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鸾在西贡市中国城大街上就地枪决越共上尉阮文敛。
原标题:一张普利策大奖照片背后的真实故事
文:易桂鸣
“那张照片死了两个人,一个是被子弹打中的人,另一个是阮玉鸾将军。将军打死了越共;我用相机杀死了将军。”
——艾迪·亚当斯
西贡街头就地处决越共上尉阮文敛
天亮时分,经过一夜激烈的街头枪战后,西贡市从弥漫的血腥、混乱无序,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飘散着大火燃烧的焦臭味。中国城印光寺李太祖街附近,既无车辆,也无行人,只有三三俩俩手持冲锋枪、全身美式制服的南越政府海军陆战队士兵在来回走动。
美联社摄影记者艾迪·亚当斯脖子上挂着两只莱卡照相机,正守候在街边;他注意到大街上不寻常的平静,似乎预感到有事情发生……
美联社战地摄影记者艾迪·亚当斯在越南。
突然,几名南越士兵从他身后一幢建筑物冒出,正押解着一名头发蓬松的男子,急匆匆地向街上走去。艾迪立刻本能地追上去——他不清楚被押送的是什么人。准备审问他吗?艾迪捉摸要瞅时机抢拍几张照片。被押解的男子,身上的格子衬衫斜歪着,骨瘦形销,两手被反绑身后。他一边头低低地走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押解他的军人的问话。艾迪快步追上去,将手上的“莱卡M4”35毫米单镜头照相机对着这几个人。在距离他约五尺远的地方,这些士兵突然停下。
艾迪稍微后退一步,猫低身子。就在这时,他的相机取景器的右角,闪出一个穿着军用防弹背心的男人,一只手挥舞着一把38毫米史密斯·维森短枪,快速进入他的镜头。这人径直走向两手被反绑的男子左侧,二话不说,手枪直指被绑男子的脑门。站在另一则的两名士兵见状,迅速躲闪一边。突然一声短促的枪响,艾迪“咔嚓”同时按下快门——照片定格在子弹进入那人脑门的瞬间;双手被束、痛苦地歪咧着嘴的男子,应声倒地;一股浓血从他的脑门喷溅射出四尺多远,两脚抽缩一下后,他的脑袋歪向一侧不再动弹……
开枪人接着不慌不忙地把短枪插回枪套。艾迪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点错愕,但是他们马上回过神来:西贡正处于战争中,每天都打死人!在走过艾迪身旁时,这名穿着军用防弹背心的男子用英语嘟哝着说:“他打死了我的许多弟兄,也打死许多你们美国人。明白吗?菩萨会原谅我的!”
事情发生在1968年2月1日早上。1月31日,北方越南共产党趁农历新年南、北停火的时机,对南越一百多个城市、乡镇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春季总攻势”。南越首都西贡,包括美国驻南越大使馆、兵营等等全部成为越共敢死队偷袭、打击的目标。历经36个小时的战斗后,美军伤亡二万多人,南越士兵和平民伤亡更是无以计数。天亮时分,南越政府好不容易全歼潜入西贡市的越共士兵,挽回西贡市几乎陷落越共手中的狼狈局面。
艾迪早起采访,意外地见证了一起西贡街头的现场处决恐怖事件。可是,他当时只按了一次相机的快门。他也没把握拍到了什么场面,效果怎样;接下来男子脑浆四溅的场景太残酷,他没有连接按相机快门。直到枪声逝去,尘埃落地,男子血液流了一地死去之后,他才走上去补拍了几个死者惨状的镜头。
身边的南越士兵告诉艾迪,行刑人是南越政府警察总长阮玉鸾少将……艾迪有点意外,但是也没有多想。拍完照片,他离开现场去吃午饭。随后,他把相机的胶卷交给美联社驻西贡记者站处理。他不经意地提醒说,今天又打死人了,刚好抢拍了几个现场镜头。
阮文敛被处决前的一刻。
经过处理的相片底片,第二天被记者站通过电讯传输系统发回美国纽约美联社总部。美联社总部的图片部主任哈尔·比尔,最先在传输系统中看到这张逐渐显露的图片。他立即意识到它的新闻价值。经过一番审慎讨论,哈尔和其他编辑决定把照片题名“西贡处决”,然后给全球媒体发布。
美国主流媒体最具影响力的报纸《纽约时报》的编辑伯恩斯坦,立刻被这张照片吸引。可是,报纸的编辑们有点顾虑,表示最好平衡一下可能产生的震撼效果。考虑到照片透露出的美国盟友的残酷现实,伯恩斯坦同意把艾迪的“西贡处决”一照放大发表在头版正面,但是同时在该照片下方附加一张小一号的、越共杀死儿童的图片。尽管如此,报纸出版后,读者只记住了1968年2月2日头版“西贡处决”这一死亡瞬间的残酷画面,以及西贡南越政府最臭名昭著的恶棍阮玉鸾……
谁是阮玉鸾?
