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为何突然热心“印太”？

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兰顺正

3月22日，日本外相茂木敏充和德国驻日大使伊娜·莱佩尔在日本外务省共同签署《情报保护协定》。此前，日本已经与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等国家或组织签署了该协议，德国是第九个签署方。

日本媒体报道称，根据《情报保护协定》，两国之间可交换军事、网络安全等机密以及反恐情报，这还将推动日本的防务装备出口。早在2019年2月，时任首相安倍晋三与访日的德国总理默克尔举行会谈时，针对签署《情报保护协定》就基本达成了共识。

德国今年8月将派遣一艘名为“巴伐利亚”号的护卫舰前往西太地区。

突然热心“印太地区”的德国

“印太战略”是特朗普时期的一个热词，其核心之一就是：弱化中国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密切关注中国的海洋活动，部分国家筹谋组建遏制中国海洋活动的双边或多边安全合作机制等。但是关注印太地区并非某个国家的专利，随着印太地区日益成为世界经济和全球地缘政治的重心，一些欧洲国家也深刻地认识到欧洲的安全以及欧洲能否继续在全球发挥作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在印太地区能否发挥持续有效的影响力。为此，欧洲国家一段时间以来同样在探讨和制定最符合自身利益的“印太战略”。

虽然“印太”概念最初正是由德国地理学家、地缘政治学家卡尔•豪斯霍费尔在20世纪20年代提出的，但和其他欧洲国家相比，以前德国在印太地区事务上插手相对较少。

比如，法国常年对于“重返印太”表现得较为积极。马克龙当选法国总统后，愈加重视印太地区地缘战略态势，开始采用“灵巧接触”战略以保护法国在印太地区的国家利益和重塑大国地位。在2019年5月，法国国防部也发表了《法国印太地区防务战略》报告，全面论述了印太地区的安全形势、法国的印太防务战略以及法国将采取的措施。今年2月，法国海军“雷电”号两栖攻击舰以及“絮库夫”号护卫舰前往太平洋执行为期3个月的任务，并将与美日舰艇在5月份举行联合军演。按照法国海军公开的航行路线，这两艘军舰将两次进入南海海域。目前，法国已经有一艘“牧月”号护卫舰和一艘“红宝石”级核潜艇在西太活动，“牧月”近期还访问了越南。

F125型护卫舰排水量超过7000吨，但火力配置水平一般，未安装垂直发射系统，仅靠“拉姆”近程防空导弹进行防空。

在英国看来，印太地区同样非常重要。2020年12月30日《英欧贸易与合作协议》正式生效，这也标志着英国彻底脱欧。脱欧导致英国在欧洲地区的声誉、信誉、好感度受损，为了抵消这些战略损失，英国一直主张要“超越欧洲”并在更广阔的全球层面担负新角色, 让英国重新获得全球身份及影响力，而如果能以“秩序守卫者”、“同盟贡献者”等身份在印太地区一展身手，并同印太地区主要经济体缔结贸易协定，那么显然符合英国对于自己的新定位。英国已经宣布今年5月将派遣“伊丽莎白女王”号为核心的航母战斗群前往西太，显示其军事介入印太事务的能力。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落后”，在最近一段时间，德国的相关动作也开始加快。2020年9月，德国政府发布了一份名为“德国-欧洲-亚洲：共同塑造21世纪”的有关印太地区的政策指导方针。随后德国外交部网站印发文专门介绍了这份指导方指出台的背景。文章称，近几十年来越南、中国、印度等国家经济增长迅速，印太地区的经济和政治重要性正在增加，但与此同时，该地区战略竞争日益激烈，正成为“塑造21世纪国际秩序的关键”，其地缘政治权力结构的变化也对德国“产生了直接影响”。

