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驳虎：美国一半病例是无症状感染者？事实并不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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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凤凰新闻客户端荣誉主笔 唐驳虎
这篇文章分为两个部分，先继续说一下上篇未尽的事宜。
比例很低，但依然含混的地带
按日本的两个已全部检测并有跟踪的群体（日本撤侨829人、钻石公主号3711人）来看，感染者在早期（比如5天内），有症状和无症状的比例大致是1:1。
但是经过超过14天以上潜伏期，最终有症状与无症状的总体比例是8:2。2/3的初期无症状感染者还是会发病。
另外，经过两个多月的临床实践，医学界对新冠病毒的显现过程已经比较清楚了：感染后一般大多3~7天显现症状，平均值是5天。
发病后看个人抵抗力，一周之内很多人还是能够转为自愈。但如果免疫系统压不住病毒，一周之后病情就会加重，甚至转向恶化。
但是这些都是主流模式，还有规律之外的特殊模式。在大规模人群中，各种超出一般规律周期的现象都是有的。
例如有多少感染并最终发病者的潜伏期高于14天？
钟南山领衔的团队较早发表的论文，1099位早期病例（2020年1月底之前）总共13例，比例是1.18%。
但到3月10日，北京大学公卫学院、中国疾控中心等作者较晚预发表的论文，1211位病例中有近10%是直到感染后14天，才会出现症状。
所以，光这个能够公开统计的数据就存在争议。至于更加隐秘的无症状感染者，情况就更加隐秘了。
一般来说，无症状感染者经过14天身体免疫系统对病毒繁衍的压制，基本就清除和终结了体内病毒。
这是普遍情况。但是又有多少特殊情况呢？
比如14天压住了21天没压住，病毒还是爆发了呢（从几篇论文看，比例从1%~10%）？或者体内能长期压住、但也长期得不到彻底清除的呢（这个比例未知，但应该更低）？
之前就有过报道，有感染者1月中旬被感染，偶有轻微症状，核酸检测结果时阴时阳，但一直到3月中旬，才算彻底转阴，确证彻底清除了病毒，时间长达50多天。
所以，更长时段比如70天的无症状感染，还是有可能的。沸沸扬扬的河南郏县，不一定就是故意隐瞒的结果。
更何况有些无症状感染者可能是2月中下旬甚至更晚才被隐秘传染，这个能拖的时间就更长了。
超出14天，较长时间未发病但依然带毒的无症状感染者，究竟是多少？比例是1%，还是3%、5%？
单从个体情形推算是找不到答案的，只能从大面上估算。按2万人的总体规模计算，1%就是200人，3%就是600人。数量不多，但是存在。
而近期各地也陆续排查检测出一些无症状感染者，按规范是纳入隔离观察，但是大部分情况、数量都没有披露。
仅从少数的几起披露来看，除了昨天文章所说的几例，还包括湖北荆门1例，以及东莞市卫生健康局3月26日发布的，“自3月18日以来，我市先后报告了3名湖北输入、2名境外输入的无症状感染者”。
可以认为，目前仍存的无症状感染者，感染能力很弱，但依然存在。如河南郏县的情形，就还是造成了当地重新加严封控。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建议，希望修改信息公开机制，通报已检测出的无症状感染者数量，透明才能稳人心。
不过，仅公布已经在抽样监测中偶然发现的情况其实还是不够的。要彻底消除这个含混地带，有不少人希望，应该进行大范围的核酸检测。
大规模核酸检测能力
现在，已经对入境人员100%实施新冠病毒核酸检测，但每天通过航空入境的旅客人数，已经由2.5万人降到5000人左右。
那么，要对大面积的人群（例如返工人群）进行核酸检测排查，需要多大的核酸检测能力？