南越共和国警察总长、年仅35岁的阮玉鸾少将。
“西贡处决”的照片发表后,立即在全球引起强烈反响。舆论广泛一致地遣责美国及其盟友南越政府在越战中的残暴屠杀行为。人们在重新思考美国涉入越战的必要性,世人的视野一下集中到了该照片的杀人者:他是谁?他为何如此心狠手辣?
阮玉鸾1930年出生于顺化一个中产阶级家庭,是家中十一个孩子之一。1951年加入南越军队前,他就读于顺化大学药学系。他后来在南越军官训练学校结识阮高其(后任南越军政府总理)。他曾经在1955年被送往摩洛哥、美国接受飞行员训练,随后在南越空军阮高其手下服役十多年。阮玉鸾在美国接受训练期间学习、并能够熟练地使用英语。
1965年6月,阮玉鸾的空军上司阮高其一次混乱的政变之后,成为南越军政府总理,阮高其将阮玉鸾提拔为南越军队军情处处长;十个月后,他又被任命为南越政府警察总长。年仅35岁的阮玉鸾,此时成为位高权重的一方霸主。他是南越政府内部各派势力都要争取的实力人物。即便美国人有时也奈何不了他。
身为警察总长的阮玉鸾,是一个固执的南越民族主义者。美国人尽管在南越出钱、卖命,为南越政府打仗,但是,在阮玉鸾管辖的地盘上,他拒绝给予美军士兵特殊待遇。最有名的一个事件是,有一次,美国驻军的军警,因为一个案子要逮捕西贡市长,阮玉鸾这个国家警察总长公然拒绝配合。他坚持认为,只有南越当局可以逮捕、拘留南越公民。他强调,美国平民,包括记者,在西贡必须接受南越政府的司法管辖……美国总统约翰逊把阮玉鸾视为一个制造麻烦的人。
阮玉鸾是一名亲临枪林弹雨、视死如归的指挥官。
事实的确如此。阮玉鸾主持的警察局手下的人,曾经抓获两名越共派到美军去的“媾和探子”。阮玉鸾明确表明反对美国背着南越政府与越共走后门做交易的作法。当美国人让他释放其中一名越共谈判人员时,他断然拒绝。美国人很生气,但是又很无奈,毕竟这里涉及的是南越内部事务。美国人在多方压力下,不得不改变作法,此后在有关国家事务的外交谈判中,美国方面尽量对南越政府和这位警察总长保持更多的公开性和透明度。
阮玉鸾是一名优秀的飞行员。在越南布多地区,他驾机轰炸越共部队集结点,给对方造成巨大损伤。阮玉鸾为此受到嘉奖,南越政府把他从上校提升至准将。美国人闻讯对此大为不满。阮玉鸾知道后,干脆提出辞呈:我不干还不行吗?可是,南越政府内阁拒绝了他的辞职书。阮玉鸾于是不理会美国人的脸色,继续勉为其难,为多灾多难的南越共和国出生入死。
越共少尉阮文敛。
1968年2月1日清晨,经过一天一夜的激烈枪战后的西贡,一片狼藉。阮玉鸾刚刚在部下的陪同下,查看了遭到杀害的几名下属的遗体。当他来到西贡中国城印光寺李太祖街附近时,正好遇上几名海军陆战队士兵押着一名越共俘虏。阮玉鸾得知,此人是越共上尉阮文敛,昨天率领一个越共敢死小分队,凭着一份南越政府重要军人、警察和公务员的“黑名单”,潜入西贡市,挨家挨户搜索、扣押这些“反革命分子,随后将他们全部杀掉。
