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七夕,最火的动物不是惨遭踩踏的喜鹊,而是——蛙。但别以为“孤寡孤寡”的它们当真孤寡,对于一些蛙来说,它们不仅找到了对象,甚至还能坐享齐“蛙”之福。
一夫多妻的蛙
最近,科学家第一次在蛙类中观察到了一夫多妻的现象。这种学名为 Thoropa taophora 的细趾蟾生活在巴西的雨林里,喜欢在潮湿、多岩石的地方交配产卵 。
一只雄蛙 | Fábio de Sá
在雄蛙的繁殖领地里,通常有固定的 2~3 只雌蛙,且其中一只占据相对主导的地位。研究者观察到了它们交配的画面:雄蛙与主导的雌蛙进行交配,而次要的雌蛙、有时还加上第三等级的雌蛙,则在一旁动也不动地“围观”。
不过,雄蛙并不只跟“大老婆”交配——虽然研究者没有记录到雄蛙与次要雌蛙交配的画面,但他们分析了 7 个领地里孵化出来的蝌蚪,其中“大房儿女”的比例从 56% 到 97% 不等。虽然与主导雌蛙交配得更多,但雄蛙并没有轻易放过留下更多后代的机会。
雌蛙之间似乎并不太平,她们都会吃领地里的卵。这时,雄蛙就会立马制止,有时是将雌蛙赶跑,有时则从后抱住雌蛙——像极了交配的姿势,但往往最终都并没有发生实质的交配行为。看起来,他只是柏拉图式地抱了她一下。
雄蛙与主导雌蛙(d)、次级雌蛙(s)和第三外围雌蛙(p)| 参考资料[1]
对于一夫多妻的繁殖方式,雄性获得的好处十分明显,他们可以留下更多的后代;但雌性能获得什么,科学家还不清楚。他们猜测,相比于与没有配对的雄性交配,雌蛙与已经配对过、拥有较好领地的雄性进行交配,繁殖成功的可能性或许更大。
在长达 10 个月的繁殖季中,雄蛙总是与固定的这两只雌蛙交配。动物的行为自不必用人类的准则来衡量,但如果套用“忠诚度”来评价的话,这些雄蛙仍是忠诚的——虽然是同时对两位伴侣保持忠诚。
血肉相融的鱼
一些𩽾𩾌鱼的雄性倒是没法不忠诚,毕竟它们交配的方式,是把自己融进雌性的身体里。
这些𩽾𩾌鱼的雄性比雌性小得多,身体大小相差可能有 60 倍。当雌雄相遇时,雄鱼会紧紧咬住雌鱼的肚子,释放出一些能够溶解皮肤的物质,让自己的血管和组织与对方融合在一起。有的𩽾𩾌鱼只是暂时性的依附,有的则永久与对方融合,然后雄鱼的器官逐渐消失,最终只把含有精子的生殖腺留在雌鱼体内。这种繁殖方式,被称为“性寄生”。
雄性𩽾𩾌鱼(Humpback anglerfish)依附在雌性的腹部上 | Edith A. Widder
生活在黑暗无光的深海里,雄性𩽾𩾌鱼能够遇到交配对象不容易,他们为此还发展出了敏锐的嗅觉。这种献出自我吃软饭的方式,能帮助它们留下后代;但这还不是最拼的——为了繁殖,𩽾𩾌鱼甚至舍弃了一部分的免疫功能。
出于自我保护,生物体的免疫系统会排斥异物,例如人体在接受移植的器官时,就很容易出现免疫排异反应;但雄性𩽾𩾌鱼却没有被雌性排斥。研究发现,𩽾𩾌鱼与后天免疫系统相关的重要基因已经发生了改变,使得它们不会攻击外来的组织和细胞。一些雌雄体永久融合的𩽾𩾌鱼,甚至不会产生功能性抗体和T细胞;而就算是短暂相连的种类,它们的基因也有类似的变化。
这只雄性𩽾𩾌鱼(Photocorynus spiniceps)则在雌性的背上 | Theodore W. Pietsch /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要生崽还是要保护,𩽾𩾌鱼选择了前者。但科学家推测,这些深海鱼或许已经发展出了其他的免疫方式,可以让它们两者兼得。
包办致死的甲虫
包办婚姻的一夫一妻、自由恋爱的一妻多夫,哪者更好?研究者在这种叫做赤拟谷盗(Tribolium castaneum)的小甲虫上找到了可能的答案。
赤拟谷盗 | University of East Anglia
赤拟谷盗是一种会偷吃储备粮食的小甲虫;只要一个月,它们就可以完成出生到繁殖的生命周期,一只雌性能产下数百枚卵。强大的繁殖能力,不仅有助于生存,也让它们备受科学家的喜爱。在这个实验中,研究者将它们被分为了两组——
“包办婚姻”组:
每一代都没有选择配偶的权利。上一代生下的雌雄甲虫,被随机配对成一夫一妻的组合,继续进行繁殖;
