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男子“杀妻灭子案”重审将择日宣判 他承诺用余生做两件事
封面新闻记者 杨力 刘牧雨 贵州摄影报道
9月24日，阴雨后的贵阳放了晴，李玉山站在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大门外。这些年，他来过这里太多次，但只有这一次百感交集。一脚迈进法院，19年为弟弟李玉前申诉的光景在他身上交集。
就在当天上午10点左右，贵州高院正式开庭重审“李玉前杀妻灭子”案。
19年前，贵州六盘水发生一起杀人案，报警寻找失踪妻儿的李玉前，被指控将妻儿杀害并分尸焚尸，历经四次庭审，贵州高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李玉前死缓。
作为大哥的李玉山和被害者父母一家，从一开始的要求严惩“凶手”李玉前，到掌握大量证据后，两家人都在为他奔走、申诉，这一坚持就是19年，希望真相大白，让真正的凶手归案。
当天庭审结束，为李玉前案做了5年无罪辩护的王万琼律师说，持续近一天的庭审还是比较顺利，该案事实不明确、证据不足，李玉前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让她和家属感动的是，坐牢19年的李玉前手写了10页最后陈述，用一个小时讲述他的经历，让法庭上很多人感动流泪。“法院将择日宣判，基于充分的证据，我们对宣判结果很有信心，相信会有一个公正判决。”
提前抵达法院
家属、律师：
12项证据证言，让他们有信心
9月24日上午9点过，庭审的日子如期而来，李玉前一家和李玉前岳母提前一个小时来到贵州高院的大门前，阳光照在法院黑底金字的标致上熠熠生辉，李玉前拿出手机记录下这等待了19年的一刻。
“昨晚是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李玉前黝黑的脸上挂着笑，兴奋和激动之情难掩，“这个庭审我们等了很久，最开始前几天睡不好吃不好，但是临到最后这天反而睡得很香、早上吃的也多一些。”
“我们都相信今天的庭审是个好的开端。”在经过法院严格安检时，李玉前转身告诉记者，而他的底气来自于证据和证人证言。
为李玉前做无罪辩护5年的王万琼律师说，他们为当天开庭准备了长达3万字左右的辩护书，当中提供了12项可以为李玉前作无罪辩护的证据、证人证言和案件疑点。
“这起案件是贵州高院自查后，决定重新开庭再审。”王万琼说，从这个角度来讲，贵州高院其实也是发现了以往判决上的问题，才会重启再审，进行纠正，“以往判定李玉前就是凶手的判决，明显存在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且李玉前当时没有作案时间，有不在场证明，更没有杀害妻儿的动机。”
在进入法院参与庭审前，她告诉记者，根据这些，他们对这起重启再审的案件十分有信心。
两个家庭的转变
从坚决处死到为他申诉19年
“我当时听说他杀害妻儿的消息时，是非常地愤怒。”庭审前一晚，为李玉前伸冤19年的大哥李玉山在贵阳一酒店里，接到了不少亲友、律师和媒体的电话，放下电话后，他长舒了一口气，“我接着刚才的说。”
2001年3月，李玉山接到当地公安的消息，弟弟李玉前因涉嫌杀害妻儿被警方带走调查。听到这儿，李玉山坐上车往弟弟家赶去。
彼时的李玉前，是六盘水水城钢铁（集团）有限公司炼铁厂铸铁厂的车间主任兼党支部书记，和妻子谢初明、3岁大的儿子一直生活在铸铁厂附近。
他在被警方带走前，还曾托人四处寻找失踪近2天的妻儿。“他听到工人们议论，3月20日凌晨有人用背箩来回背东西到高炉里烧，好像有人的肢体后。”李玉前立马报了警，怀疑妻儿遇害，并指控跟他们家向来有矛盾的工厂女工孟某某有嫌疑。
2001年4月4日，李玉前被警方刑事拘留，他的怀疑对象咬定就是李玉前杀的人，自己只是帮忙处理尸体。4月28日，李玉前被正式逮捕。历经四次庭审，法院判决他死缓。
“我当时就说，就算李玉前被拖去枪毙，我也不会去看他。”大哥李玉山十分痛心地说，杀害妻儿这不是人干的事，比畜生都不如，“就算枪毙十次八次都是他应该的。”
