复短信的间隙,陈静大致估算了一下,这次的财产损失大概有几十万,再加上之前几年创业、买车、盖房的贷款,负债超过了一百万。“有生之年,只能尽可能地去还钱了。”想到这里,陈静“正能量”的精神外壳裂开一条缝隙,她说起朋友的一句玩笑话,“要是淹死了正好,淹死了,就不用考虑钱的问题了。”

陈静还没想好,他们要怎样靠自己的力量去扛起这堆债务,但她很确定,不会有多少补助发到他们手中,2016年是这样,今年也会是如此。五年前,作为泄洪区的马坊村一定程度上受灾,陈静家的十几亩果树被冲毁,最后只收到三五百块钱。今年的损失翻倍,但她不敢想,“补贴这种东西,感觉比望梅止渴还要遥远。”

谈及泄洪区的待遇,陈静再三犹豫,不愿多说,“我只能告诉你,从来都是舍农村保城市。”

■ 7月22日清晨,陈静坐铲车回家途中拍的积水。

文文也觉得,泄洪是一件必然的事。马坊村是传统的泄洪区,紧邻卫河和共产主义渠,上游还有石门水库等几个水库,只要发水,就会往这里泄洪。

之前,文文不了解泄洪区的概念。2016年的时候,她读初三,村干部挨家挨户通知要“放水”,姥姥姥爷家的四亩地被冲毁,一整年都白忙了,第二年土地还处于恢复期,收成也很差。她模糊地感觉到,家里的开支缓缓收紧。但那时,她还没意识到,所谓的“放水”,会让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陷入这种危险之中。

“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委屈”,文文很快又转变话锋,“这是必然的,就像卫辉炸堤泄洪,我们这里放水也是为了保住新乡市区。”

“都是为了大家庭。”她说。

■ 文文家房子被洪水淹没前的样子。

■ 文文和家人在一楼客厅清理积水。

佳佳对这片地方没有这么深的情感。前几年,她一直在劝父母回卫辉老家,这次泄洪之后,这种想法更加强烈。起初,父母是为了挣钱养家才搬来新乡,种了近20年地之后,2016年开始改为打工。父亲在市镇帮人干活,一个月挣五六千元,母亲在村里的工厂打工,一个月2000多元。尽管如此,佳佳觉得在马坊村租房住,生活条件远不及老家。房租1000元一年的老房子,墙皮脱落,每逢下雨,屋顶还渗水,这次洪水,她甚至担心整个房子垮掉。

前两年,佳佳劝父亲搬回老家时,他总会以“这里赚钱多”或“这里熟人多”的理由拒绝,但这几天,被困在洪水中时,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几次,“以后可能不会有外地人来住了,泄洪区,动不动就淹了。”

这是佳佳的父亲第三次经历泄洪。最早是1996年洪水时期,他刚来新乡,听说要泄洪,从家里抢出粮食——这是当时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就逃回了老家。此后二十年,马坊村在堤坝的守护下风平浪静,直到2016年暴雨,佳佳的父亲才再次意识到,自己住的地方是泄洪区。当时的土地也遭受了一些损失,但积水三天就褪去,大家都没当回事。这一次,仅隔五年,洪水再次涌来,甚至将全家人卷入危险之中。

目前,她们一家人住在临时安置点里,几公里外,马坊村还泡在水里,捞起来堆放在楼顶的衣服、锅碗和家具,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佳佳现在不敢细想家里的损失,也不确定父母会不会真的搬回老家,但她想,这几天的经历之后,他们起码会认真考虑,要不要离开这里。

(应采访对象要求,陈静为化名。所有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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