“自由恋爱”组:
每只雌性拥有选择配偶的自由,1 只雌性可以自由地与 5 个雄性生儿育女。
这个实验从 2005 年开始,在十多年的时间里,两组甲虫按照各自的传统分别繁殖了 95 代。按照实验设置,它们的后代随后则需要生存在恶劣的环境中,比一比哪组的生存能力更强。
结果,“自由恋爱”组繁育出来的甲虫,对恶劣条件的抵抗能力更强;直至挑战的最后,也有 60% 的虫卵能够正常长大;而被迫经历“包办婚姻”的甲虫,还未等到挑战结束就断子绝孙了……
研究者认为,“自由恋爱“的甲虫,雌性有机会在 5 只雄性中选出条件最好的配偶。这种性选择的压力,可以剔除掉种群中的有害基因,并将优秀的基因传递给后代,让它们更为强健。
心碎的荠菜
如果要说自然界中有什么是心形的,我的第一反应是小时候在路边看到的某种荠菜的果实。
荠菜(Capsella bursa-pastoris)和其他的荠属植物都会结出心形的果实 | Wilhelm Zimmerling PAR / Wikimedia Commons
科学家发现,荠菜果实的形状与一种蛋白酶有关。如果这个蛋白酶对应的基因发生了突变,这种荠菜(Capsella rubella)的果实就不会长出两个翘翘的肩膀,而是变成一个倒三角的形状——科学家将这种蛋白酶命名为“心碎蛋白”(HEARTBREAK)。“心碎蛋白”可能是通过调控蛋白质翻译后修饰的过程,调节生长素的合成途径,最终影响了果实的形状。
野生型的红荠(左)与心碎蛋白基因突变后的红荠(右)| 参考资料[4]
荠菜属的植物,和我们吃的大部分蔬菜一样,都属于十字花科。十字花科的果荚形状各异,这个研究或许可以为这些植物的演化提供证据。由于“心碎蛋白”的改变,荠菜结出了非心形的果实,这算不算是心碎暂且见仁见智;但这项研究成功在期刊上发表,想来“心碎蛋白”至少没让这位研究者心碎。
全球征婚的蜗牛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别说一夫一妻了,有的动物连对象都讨不到。来自英国的蜗牛杰里米(Jeremy)大概是(曾经)最著名的单身汉,毕竟几年前,还有人为它举行了一场全球征婚。
上面是左旋蜗牛杰里米,壳上的花纹是逆时针的;而下面是一只右旋蜗牛,花纹是顺时针的 | Angus Davison / University of Nottingham
杰里米是一只罕见的左旋蜗牛。通常来说,蜗牛是右旋的,它们壳上的花纹是顺时针的,壳的螺旋纹在身体右侧,同时生殖器也位于右侧——因而交配时,它们会爬到对方的右边。但对于镜像翻转的杰里米来说,左右在它的身上全反了。当其他蜗牛爬到它的右侧时,它们没法按照传统交配,也不会灵活变换姿势。
2016 年,研究者为杰里米发起了一场全球征婚,给它找来了两个“百万里挑一”的左旋蜗牛。就在万众瞩目之下,杰里米的两个相亲对象选择了彼此……蜗牛大多都是雌雄同体,这三只左旋蜗牛,彼此之间都能进行交配。
右二为杰里米,其他四只是征婚活动中征集来的左旋蜗牛 | Angus Davison / University of Nottingham
好在结局总是圆满的,杰里米最终还是得到了交配的机会,并在死前有了自己的孩子。当初的这场全球征婚,总共征来了 45 只左旋蜗牛。在今年 6 月的一项研究中,科学家报道了这些蜗牛后代的情况。这群左旋蜗牛至今繁衍了三代,总共产生了将近 15000 只后代,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右旋的,它们并没有继承父辈的特征。
也就是说,左旋蜗牛仍然罕见,或许也仍将孤独。
孤独的苏铁
同样是等待配偶,伍德苏铁(Encephalartos woodii)就没有左旋蜗牛那么幸运了。
南非德班植物园里的伍德苏铁 | Purves, M. / Wikimedia Commons
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孤独的植物。1895 年,植物学家约翰·梅德利·伍德(John Medley Wood)在南非发现了第一棵伍德苏铁;100 多年过去,我们却从未找到新的伍德苏铁——我们所认识的第一棵,或许是它们种群里的最后一棵。