随着深入了解案情，和律师共同调查后，李玉山冷静下来发现案件的疑点很多，案件缺乏证据，很多证人也能证明李玉前没有作案时间，实发当时并不在场，而且他们夫妻恩爱，更不会对妻儿痛下杀手。”诸多的不合理，也被痛失女儿的李玉前岳母一家发现，“我们不想冤枉人，所以也开始为李玉前申诉，但也不会放过杀害女儿和孙子的凶手。”李玉前岳母说。
旁听完庭审的李玉前岳母
被判杀妻灭子
他在牢里坚持喊冤19年
2004年，经过连续四次庭审，贵州高院终审认定：2001年3月19日晚，李玉前与朋友在水城新客车站大光明旅社，次日凌晨3时许回到家，见谢初明对其不理睬，使其由平时对谢的怨恨转化为杀人恶念，冲到床上将谢初明杀死。谢的挣扎惊醒睡在旁边的儿子李明昊。因惧怕李明昊的哭声惊动邻居，李玉前又用枕巾捂住李明昊的口鼻，将李明昊捂死。
为掩盖罪行，李玉前找来孟某某，在其家中卧室将谢初明的尸体肢解，连同李明昊的尸体分装在编织袋内。20日晚9点多钟，由孟某某用背箩多次将谢初明的尸块背到炼铁二号高炉，转运到高炉焚毁。之后，李玉前对分尸现场进行清理。21日下午，到六盘水市公安局巴西分局报警称妻儿失踪。
遂依法判决李玉前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孟某某则犯包庇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据了解，孟某某刑犯释放后，李玉前家属寻找多年一直未找到他的下落。
“李玉前一直在喊冤。”李玉山说，他在庭审时就曾翻供，“承认”有罪的证词是遭遇刑讯逼供。这些年，大哥和岳母一家都在为他的案子奔波。
“这么多年来，基本上每个月我都要去监狱见他。”李玉山说，他们聊的最多的就是这个案件的细节，和申诉的进展，“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说妻儿被杀让他痛不欲生，自己没做过这样的事，现在主要是洗刷冤情，出来后会继续寻找真凶。”
在李玉前案申诉的19年里，为他奔走的岳父、母亲相继去世，也没等到重新审理的结果。“他给他的岳母写了很多封信。”李玉山说，这些信中他感谢这位“妈妈”相信他，也嘱咐她保重身体，“如果重审庭审宣判无罪出来后，他会用余生孝敬她一辈子，和她一起寻找真凶。”
李玉前手写10页陈述（部分）
庭审现场
李玉前手写10页“最后陈述”
称用余生做两件事
24日上午，王万琼带上近3万字的辩护书和材料，来到贵州高院的大门前。她说，开庭前已和李玉前交流近一个小时，一方面叮嘱他开庭注意事项，一方面宽慰李玉前如果被法院判无罪，今后该如何规划自己的人生，“李玉前没有表现出过渡的兴奋和激动，很平静。”
“当天的庭审上，让我们意外的是李玉前的陈述。”王万琼说，李玉前手写了10页“誓追真相，必求正义”的最后陈述，在庭审中用了一个小时讲完。
在这份陈述中，他回顾了19年前的整个案件和思考，并详细梳理了自己案发前后的时间线，以及自己的情况。“他说最对不起的就是妻儿和两家人。”他表示，如果出来了，将用余生做两件事，一是孝顺这位为他奔走19年的岳母，二是追查杀害妻儿的真凶。
旁听完庭审的李玉前大哥
最新进展
庭审结果将择日宣判
9月24日下午6点左右，大哥李玉山一家、李玉前岳母，以及代理律师王万琼、徐昕在参与了近一天的庭审后，一同走出法院。
“法庭上还是比较顺利。”代理律师之一的徐昕说，该案证据存在矛盾，对于一个死刑案件来说是不能定案的，“我们从检方的态度来看，对该案重审还是比较乐观的。”他说，李玉前的最后陈述很感人，让不少旁听者流眼泪。
“我们为该案找到了12组证据，从作案时间到作案动机等为李玉前做无罪辩护。”王万琼律师说，该案证据明显是不足的，检方基本同意这个观点，毕竟该案存在明显的矛盾和疑点，整个庭审整体比较顺利，“我们和家属都很有信心。”
她说，李玉前最后表示相信司法能还他一个公道。据了解，因案情重大，贵州高院将择日进行宣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