首先要知道，检测的瓶颈主要不是试剂盒（在1月底2月初全国日生产能力就能近百万份，现在仅深圳华大一家日产能就可达60万人份），而在于样本上PCR检测仪的检测时间与操作，其次是采样送样的规模速度。
采样样本需要先灭活（56℃水浴30分钟后静置），然后提取纯化，进行逆转录（RNA变成了DNA），接着进行聚合酶链式反应（PCR），大量循环复制（扩增），把这种独一无二的特性进行放大，最后通过荧光实验法识别最快要3个半小时才能出结果。
一台检测仪，同时上96位的试管架子，配上10位工作人员，辅以自动化样本制备设备，8小时三班倒，规模化运行，一班3个人最多300多例，24小时最多能检测1000例。
单说韩国，在2月20日疫情爆发后快速开设近600个采样站，但每天的实际检测能力在1万人左右，到目前近40天检测近40万人。
根据有报道的数据，到2月底，湖北实际日检测超过3万人份，全国超过23万人份。其中广东省一个月检测32万人份。
蓝色柱状图：“火眼”实验室每日检测量 红色包络线：估算的全湖北核酸检测量 蓝色包络线：估算的全湖北最大检测量 来源：华大基因
而上万人份的检测能力，背后的人力物力投入，也是相当可观的。
考虑到工作人员轮班休息，10台先进检测仪配自动化辅助的华大基因大型“火眼”实验室，需要配备至少150人的团队，以24小时3班轮替的工作方式，才能保障每日1万人份的满负荷运转状态。
当然，一台几十万到一百多万的检测仪现在也不算稀缺设备，很多三级医院和生物实验室都有。武汉高峰时期，有80多家单位能承接核酸检测，但小规模小批量操作的人力资源效率，就要更低一些。
那么，需要给多大规模的人群做普查呢？500万出省务工人群？湖北全省6000万人民？
这里还要考虑到检测成本的问题，一份试剂的正常价格在200~300元左右，即使不考虑工作人员人力成本、仪器设备折旧成本，只考虑其他辅助器械材料销耗。
按每人份400元计算，一万人就是400万，一百万人就是4个亿。这个成本还可以承受。
当然还有一个时间周期，按全国实际日检测能力扩增到30万，500万人要做17天，也还算可行。
至于想给全湖北、全国人口都做一次，时间周期就太长了——分别是200天和近13年。
当然也有一个办法，就是外国试行的，把10人乃至20人的样本混在一起测（再高不行，浓度不足），测出阳性再分别测这10~20人。
但这样对管理能力有很大挑战，过分追求检测速度就可能会导致错检或漏检。
总之，短期内测500万人在理论上还是可行的，测更大规模就有太多挑战了。
更准确的鼻拭子采样其实……看图吧
当然，也有观点认为，武汉封城前外省春运基本已经都走了，近400万人分散到全国各地。
很多省市都把湖北旅居史的人全部检测了，大多数阴性，400万人里最后确诊约6000人，密切接触者传播了一轮6000人。然后就结束了。
我国绝大多数病例都能溯源到有症状的传播者，说明无症状感染者传播在我国疫情中本来就很少。经过两个多月的疫情防控暴露，特例中的特例实在比例很低。
究竟是动态防控，还是普测安心？这还涉及到人力物力财力上的更多安排，还是由决策者和专家来认真会商、最终拍板吧。
编者注：30日，中央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工作领导小组召开会议，要求加强检测力量和设备设施配备，要突出做好无症状感染者监测隔离和治疗，有针对性加大筛查力度，将检测范围扩大至已发现病例和无症状感染者的密切接触者、重点地区和人群等。一旦发现无症状感染者，要立即按“四早”要求，严格集中隔离和医学管理，公开透明发布信息，尽快查清来源，对密切接触者也要实施隔离医学观察。抓紧在疫情重点地区抽取一定比例样本，开展无症状感染者调查和流行病学分析研究，完善防控措施。
美国确诊多，是因为测得多？
说完了中国，我们还是把目光转向每天确诊暴增2万人的美国。
这几天网上兴起一种说法，就是美国确诊病例暴增，是因为检测速度快、检测规模大，检出了很多无症状患者。
