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布罗·润麒
郭布罗·润麒老先生走了5年了。我仍然不时想起这位被尊称为“郭老”的忘年交。
郭老的身份很特殊。末代皇帝溥仪的皇后叫郭布罗·婉容。她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郭布罗·润麒。从婉容这儿论，郭老可称为“末代国舅”。不过，溥仪三妹韫颖恰又嫁给了郭老，他又可称为“末代驸马”了。当然，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郭老作为溥仪亲信住过抚顺的战犯管理所。“文革”之后，郭老到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任研究员并当选过第六、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第六、第七届全国法制委员会委员。
认识郭老确实是个巧合。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我的第一本著作《圆明园四十景初探》完成，打算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题写书名。好友张骥良闻听此事，问：“你觉得郭老爷子怎样？”郭布罗·润麒老先生？当然好了！但是，不知道郭老肯不肯为我这无名之辈题写书名。
几天以后，骥良通知我，已经与郭老约好了见面的时间。那天，我们到了郭老的家门口，前来开门的居然是88岁高龄的郭老。从体态上根本看不出他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在骥良的引见下，我和郭老握手，说：“我是满族，隶属正白旗。”郭老爽朗笑着告诉我：“我也是正白旗，我是达斡尔族正白旗。欢迎你到家里做客。”在郭老热情、直白的谈笑中，我的拘谨消除了。
我将《圆明园四十景初探》的书稿敬请郭老在百忙之中审阅并提出修改意见，同时敬请他为我题写书名。郭老说：“我的书法不好。”在我请求下，他方才同意书写，告诉我，写好之后让骥良通知我来取。很快，骥良就拿到郭老为我题写的书名《圆明园四十景初探》，一横一竖两种形式，让我选择。我打电话告诉郭老为我写的书名收到了，深表感谢。郭老非常谦虚，连连说，长期不动笔了，写得不好，让我凑合着用。第一次与郭老接触，给我的感觉他虽然是耄耋之年，但思维敏捷、说话有力，而且诙谐、幽默，既有长者之风度，又和蔼可亲。
第一次与郭老见面后，请他的秘书用我的相机拍摄了与郭老的合影，结果没有拍好。我给郭老打电话，他告诉我，秘书另外拍照的合影一共洗出来了六张，让我去取。这样，我便再次登门拜访郭老。可巧，正赶上他从日、韩两国访问回来，便让我翻看自己拍摄的照片。
由那儿得知，郭老幼时就很喜欢摄影。那时，一位外国朋友送给他一架相机，他在紫禁城内拍摄了不少照片。现在留下的溥仪在紫禁城内的照片有一部分就是郭老拍摄的。由于郭老与溥仪有着特殊的亲戚关系，两人在交往之中突破了封建礼法的束缚，建立了纯真的友谊。而郭老每次到宫内常带着相机，这样就有了他与溥仪一块玩的瞬间的照片就留了下来。
郭老告诉我，到那时为止，他已经拍摄了六万张照片，这六万张照片，记载了郭老的一生，同时也是一部珍贵的历史资料。紫禁城出版社出版的《故宫珍藏人物照片荟萃》这本书中，有一些便是郭老所拍。在与郭老闲聊的过程中郭老曾经让我们看他拍摄的一些宫内照片。
在《圆明园四十景初探》出版
过程中，一位编辑觉得书名过于古板，建议改成《告诉您一个真实的圆明园》。我想能否再请郭老题写书名。抱着试探的口气，我给他打电话。郭老得知后，欣然应允，并说：“两天以后来取。”
几年前，劳动人民文化宫的宣传部长贾福林知道我与郭老的关系，提出让郭老回劳动人民文化宫（太庙）看看。我觉得郭老年岁已高（当时郭老已经94岁高龄），不便邀请。贾福林依然执著，请不来郭老，非要去面见郭老。碍于与福林多年的情分，我先与郭老通了电话，看看可行否？当时，他为了姐姐声誉打的官司刚刚败诉，心情不好，因而婉言谢绝了我的要求。但是，在电话中，我从郭老的口气里可以听出，并不是没有希望。我委婉地向郭老提出，贾福林是我非常要好的文友，一直就想见您一面，并送您一本他写的太庙的书。在我的恳求下，郭老终于答应可以一见。
那天（2006年4月22日），我们准时出现在郭老的门前。开门的依然是郭老，他高兴地说：“金鉴，说好三点到达，你们是一分不差啊！”郭老还是那样风趣，我赶忙说：“不敢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啊！”落座之后，贾福林将《太庙探幽》一书赠送
给郭老，他对贾福林赠送的书表示感谢并称一定拜读。贾福林请郭老题几个字，他想了想用钢笔（用毛笔手颤）便写下了“太庙文化源远流长，黄炎始祖华人共享”。结束拜访之前，我们与郭老合影留念，他依然把我们送到门口。当我拿到这次与郭老合影的照片时，郭老显然比起前两次的合影衰老了，动作比起以前也迟缓了，语速也有些缓慢，毕竟是94岁高龄的长者了。为了姐姐的清白，郭老尽了全部心力，这也是我不放心的事。以后，我常常给郭老打电话，询问他的身体情况，年节寄去我的祝福，而郭老在年节也曾让子女给我回寄贺年片，以示友好。
骥良与郭老的友谊可以追溯得很早。他曾经告诉我，郭老是一个极为正直，办事很认真的人，尤其是在做全国第六、七届政协委员的工作中，不仅认真负责，而且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直言披露，痛陈利害……骥良还谈到郭老多年来摸索出一套对症配穴拔罐的方法，和一些退休的老中医一起，在东直门附近建立了一家门诊部，为不少患者治好了病，特别是一些疑难病症。郭老看病不收钱，有些困难的病人，他反而招待他们吃住，甚至为他们购买营养品。
正如郭老在安龙祯等人编写的《末代皇后婉容》的序言中所说：“如今，我想告慰姐姐在天之灵的是，弟弟已经实现了姐姐的愿望，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同时享受着人民政府的高级待遇，当上了全国政协委员。虽已是耄耋之年，弟弟却还在兴办医疗卫生事业，决心将毕生精力，贡献给人民。”这就是郭老淡泊宁静，追求的是为人民多做点事。作者：金鉴 插图/王金辉H1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