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普通家庭的抗疫战争:留下来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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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普通家庭的抗疫战争:留下来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下去

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之后,国家卫健委的官网上,每天都在滚动着一串串数字。

而在这场疫情中的他们,不仅仅是一个数字。他们是父亲、母亲,是儿子、女儿,是丈夫、妻子,是亲人、朋友。有一些人,在离开这个世界前还来不及被统计,成为那串数字之一;还有更多的人,他们还在等待这个冬天之后迎来春天。

一个个真实的人,一个个普通的家庭,在巨轮碾过之后,逝去的已不可追回,而留下来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下去。

确诊

32岁的翁女士去世已经30多天。陈先生心里明白,夺走妻子和她肚子里孩子的是新冠病毒,但却没有证明,只能看到“重症肺炎”的诊断,以及一个裹尸袋。

↑翁女士一家三口。

这是在黄冈做门窗生意的一家三口,1月9日是他们命运急剧转折的一天。中午妻子说自己有点感冒不舒服,顺便让陈先生买回验孕棒,结果发现妻子怀孕了,陈先生觉得这是2020年最好的消息。晚上,他弄了一桌饭菜,一家人吃完晚饭,女儿看电视,妻子早早去休息,日子过得平淡幸福。

第二天凌晨3点,翁女士忽然把陈先生叫醒,说自己很不舒服。“就是感冒的症状,咳嗽、发烧、怕冷,我决定赶紧带她去医院打针吃药。”因为不放心5岁的女儿一个人在家,于是陈先生用电瓶车驮着妻子和女儿一起赶往医院。当时,医院没有接收。早上六七点钟,陈先生再次带着妻女赶往医院,验血、照片,做了一系列检查。由于翁女士怀孕,医院仍旧没有接收。

那一天,陈先生带着妻女辗转了好多家医院,妻子体力渐渐不支,病情也开始加重,“都说不出话来,只能通过点头或摇头交流。”

1月10日晚上11点,翁女士被转到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奔波了一天,陈先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陈先生只记得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5岁的女儿不满奔波疲惫,在他身上一直哭。陈先生不知道,头一天妻子出现不适时,一小时车程外的武汉已出现首个死亡病例。

↑翁女士的诊断证明书。

↑翁女士的CT检查诊断报告单。

土生土长的武汉人贺先生也不知道,当陈先生用电瓶车载着妻子奔走在黄冈各个医院求取一个病床位时,贺先生自己也已经被感染。

62岁的贺先生是一名医生,退休后被返聘到一家私立医院放射科,负责CT照片。1月初的时候,来诊室照片的病人比平时多了不少。没戴口罩的病人在走廊里咳嗽,这些病人CT显示肺部发白。贺先生不知道这就是后来夺去自己生命的新冠病毒肺炎。

贺先生作为武汉本地人,外地的同事都提前回家过年,他仍坚持留在岗位上,“最近肺炎的人增多,流感季来了,兴许肺炎就是流感引发的,我留下来吧。”

1月17日,贺先生自己也出现发烧咳嗽症状,但没有请假,而是一边工作一边打吊针,就这样在岗位上又坚持了3天。

“我姐姐一边骂他,又一边陪着他在医院上班,就坐在旁边给他喝水、提醒护士来换药之类的。”钟女士说,姐夫感染后,在武汉市中心医院做了血液检查和双肺CT,得到的答案是“50%的可能性”。

1月20日,呼吸病学专家钟南山被任命为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参与到此次新冠肺炎防控工作中。当晚,他在央视访谈中披露,发现14名医务人员感染,直言“有明确的人传人现象”。

如果能早一点知道这是新冠肺炎,姐夫贺先生是不是就不会带病上班?如果早一点就诊,是不是还有可能活下来?钟女士总是忍不住这样想。

去世

贺先生和妻子收入还算不错,但今年33岁的女儿患有心脏瓣膜缺损,智力低下,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在妹妹钟女士记忆里,姐姐和姐夫一辈子为了这个女儿操劳,“当时我姐可以生第二胎,她说怕未来有一个新的孩子,他们在感情上对这个孩子会有偏袒,所以就没有要。”

钟女士说,为了给女儿找个条件好一点的福利院,姐姐和姐夫一辈子很节约,连湖北省都没有出过,钱全部花在女儿生病住院和存钱上了。“姐夫治疗的那段时间,姐姐又要操心姐夫的病情,又要照顾女儿的生活,像一只两头烧的蜡烛。”

陈先生已无法回溯妻子翁女士是在何时何地感染上了病毒,唯一能想到的是1月7日妻子去过一趟市中心买菜。那时他在网上看到武汉出现了病毒,“但我们不知道黄冈也有,当时也没有特别关注,根本不知道妻子会感染上这个病毒。”

妻子入院后,陈先生只能通过医院的电话了解她的病情。他不会想到,再见面时,妻子已经变成了一坛骨灰。

入院后,翁女士每天治疗费好几万元。1月13日起,陈先生的微信朋友圈开始疯狂转发网络求助链接,同样的内容他一天几乎要转发10次,每次转发语都是“救救我的好老婆,我孩子的妈妈”。那段时间,为了方便照顾妻子,陈先生和母亲住在医院附近几十元一天的旅社,“脑子里每天想的都是怎么筹钱。”

