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化历史研究】冰河世纪的试炼：新石器时代农业起源的经济学解释

原标题:【量化历史研究】冰河世纪的试炼：新石器时代农业起源的经济学解释

本文为“量化历史研究”第 261 篇推送

新石器革命中农业的起源地区及传播路径

（图片来源于网络）

全球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是经济学家迫切希望了解和解释的话题，经济学家们试图从多个角度对这一问题提供答案。在这些答案中，目前比较发展经济学文献越来越多地将目光投向超长期的人类远古历史，试图寻找这种不平衡发展的“深度根源”。

在这些远古历史因素中，现有的文献已经发现“新石器革命”（Neolithic transition）是一个影响人类长期发展和全球经济发展不平衡的重要因素。新石器革命，又称第一次农业革命或新石器人口转变，泛指在公元前1万年左右在世界不同地区同时出现的社会变革。在这一转变当中，人类从狩猎采集社会进入到农业社会，开始栽培农作物、驯化动物，从流动走向定居，并因财富增加进入到社会分工更为复杂、知识技术水平更高的社会阶段，促进了文明的起源。

现有研究指出，这一发生在1万年前的转型对于现代经济发展状况有着深刻影响。发生新石器革命更早的地区，其现代经济也发展得更好，享有更高的人均收入、人口密度、预期寿命。可见，新石器革命发生的地区和时间节点是一个值得关注和研究的历史话题。

那么，是什么决定了新石器革命在各个地区发生的早晚呢？目前的研究却很少提供相关的解释。在一篇工作论文中，Lothar Grall通过构建经济学数理模型提出了一个新的解释，并用历史数据初步检验了这一解释的合理性。

虽然文章提供的数理模型较为复杂，但其核心故事十分简洁。在其解释中，作者强调了冰河时代气候对于人类生存策略的影响。作者认为，为了族群得到最佳的延续和壮大，人类每个个体（父母）会权衡孩子的数量和质量，做出最优的决策。并且，这种决策会受到环境变化的影响。当人类走出非洲进入亚欧大陆以后，他们面临着复杂气候条件的挑战。在冰河时代，世界各个地区的气候环境存在着显著的差异。在纬度较高的地区，冰河时代的气温比当代还低12到14摄氏度，生存条件恶劣。但靠近赤道的低纬度地区环境较为温和。

在生存条件恶劣的高纬度地区，一味试图扩大后代数量变得并不明智。因为恶劣的气候条件意味着后代生存概率的降低。人类意识到提高后代质量的重要性，进而重视“体质资本”（Somatic capital）的投资。在文中，“体质资本”指人类的体型、体格、免疫能力等体质素质。当人类更注重后代的体质提高后，人类的体型等身体素质得到了提高。更大的体型意味着人类有着更大的脑容量。脑容量的增加使得个体创新能力提高。这种创新能力的提高最终加速了技术进步的速度、导致了新石器革命的到来。

图1：北半球十万年气温变化

同时，作者指出，逻辑上讲，高海拔地区的气温条件也可能直接影响技术进步（比如严寒刺激了对御寒技术的需求），而不是通过影响人类体质间接影响技术进步。但作者认为，根据考古学发现，这种直接影响是有限的。首先，考古调查发现，很多早期的发明通常对于高海拔地区的生存并没有直接的帮助。其次，很多重要的发明都是在气温转暖以后才出现的。因此，考古学并不支持气温直接影响技术进步的假说。作者因此认为起作用的是体质资本，而不是气温本身。

在构建了数理模型提出解释后，作者收集了公元1500年之前有关人类体质的考古数据，来检验其假说。其检验分为两个部分。

首先，图2的相关性分析发现，在纬度较高的地区，早期人类的体重相应更大。纬度和人类而体重呈现正相关的关系。值得指出的是，一般的生物规律显示，在更为寒冷的高纬度地区，动物的四肢更短，身高体重也会相应萎缩。人类的相关关系正好与之相反。作者认为，这正是人类的投资决策（培育策略）在起作用。

图2：纬度与人类体重（公元1500年之前）的关系

检验的第二部分如图3所示：早期人类体重更大的地区，新石器革命也发生得更早。表1所呈现的回归分析是对图2、图3发现的再次确认。特别地，作者发现，在控制了人类体重这一因素后，纬度对于新石器革命发生的早晚不再有直接地显著影响。作者认为，这说明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并不是纬度本身，而是纬度环境所带来的人类培育策略、体质资本投资、脑容量增长最终促成了新石器革命的发生。

图3：人类体重（公元1500年之前）与新石器革命时间点

表1：回归分析

总而言之，作者在本文中强调了冰河时代自然环境对于人类体质资本的影响，最终促进了新石器革命的发生。值得指出的是，本文的侧重点和亮点在于数理模型的构建，对于实证证据的提供是十分有限的。换言之，重假说的提出，而轻假说的检验。更为严谨的实证检验有待未来研究的补充和拓展。

文献来源: Grall, Lothar. Ice age climate, somatic capital, and the timing of the neolithic transition. No. 44-2016. Joint Discussion Paper Series in Economics, 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