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解病毒超强传染力：源头“韩某”四次检测未确诊，如何能传染50多人？

哈尔滨本土疫情仍在蔓延，4月18日新增4例确诊病例。

这一波从4月9日延续至今的本土传播疫情，除了13日无新增，这几天每天都有新增确诊病例和无症状感染者。

截至4月18日24时，哈尔滨已有54例感染者（36例确诊病例、18例无症状感染者）与从美国返回哈尔滨的22岁女留学生韩某有关。累计追踪到密切接触者17325人，已解除医学观察16493人，尚有832人正在接受医学观察。

这一波本土疫情，是既往感染者韩某，可能是通过共用被污染环境，传染给曹某，病毒经过了几轮传播，最后通过87岁的住院老人，直接或间接传染了40多人，其中包括6名护士1名医生，而且病毒还在蔓延。

无疑，本土疫情蔓延存在防控不力。哈尔滨市委市政府已经向黑龙江省委省政府作出了书面深刻检讨。黑龙江省纪委监委对疫情防控不力的18名党员干部和公职人员追责问责，包括副市长、市卫健委主任、副区长及三家医院的领导干部给予了处分。通报称，没有切实履行好责任，疫情管控措施存在漏洞。

但是，除了防控不力，对于这一波本土疫情，还有什么教训值得汲取吗？

有两点值得关注：一、共用被污染环境，导致的病毒传播，不容小觑。二、新冠病毒传染力之强，超出了想象，疫情防控仍存在着需要我们去探索的未知的因素。

截至4月18日24时疫情传播链条。

入境23天里经过4次检测，韩某未认定确诊病例，为何成了传播源头？

回顾这一波疫情传播之初，公众都会把焦点对准22岁的女留学生韩某。

韩某不是确诊病例，为何成了传播源头？

与个别地区有境外人员偷偷回国，带病隐瞒行踪，导致疫情传播不同，韩某从回国到居家隔离符合疫情管控规定。

据哈尔滨卫健委通报：韩某于3月19日从美国抵哈，通过“手递手”方式转运至哈尔滨市道里区群力富力江湾小区家中，并按照当时政策规定，执行了居家隔离观察。

所谓“手递手”，即从机场入境到进入小区家门，全程都有健康管控 。这意味着韩某回国后是按规定作了健康申报，当地疾控部门也按规定履行了管控措施。

有网友质疑为何境外人员回国没有集中隔离？官方回复过，韩某3月19日从美国回哈，按当时的政策，只对日本、韩国、伊朗、意大利回国人员集中隔离。21日起才对所有入境人员就地集中隔离。

韩某居家隔离观察期间，3月31日核酸检测为阴性，抗体检测IgM、IgG均为阴性。4月3日，韩某隔离满14天，核酸再次检测为阴性，解除居家隔离。

4月9日，哈尔滨出现本土确诊病例郭某明，通过流调和大数据比对溯源分析发现，是曹某传染给男友李某及自己的母亲王某苓和母亲的男友郭某明。而曹某没有武汉及其他疫区旅居史，也没有接触新冠病毒携带者，为何成了传染源？

哈尔滨疾控中心调查发现，曹某与韩某是楼上楼下邻居，两人素不相识。通报称，4月10日和11日，疾控中心再次对韩某进行了两次抗体检测，其中，IgM均为阴性，IgG均为阳性，诊断为新冠肺炎既往感染者（境外输入）。

也就是说自韩某从3月19日回国至4月11日，23天里接受了4次的检测，均没有认定为确诊病例。

然而，韩某却可能是传染源头。

哈尔滨疾控中心调查认为，该单元为一梯一户，整个单元共用一部电梯，存在可能被污染的共用空间；上下相邻两层间由于房屋结构等原因，也存在病毒传播的可能，二人间具备传染的条件。

共用被污染环境导致疫情传播 ，非典留下过教训！

这不是孤例。

北京首例境外输入关联病例，也被指共用被污染的环境导致感染的。

刘某于3月10日出现发热等症状，期间服药治疗，3月23日诊断为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流调发现，刘某楼下邻居李某，3月5日由英国抵京，居家隔离观察，曾走楼梯到小区办理出入证及走楼梯去医院就诊，3月12日诊断为确诊病例。