阮玉鸾最好的朋友、中校警官阮段,在负责驻守的训练营遭到突然袭击。阮文敛逮捕了阮段和他的家人。阮文敛要阮段教越共士兵驾驶营地内的美国坦克,遭到阮段的拒绝。阮文敛一怒之下,砍断阮段的头,并用机关枪扫射的方式,杀死了阮段的妻子、五个孩子,还有他80岁的老母亲(阮段的第六名叫阮训的儿子,身受重伤躲藏在沙包下幸存下来——西贡陷落后,阮训随难民逃往关岛。2019年,他成为美军中最高衔的越南裔美国海军少将——见文末最后一图)。
阮文敛杀了阮段警官一家八口之后,他自已第二天在一个埋有三十四名普通百姓的乱坟岗附近被南越士兵抓获。被捕时,他自豪地承认,身为越军上尉的他,率领“敢死小分队”,消灭了包括美军在内的南越“反动派”。
阮文敛杀死阮段一家包括80岁老母亲在内的六口人,9岁的阮训受重伤藏在沙包后幸存。
阮玉鸾看见身着便服的阮文敛,顿时一股怒火冲冠。他二话不说,大步走上去,从腰间拔出手枪,示意一名士兵:“把他毙了!”这名士兵犹疑不决。阮玉鸾不耐烦地挥动着手中的短枪,自个儿径直走向正被反绑着的阮文敛,随着一声短促的枪响,阮文敛应声倒地。艾迪把这瞬间情景全部摄入镜头……
艾迪的照片,一下子使阮玉鸾臭名远扬。著名意大利女记者奥里亚娜・法拉奇到西贡釆访阮玉鸾,问他为什么当街行刑式杀死双手被反绑的阮文敛?阮玉鸾表示,他意识到自己的作法会引起愤慨。他理解为什么法拉奇将他视为冷血杀人犯。
尽管如此,他表示,他打死阮文敛是因为越共杀人时都穿便衣,这让他很愤怒。他解释说:“他没穿制服,我不尊重不穿制服开枪打人的人。因为这样太容易了:你杀了人却不表明身份。我尊重一名北越士兵因为他穿着士兵的制服,就像我一样;我们彼此冒着同样的危险。但是穿便衣杀人的越共令我愤怒。”
他告诉记者:他杀掉阮文敛不是一时的鲁莽冲动。他命令枪毙阮文敛,如果别人不愿干,他就得亲自动手:“如果你不尽职责,你的下属以后就不会服从你的命令。”
澳大利亚记者帕特搀扶被机关枪击中受重伤的阮玉鸾退下火线。
阮文敛显然不是无辜的战争受害者,阮玉鸾在国际上却落下洗不掉的恶名。他成为这场日后美国和南越政府以失败告终的战争的像征。他唯有在南越被视为英雄。
阮玉鸾确实是一名视死如归、亲临其境的指挥官。在他臭名远扬国际后的第四个月,西贡市又遭遇一次小规模越共袭击。越共敢死队闯入西贡市内环路,双方在一条连接市中心的桥的两端展开激烈交火。阮玉鸾率领手下一队人马,试图从桥上冲到对岸。越共士兵用机关枪猛烈扫射,封锁了桥面。一阵爆炸声过后,机关枪“哒哒哒”不停地响着,阮玉鸾突然发觉自已的腿不听使唤了,裤腿染透了血。他意识到自己中枪了:他不但被机枪扫射击中右腿,肚子也被炸弹碎片扎破,他倒在桥上挣扎着……
这时候,一个名叫帕特、身材高大魁梧的澳大利亚记者,正好在他身边,见状立刻冲上来,将他一把揪住,把他搀扶着撤离现场——救了他一命。当时的情景,刚好被某摄影记者拍下。这张照片被美联社全球通发。但是,“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阮玉鸾在战斗一线勇敢负伤的行为,无法洗白他在西贡街头枪决越共上尉的恶名。
阮玉鸾伤得很重。他的右腿伤势过重,被逼截肢;随后他又被送到澳大利亚的医院作进一步治疗。可是,在澳大利亚,因为他的名气太大,被人认出来就是那个全世界都在诅咒的冷血行刑者。当地人举行抗议,医院的护理人员拒绝为他服务。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阮玉鸾被逼再度转送美国马里兰州最著名的“华尔特·里德陆军医院”接受医治。