“最让我遗憾的是一名来自黄冈的孕妇,病症很严重,在ICU住了一周多,治疗花了近20万。她家是农村的,治病的钱是找亲戚朋友借的。”2月5日,武汉大学中南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彭志勇告诉记者,那天,该院ICU准备的16张床位全部住满。

“孕妇的老公最终决定放弃治疗。她老公哭了,我也哭了,因为我觉得还是有希望治好的。放弃了,孕妇就死了。而且在放弃的第二天,政策变了,对于新冠病人国家提供免费治疗。我很为那个孕妇惋惜。”

这个孕妇,就是翁女士。

↑翁女士的死亡殡葬证。

1月21日,陈先生已经实在借不到钱了。妻子昏迷多日,希望渺茫,在与岳父商量后,陈先生不得不在放弃治疗同意书上签了字。妻子火化时,他已经花费了30万元。

翁女士去世的这天,一直带病坚守在岗位上的贺先生实在扛不住了,到医院去检查,在武汉市中心医院留观室接受治疗。第二天,湖北省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二级应急响应。

求助

孕妇、老人、医护似乎是病毒第一批入侵的对象。

同样是1月21日,在医院住院6天后,73岁的武汉退休医生干章勋在医院去世。去世前,他在武汉洪山区一家社区门诊帮忙看病,倒在了岗位上。

1月15日,正在给病人看病的干章勋感到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被确诊为肺炎,随即被收治入院。去世的头天晚上,19岁的孙儿给爷爷打电话,爷爷说自己很快就出院,要和孙儿一起过年。孙儿说,打电话时爷爷精神不错。

夜班熬了通宵的大儿子干汉江,到病房接替弟弟干汉权照顾父亲。

父亲过世当晚,干汉江、干汉权兄弟二人先后出现不适症状。干汉江发烧、咳嗽、肺部出现感染,干汉权咳嗽、四肢无力、食欲不振。

在妻子陪同下,干汉江去医院做肺部CT。摄片显示其肺部已经呈毛玻璃状,呼吸越来越困难,走路都不稳了。

根据当时已经公开的新闻报道信息,一家人基本判断干汉江被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但因为疑似病人开始激增,尚未确诊的干汉江无法被收治入院,只能在家隔离治疗,每天步行30分钟去医院打针。

社区有网格员负责联系过干汉江和妻子,但每天只有20个试剂盒,前面排着长队,只能等。妻子黄女士看着丈夫一天天越发严重,但是毫无办法。

最让一家人担心的是,19岁的儿子也出现了发烧症状,持续两三天后吃药有所好转。但是因为新冠肺炎有较长的潜伏期,究竟是病好了还是潜伏下来了,谁心里也没把握。

1月31日,干汉江意识到自己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无奈之下写了长长的求助信,发给当律师的堂兄干卫东。干卫东在朋友圈贴出干汉江的求助信息后,引来律师同行大量转发,终于获得帮助,到医院做了核酸检测。

2月4日,还没拿到结果的干汉江又做了第二次核酸检测。下午,他被社区带到了集中隔离点,与妻儿分别,这样可以避免传染给老婆和儿子。

活着

钟女士也走上了求助之路。

2月4日,钟女士的姐姐感染。2月5日,姐夫贺先生去世。

“姐夫去世了,不能再失去姐姐。”钟女士请女儿在微博超话“肺炎患者求助”里发出了求救信息。幸运的是,2月11日姐姐终于被武汉红十字会医院收治,2月12日转入金银潭医院接受治疗,目前作为受试者在试用新药瑞德西韦。

干汉江自进入集中隔离点后,开始服用阿莫西林类消炎药,并服用藿香正气丸及隔离点提供的汤剂。此后不久,干汉江的发热症状开始缓解,体温一天天恢复正常。“可能由于每天喝中药的原因,他说饭量增加了不少,胃口很好,一到饭点就感觉饿。”干汉江妻子黄女士说。

“干汉江今(2月17日)晚做CT检查,他感觉自己肺部感染明显好转。”妻子黄女士高兴地说,再经过核酸检测、专家认定,相信干汉江会很快解除隔离。

跟干汉江不同,47岁的干汉权没有去医院。他不去医院的理由是:如果有病,担心自己传染别人;万一不是,又担心被病毒携带者传染。

在医院照顾父亲时,干汉权就在药店买了莲花清瘟胶囊、阿莫西林等药品作预防。父亲去世后,干汉权开始加大剂量服用感冒药。吃不下东西时,干汉权给自己配“营养餐”:先强制自己吃点小番茄,慢慢吃点橙子,10来天后可以喝点酸奶……

干汉权认为自己听懂了专家的话:没有治疗的特效药,得靠自身的免疫力!

度过了一周左右最艰难的日子,干汉权开始感觉身体好转:进食一天比一天强,从茶饭不思到强食水果,再到酸奶、粥汤。大约20天左右,开始进食米饭、菜肉。“再过一周,就恢复如初,完全康复。”干汉权信心满满地表示。

“这是大家都不愿意发生的事情。”钟女士对红星新闻记者说,这么大的疫情大家都措手不及,她不怨谁。“有的人走了,活着的人还得过啊。”钟女士把姐姐、姐夫的女儿接到了身边,孩子已经过了隔离期,现在检测呈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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