苏铁是一类非常古老的植物,在恐龙的年代里,它们遍布世界各地,占所有植物的 1/5。但随着新的植物演化出来,苏铁的生存优势越来越小,种类和分布的范围也越来越少。或许是因为不够常见,它们还常被误认为是棕榈或蕨类植物。
恐龙时代,苏铁遍布 | John Sibbick
伍德苏铁看起来就有点像棕榈,高可达 6 米,树干直径为 30~50 厘米。被人类认识的这棵伍德苏铁是雄性的——和银杏一样,苏铁也是雌雄异株;必须同时存在雌株和雄株,它们才能繁殖。但时至今日,我们仍未能给它找到配偶。
伍德苏铁已经被宣告“野外灭绝”了,它们现在生长在一些植物园里。苏铁会长出吸芽,吸芽能发育成一棵完整的植株;但这种情况如同克隆,得到的所有伍德苏铁都是最初那棵的分身——当然也都是雄性,无法交配繁育后代。另一种让伍德苏铁不那么孤独的可能,是它似乎可以与亲缘关系颇近的另一种苏铁(E. natalensis)繁殖;但目前看来,它们终究也不是同一种植物。
橙色的雄球果 | Purves, M. / Wikimedia Commons
发现伍德苏铁时,伍德将一株吸芽寄给了伦敦邱园。2004 年,这株伍德苏铁第一次长出了带有花粉的橙色雄球果,这意味着它已经做好了繁殖的准备。可惜,它的准备落了空。
它们经历过这颗星球的跌宕与变迁,见证过同伴的繁荣与灭亡,如今孤独地生活在这里。也不知道最终的结局,是结束孤独,还是孤独地结束。
……
七夕的第七个物种,留给正在看手机的智人(Homo sapiens)吧。不管是自由潇洒地享受单身,还是怦然心动地盼待某人,抑或是正与爱人共度好时辰,都希望你度过了一个愉悦的七夕。
参考文献
[1] Fábio P. de Sá, Rafael C. Consolmagno, et al. Unexpected reproductive fidelity in a polygynous frog (2020). Science Advances, 6(33): eaay1539. DOI: 10.1126/sciadv.aay1539
[2] Jeremy B. Swann1, Stephen J. Holland1, et al. The immunogenetics of sexual parasitism(2020). Science: eaaz9445. DOI: 10.1126/science.aaz9445
[3] Joanne L. Godwin, Alyson J. Lumley, et al. Mating patterns influence vulnerability to the extinction vortex(2020). Global Change Biology. 2020;00:1–14. DOI: 10.1111/gcb.15186
[4] Yang Dong, Mateusz Majda, et al. HEARTBREAK controls post-translational modification of INDEHISCENT to tegulate fruit morphology in Capsella (2020). Current Biology 30, 1–9. DOI: 10.1016/j.cub.2020.07.055
[5] Angus Davison. Internet ‘shellebrity' reflects on origin of rare mirror-image snails (2020). Biology Letters, 16(6). DOI: 10.1098/rsbl.2020.0110
[6] https://www.npr.org/sections/krulwich/2011/05/10/136029423/the-loneliest-plant-in-the-world
作者:麦麦,核桃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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