这个情况大体是有的，但中间的各种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
的确，美国主要是纽约3月15日启动大规模测试以来，检测能力增长很快。
之前引人注目的韩国，在疫情2月19日暴发后，病毒检测能力即达到1万人次，峰值时近2万人次。
截至3月19日一个月，已累计对30.7万人进行病毒检测，测出8652人（检出比2.8%）。5200万人口的韩国声称是创造了世界纪录。
实际上，广东省到2月20日一个月就进行了32万人次检测，测出1332例（检出比0.4%）。
美国15天来检测85万人次，平均每天检测近6万多起。作为一个3.3亿人口，6倍于韩国的国家，其实也不算非常快。
各国各地区检测数量的最新数字
当然，也都算是尽力了。其中纽约州15天检测17万人（占全州人口近1%），日均1万多，达到了武汉高峰期的检验规模。
真正的问题是，美国的全国检出比高达16.6%，已经检出14万多人，世界第一。
纽约更是检出比高达34.5%！检出近6万人！而显然后续还要继续暴增，这就很麻烦了。
美国测得多，是因为测得快？
接下来，就另有一种说法，称美国确诊病例暴涨是因为检测能力突飞猛进。
这个消息也不算空穴来风，但是要完整解读。
3月13日，美国食药监局（FDA）紧急授权瑞士医药巨头罗氏（Roche）开展新冠病毒自动检测。
当时美国媒体报道说，该公司的系统每天最多能进行4128例检测，能将新冠病毒的检测速度提高十倍。
实际上，这是用罗氏的Cobas 6800系列全自动分子生物分析仪，包括高通量(6800)和超高通量(8800)两种。
Cobas 6800系列是单检测仪模块，一次测试96个样品，出首批结果需要3个半小时，在8小时周期内隔90分钟出一批，最多可分析384个样品，24小时1152例。这实际上与一般的PCR检测仪没有大的区别。
而Cobas 8800则是双检测仪模块，每批间周期缩短到30分钟，8小时最多可分析1376个样品，24小时4128例。
罗氏的Cobas 6800（前）与8800（后）
所以罗氏Cobas 8800的确自动化程度高，一台能顶四台，一定程度减少实验室工作人员配比，但前端采样人员可省不了。
而且罗氏Cobas 8800属于新机器，并不够普及。罗氏披露Cobas 6800和8800系统的全球安装量也分别只有695台和132台。
这两天，雅培（不光是卖奶粉，也是世界前15的药企、前3的械企）5分钟诊断新冠病毒的新闻刷屏了。
但这个仪器的关键问题在于检测量太低，一次只能测一个样本。加上不短的人工操作预处理时间，一天下来检测不了多少。
当然最大优势就是快，适合一些小诊所和检测人次要求并不高的场合，扛主力的还是得靠常规的核酸PCR检测仪，批量上机、大规模检测。
美国全国日监测6万多起，也是动员了不少人力的。
例如借鉴韩国经验，结合本国国情，在敞开场地开设“得来速”式采样站，大量工作人员收集自驾前来的样本，减少密闭环境下的交叉感染。
美国情况多严重？中国10倍以上
面对美国日增2万的基数，还有一种说法就出现了。说美国一多半都是无症状患者，在家隔离观察即可，无需担忧。
无症状这事情，今天无症状不等于明天无症状，上午无症状不等于晚上无症状。
而通过这两天文章的深入分析，我们已经知道，2/3的初期无症状感染者，基本上在14天内还是会发病，逃不过的。
纽约州确诊人数遥遥高于其他州（如早期西海岸的加州、华州）
现在，纽约州加上邻近的新泽西州，7.3万确诊者，超过全美一半。也远远超过了武汉（50006，2月1日4109）加湖北（17795，2月1日4965）。
这里是美国和世界的金融中心，也毫无疑问是美国和世界的疫情中心。
在美国其他地区，加州检测了9万人，测出5700人，检出率也达到了6.3%。其他州的检出率基本上也在10%左右。
由于人口基数多，纽约之外的美国也已有了7万例，已经远远超过了中国内地湖北省外的规模（目前不含境外输入总计13906，2月1日5306）。