另外，德国外长马斯也就该指导方针发布声明，称德国发出了一个“明确信息”：印度洋-太平洋地区是德国外交政策的优先事项。同年11月5日德国国防部长安妮格雷特•卡伦鲍尔通过视频连线的方式和澳大利亚国防部长琳达•雷诺兹一起参加了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的一场活动，两国着重讨论了双方在印太地区合作的有关话题。不难看出的是，德国的言行预示了未来德国对于印太地区的关注也将会明显提升。

德国海军“萨克森”级防空护卫舰，配备了相控阵雷达，具有较强的防空能力。

域内域外一拍即合

由于欧洲与印太地区远隔千里，所以为了能够更好地在印太地区投射影响力，需要在该地区寻找合作伙伴，而身处亚洲的日本则是理想的对象之一。北约前秘书长拉斯穆认为: “撇开地理位置，日本与欧盟从未如此接近，欧盟与日本应该建立联盟”。目前欧日联合介入印太地区事务已成为欧日加强全球事务合作的一个重要方式和途径。如在2019年1月10日，英国国防部网站发布《英国日本联合声明》，指出英日两国的全球战略伙伴关系已上升到新的水平，随着英国退出欧盟，两国将进一步加强亚洲及其他地区的安全并扩大军事伙伴关系。

而同欧洲加强联系对于日本而言也非常重要。首先欧洲大国在国际事务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英国和法国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与欧洲大国强化政治协作，争取到欧洲大国的外交支持，可以扩大日本在重大全球和地区问题上的政治影响力，从而推动日本迈向政治大国地位。其次通过与欧洲国家加强安全和防务合作，进行防卫装备和技术转让以及信息交流，可以推动日本防卫力量建设，增强了日本自卫队在国际上的存在。这些都有助于日本早日实现“国家正常化”的目标。

近一段时间以来，日本与德国的关系也开始变得热络。去年12月，日本时事通讯社报道称，德国国防部长卡伦鲍尔在接受该媒体书面采访时表示，为加强与日本、澳大利亚、美国等国家的合作，德国计划近期向印太地区派遣一艘护卫舰。同时卡伦鲍尔还对推进德国与日本之间的防卫装备合作展现出积极态度。前段时间，卡伦鲍尔确认了德国海军“巴伐利亚”号护卫舰将于今年8月穿越南海水域的消息。而此次两国签署协定后，茂木敏充与莱佩尔举行了会谈，双方确认将在协定基础上加强合作。茂木敏充表示，对德国在印太地区制定安全保障相关方针表示欢迎。

德国海军装备的212型常规潜艇。

表面走近却各打“小算盘”

无疑，德国的介入会加剧印太地区局势的复杂化，但是在实质上会产生多大的影响还有待观察。一方面，和已经拥有“伊丽莎白女王”号等航空母舰的英国相比，德国目前的海军力量并不能用强大来形容，其在大型舰艇领域如两栖攻击舰、航母等还是空白，在水下也没有核潜艇，所以在将来即使其护卫舰赶赴印太地区，也是形式大于内容，更多是一种政治意义上的举动。另一方面，德国和中国经贸往来密切。多年来德国一直是中国在欧洲最大贸易伙伴。德国的汽车、半导体和其他行业的一些顶尖企业，如今在中国的销售额占其全球总销售额的1/3甚至更多。特别是在新冠肺炎疫情导致全球经济低迷的背景下，中国经济率先企稳复苏，有分析认为德国对于深化同中国在贸易和投资领域的交流合作还是有不少期待的。

正如德国《商报》网站3月21日发表题为《欧洲必须从美国那里解放出来》的文章就称，中国对欧洲与其说构成威胁，不如说带来机遇。与中国的战略合作，例如在“一带一路”倡议框架内的合作，将为欧洲尤其是德国提供大量的增长机会，同时合作可以大大缓解可能破坏欧洲稳定的亚洲和非洲的大规模移民问题。综上，德国目前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在印太地区与美日走近的倾向，但是未来一段时间内可能还不会急于把自己绑上美日的战车，而是会更加注重从多方博弈中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作者系察哈尔学会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