腿部和腹部受重伤后失去知觉的阮玉鸾。
“我只想平静地过日子”
阮玉鸾枪伤全愈,从美国返回西贡,南越战事已经每况日下。因为伤残,他被从原来的职务撤换下来,安排在一个不再拥有实权的文职岗位。1975年,南越政府终于树倒狐狲散:北方越南共产党终于在苏联、中国的支持下,打败美国扶植的南越政府,北方越南共产党人统一了南、北方,美国人也被从东南亚赶了出去。在越共兵临城下,南越政府分崩离析之际,所有的人都在伺机逃往外国。阮玉鸾虽然曾官至南越警察总长,可是,当他向美国军方提出请求帮忙撤离时,美国人拒绝了他!
西贡陷落前夕:美军直升飞机在美国大使馆顶楼撤离人员一景。
阮玉鸾最后通过自己在南越空军的关系,在西贡陷落前夜,一家人搭乘空军的一架飞机悄然离去。经过一番周折,他来到美国,安顿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特区郊外的戴尔镇。为了谋生,昔日威名赫赫的西贡少将阮玉鸾,在离家15英里外的伯克镇的“滚石峡谷”购物中心租下一个铺面,开了一家名叫“三大洲”的比萨店,兼营汉堡、越式菜和比萨饼。阮玉鸾最初曾在华盛顿市区一家公司兼任秘书。日子似乎与世无争,过得很平静……
阮玉鸾在维吉尼亚州伯克镇的“滚石峡谷”购物中心攴馆所在地。
然而,世人并没有忘记混世魔王阮玉鸾。他的丑恶名声跟随他来到美国。
1975年夏天,他踏足美国不久,民主党众议员伊利莎白·霍尔特曼将一份发表在《时代周刊》的越南难民的名单交给美国移民局,要求清查犯有战争罪的人员。移民局调查后上报,阮玉鸾的名字在上面。尽管阮玉鸾曾经是南越当局贩售海洛因的主要推手,他和一批前南越官员一起被认为无安全隐患,获得重新安置美国定居。
1976,《华盛顿邮报》透露阮玉鸾就住在DC附近的阿利法克斯县。一批议员和民众表示不满,要求调查阮玉鸾在越战期间的“反人类罪”。国会图书馆受命搜集他的背景材料,结论是:阮玉鸾在西贡街头“就地处决”阮文敛违犯了当时的越南法律。结论送到移民局后,阮玉鸾被视为“不受欢迎的人”,他的永久居民身份可能会被取消。为了起诉阮玉鸾,并将他驱逐出境,移民局官员找到著名照片“西贡处决”摄影师艾迪·亚当斯取证。
出乎移民官员意料的是,艾迪不仅不作证反对阮玉鸾,他反而为阮玉鸾辩护,称赞他是英雄。还有其他的越战老兵也出面为阮玉鸾辩护。他们指出,阮玉鸾枪毙潜伏的越共人员阮文敛,依据是当时南越政府公布的一个政策:任何在西贡街上持枪被捕者,一律当即枪决……
移民局陷入两难境地。移民局发言人表示,阮玉鸾即使被法律证明有罪,他也不可能被美国送回共产党治下的越南接受“政治逼害”,也不会有别的国家接收他。因此他很可能会被允许作为“无国籍者”继续住在美国。有关阮玉鸾和一大批类似的前南越官员在美国的去留问题,引起当时的美国总统吉米·卡特的关注。经过卡特总统出面干预,移民局撤了案子。阮玉鸾被驱逐一事才告一段落。卡特总统说:“诸如此类的历史修正主义是很愚蠢的作法!”