调查认为，两人近期均有走楼梯的情况，刘某可能接触了李某3月11日之前所污染的楼梯环境致病。

其实，因污染环境导致传染，在17年前的SARS疫情暴发时就存在。

2003年3月末，香港淘大花园暴发了一起人数众多、发病突然的SARS疫情。3月26日，淘大花园E座有5个家庭7人受感染，此后陆续有家庭感染，截至4月15日，感染人数竟达321人。经调查，此次事件的源头病人是一名33岁的男子，出现“非典”病症后，曾到淘大花园E座其弟住处，期间因肚泻而使用过厕所。其后，他的弟弟夫妇和两名在医院照料他的护士被证实感染“非典”。

淘大花园共有321名感染者，四成集中在E座。最终，专家经过调查得出了结论，导致淘大花园SARS大暴发的罪魁祸首是下水管道和地漏。大部分家庭浴室地漏的U形聚水器因干涸而未能发挥隔气作用。

当时，香港有关部门曾在E座一个单位内进行测试，发现当浴室的抽气扇启动后，空气会从污水管经地漏倒流进入浴室。这些气流可能把存于污水管内的气溶胶散发至浴室内，而浴室的抽气扇亦可能把这些气溶胶排放至天井，最后带病毒的气溶胶通过窗户进入其他房屋。这就是当年香港淘大花园SARS大暴发的根本原因。

新冠病毒传播力之强悍，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回到这次疫情传播上，也就是说，曾经感染过新冠肺炎的韩某，可能通过环境传播，将新冠病毒传染给了素不相识的邻居曹某。

另外的疑问来了。

韩某经过四次检测，都没有认定为确诊病例（至今都不是），体内病毒可能在检测期间未有检出来或者较弱，为什么还能通过共用环境传染病毒呢？

根据传播链条，曹某被诊断为无症状感染者（后被订正为确诊病例），将新冠病毒传染给男友李某（无症状感染者）、自己的母亲王某苓（无症状感染者）以及母亲的男友郭某明（确诊病例）。可以确认的是，这几人都是熟识的，相互间有面对面接触。

之后，郭某明与王某苓同陈某一家聚餐，87岁的陈某及两个儿子参与聚餐，被传染确诊。陈某因脑卒中先后在哈尔滨市二院和哈医大一院就医，致使两院同病区多名患者、陪护人员及医护被感染。

截至4月18日24时，哈尔滨这一波疫情传播已有54例感染者，包括36例确诊病例、18例无症状感染者。除去曹某、李某、王某苓、郭某明、陈氏父子3人、陈家二儿媳这8例感染者，其余46例感染者都与陈某入院治疗期间传染有关。

这46例感染者中，陈某的两个女儿，曾在医院陪护父亲、或者与两个兄弟直接接触，导致了感染；而其他44例感染者，很多人可能与陈某没有直接接触。

分析这44例感染者，有3个特点：1、老少都有，年龄跨度大，最小的是13岁的中学生，年龄最大的81岁。2、60岁以上有13人，大多有基础病，感染新冠病毒后，给后续治疗带来了困难。3、少部分与陈某有直接接触，大部分与陈某间接接触，仅仅因同一病区而感染。

据通报，陈某先是在哈尔滨市二院住院，是在单人病房；其后因发热转至哈医大一院呼吸内科住院，3天后转至哈医大一院发热门诊隔离病房，后被确诊。

目前，确诊者中，有6名护士（4名无症状感染者、2名确诊病例）和1名医生，其余大部分是同病区病友和陪护者。有些可能与陈某有直接接触，比如个别护士或病友；但也有一些病友和陪护、护士仅仅因为同一病区，就被传染了。

比如18日新增的4个确诊病例：徐某曾在哈医大一院陪护住院的丈夫于某，于某是陈某同病区患者，先被确诊感染，如今她也被感染；张某是陈某在哈尔滨市二院住院同楼层同病区患者陪护；燕某和王某均是陈某在哈尔滨市二院住院治疗期间同楼层同病区患者。

此外，这些感染者被感染的时间主要在4月上旬，这时候疫情警报尚未解除，大多数哈尔滨市民外出都戴着口罩，尤其在医院就诊更是戴着口罩，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这么多人通过间接接触而感染，可以想见这个病毒传播能力之强悍。

当然，不排除个别感染者可能没有戴口罩，但确诊病例中有6名护士和1名医生，即使在工作中没有“全副武装”，也肯定都戴着口罩，甚至可能是比一般市民戴的防护性能更好的N95口罩，但他们依然中招了。