仅从规模上看，美国的疫情规模已经是2月1日中国内地检测数字（14380）、病亡人数（304）的10倍，按人口比例更是近40倍！
而且病毒在美国已经扩散得到处都是了，不仅本土48州都有，平均一个州1000来例，夏威夷和阿拉斯加也分别检出175、114例，短期内难以阻断。
纽约的医院已经严重超载
另外，美国可没有像中国这样的超大规模医院。美国医院规模普遍偏小，平均医院病床数在160-170张之间。大型医院床位数一般也仅在500~900张之间。
从2008年到2018年的十年间，中国的三级医院（必须达到500张床位以上）数量翻了一番，从1192家到2458家。
其中床位超过2500张的医院超过100家，11家超过5000张，5家超过6000张。有“世界最大医院”之称的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突破1万张。
床位超过2500张的医院，美国是一家都没有。在全美top200医院中床位最多的，就是纽约的长老会医院（康奈尔大学与哥伦比亚大学教学医院），6个院区一共2410张床位。
美国的大部分顶级医院，床位都在500~1200张之间，还有不少2、300张床位的。
《新闻周刊》2019美国顶级医院排名，在美国综合声誉前七名基本固定为梅奥诊所、克利夫兰诊所、麻省总医院、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纽约长老会医院、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中心、洛杉矶分校医学中心。
美国500张床位以上（相当于中国三级医院）的综合性医院，总床位一共是24万张，按平均750张计算，全国也就是320家。
纽约长老会医院，6个院区2410张床位，全美最大的医院，声誉排名第6
所以纽约市的大医院，也就是长老会医院（6个院区）、西奈山医院、朗根医院再加上公立的贝尔维尤医院（排名136，912张床位）、艾姆赫斯特医院(545张床位)这几家，一共6000张床位。
其余的2万张，都是社区医院规模。全部加起来，只有武汉8.2万张医院床位的30%（武汉要是算上社区医院，有9.5万张）。
西奈山医院的护士，只能用垃圾袋作为防护服
现在，长老会医院和西奈山医院的物资都已经严重紧缺，一套一次性防护设备要用5天。在中国报道里，由于不熟悉背景，往往将这两所全美顶级医院称为“纽约市的一家医院”。
实际上，这分别是全美排名第6和第16的顶级医院。就相当于武汉的同济和协和（中国排名第8、第12）。当然，公立的贝尔维尤和艾姆赫斯特就更为紧张。
之前的文章就说了，在巨量感染者（武汉同期6倍）、医院小规模（武汉30%）的双重冲击下，纽约市的人道灾难只会极为惨烈。
西奈山医院，1103张床位，全美声誉排名第16
错过了40多天防御管控期，又试图疯狂甩锅中国的川普，现在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了。之前声称的“大家自我管控15天”“复活节复工”已成泡影。美国全国的紧急状态至少要持续到4月底。
而疫情冲击还会更惨烈。目前川普政府的卫生官员说，如果不管控，美国死亡人数将有220万人。而管控之后预计可控制在10万人之内。
全美确诊人数日增2万人
但即使10万人这个数字，也是美国人民无法接受的。川普政府会更疯狂的甩锅中国。
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竟然还有人说，美国能承受80万感染者？真不知道是怎样算出来的。
纽约大学朗根医院，1044张床位，全美声誉排名第18
关于各国的抢救能力，几乎所有的媒体甚至专家，都在根据非常粗糙的资料人云亦云，还需有人正本清源。
明天，凤凰新闻客户端app将继续就这场席卷世界的大疫情，进行深入解读。
26. 五张疫情图，世界已站在危险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