阮玉鸾与妻子在攴馆中。
前南越少将阮玉鸾从此隐姓埋名、悄悄地住在华盛顿郊外以经营自已的攴馆谋生——不过这仅是他的一厢情愿。1988年春一个早上,一如往常那样,他正在歺馆里,一撅一拐地忙碌着服侍歺馆内的顾客。一名白人男子坐到一个桌前。阮玉鸾上前迎候,端去一杯冰水,放在一张纸歺巾上,脸上堆满笑容问:“您喜欢吃点什么?”
那白人回答说:“我想问几个问题。”
“什么?”阮玉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是一名记者。”那个白人男子介绍说。
“不行,对不起,我不接受采访。”阮玉鸾拒绝了对方的请求。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由于他过去的“名气”太大,隔三差五地有不速之客前来纠缠。他想平静地生活都不行。类似的骚扰多了,歺馆营业难免受影响。阮玉鸾慢慢发现,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难以为继……
那位让他一夜全世界出名的摄影师艾迪·亚当斯,因为这张照片,在1969年获得普利策“现场新闻图片奖”。可是,艾廸并不引以为豪。他反倒深感内疚。他宁愿不要这个奖。他说:“那张照片死了两个人,一个是被子弹打中的人,另一个是阮玉鸾将军。将军打死了越共分子;我用相机杀死了将军。”艾迪进一步解释说:“这只是真相的一半。照片没说清楚的是,如果你处在当时那个闷热的地方,面对一个刚刚炸死几名美国士兵的坏蛋,你怎么办?……这张照片真的毁了将军的一生。他从来不责怪我。他告诉我,如果我不拍摄,其他人也会拍的;可是我长久以来一直为他和他的家人感到疚愧。”
艾迪·亚当斯与他的普利策奖照片“西贡处决”。
艾迪除了在移民局听证案上出面为阮玉鸾鸣不平,他一有机会,就会隔三差五前往维州拜访阮玉鸾。1991年的一天,知道阮玉鸾将要关掉生意越来越不好的歺馆,他特意前往探望。当他推开攴馆那扇假的金色大门时,他看见阮玉鸾正站在柜台后打电话。他悄悄地走上前,盯着阮玉鸾瘦长的脸,一言不发。阮玉鸾放下手中电话后,他才轻声招呼:“阮将军,你好吗?你还是老样子!”
阮玉鸾见到艾迪,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亚当斯先生,很好!你倒是显得老了很多呀!”俩人握着手,互相端详着对方,沉默良久。
艾迪突然说:“喔,我想借用一下你们的厕所。”说完向歺馆的厕所走去。在厕所间的墙上,艾迪意外地发现,一行涂鸦小字写道:“我们知道你是谁。混蛋!”艾迪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沉重。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阮玉鸾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下去。回到前台,临离去,与阮玉鸾握手告别时,艾迪说:“对不起,我的照片毁了你的一生……”
从阮文敛枪口逃出生天的阮训逃难美国后,2019年成为美军首位越南裔海军少将。
数月后,阮玉鸾正式退休,他关掉了他经营多年、生意不死不活的攴馆。这位声名狼籍的前南越少将,1998年7月死于癌症,终年67岁。著名摄影师艾迪·亚当斯一生期望获得普利策大奖,尽管“西贡处决”让他圆了梦,但是他后半生却为此郁郁寡欢。艾迪·亚当斯死于200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