这不是新冠肺炎疫情刚刚暴发的1月，武汉个别医院防护物资紧缺，个别医护人员缺防护设备，也心存大意而被感染。4月的哈尔滨已经经历了疫情大考，但还是有医护被确诊感染。

除了院方本身存在防控漏洞，相关责任人麻痹大意，病毒本身的传播能力强悍也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四次检测都未认定为确诊病例，作为既往感染者的韩某，可能是通过共用被污染环境，传染给曹某，病毒经过了几轮传播，最后通过87岁的老人，直接或间接传染了43人，而且病毒还在蔓延。

新冠病毒传播能力之强悍，再举一个例子。

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4月16日通报：一名中国在美国迈阿密读书的留学生，3月24日从美国回京后被集中隔离，三次核酸检测结果均呈阴性。14天隔离期满后，解除隔离。可回家第三天就出现发热、咳痰症状，又过了两天去医院就诊，核酸检测呈阳性！一家人一查，其母亲、弟弟、外公三人都确诊。该留学生在家期间独居一房，并未外出。

这名留学生体内病毒在三次核酸检测呈阴性，解除隔离立即返阳，还传染了3名家人。

在北京市政府新闻办举行的发布会上，专家感叹，“这警示我们新冠肺炎病毒是新发现的病毒，疫情防控仍存在着需要我们去探索的未知的因素。”

北京卫健委强调，个别感染者长期伴有其它症状，可能会掩盖新冠肺炎类似症状，极个别感染者潜伏期长、核酸检测阳性与发病时间出现均较晚、早期症状不典型等问题，为防控工作带来新挑战。

哈尔滨疾控中心也表示，目前，由于对新冠病毒认识还不够深入、对传播规律把握得还不够准确,所以对韩某和曹某之间传染的调查工作还在继续。

哈尔滨市政府官网截图。

把所有直接和间接接触者找全找准，才能切断传播路径

如何才能终结这一波已持续一周多的本土疫情传播？

4月17日的全省新冠肺炎疫情视频会上，黑龙江省委书记张庆伟给出了明确的举措：严密细微做好流调，把所有直接和间接接触者找全找准，切断传播路径。

从目前的疫情传播情况看，曹某、郭某明已经没有再传给第三者，4月10日以后增加的病例，都与87岁的陈某相关联。而且传播场所有可能随着这些被感染的病友、陪护带到其他公共场所。

比如4月17日新增的一例无症状感染者龚某，是名通勤车司机，其母亲在哈医大一院住院治疗被确诊，属于陈某的病友，父亲随后感染，他也被诊断为无症状感染者。让人担忧的是，他曾连续10天每天接送两个单位的员工上下班，按规定这些员工都将接受核酸检测。

另外，还出现了跨省病例，辽宁抚顺新增1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张某，证实与哈尔滨确诊病例有交集；内蒙古的一宗疑似病例刘某也在流调中排查出来，并通过省里发出协查函。

这些都说明哈尔滨市的流调排查卓见成效，但受客观条件、配合程度等影响，还存在一定的漏查隐患。

为此，4月17日哈市向社会发布了关于“急寻4月2日至4月9日曾与确诊病例有过交集人员的通告”，急寻陈某的密切接触者。通告称，虽然目前已经找到大部分密切接触者，但还有少部分没有联系到。希望在与通告的时间和地点有过交集的人员，要及时采取必要措施，主动及时进行检测。

目前，哈尔滨已扩大流调范围，排查“六类”人员，加强无症状感染者防控；力求第一时间找到密切接触者和密切接触者的密接者及风险人群，并全部实行核酸检测；

开放社会第三方检测机构，动员市民自我筛查；

二级及以上医疗机构对所有入院患者和陪护人员开展核酸和血清抗体检测，未经检测的不允许住院和转院，防止院内出现交叉感染；

把“扫码、测温、戴口罩”，外来人员禁止进入小区，防止人员聚集等要求严格落实到位；对疫情防控中责任不落实的，严肃精准追责问责。

针对共用污染环境可能带来的传染，哈尔滨对确诊病例、无症状感染者轨迹当中发现的曾经去过的饭店、超市等公共场所采取了终末消毒措施；涉事医院原病区进行终末消毒后目前在封闭中，患者将收治到其他病区。

随着大范围的流调排查，仍将有“漏网”的密切接触者被检测、确诊。未来几天，本土确诊病例不会戛然而止，我们不必过分惊慌，因为只有把所有直接和间接接触者找全找准，全部隔离治疗，最终才能消除疫情。

文：梁建忠

（资料来源：黑龙江省卫健委、黑龙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