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康民先生在自己曾任校长28年的香港培侨中学办公室。 深圳特区报记者 刘秋伟 摄

《吴康民论时政》出版后深受读者欢迎。 (资料图片)
一路走来,饱经岁月风雨与沧桑洗礼,86岁的香港著名爱国人士吴康民先生,用他那一颗火热与赤诚之心,培养了一批批出类拔萃的精英,撰写了一篇篇针砭时弊的政论。
温家宝总理给他亲笔信,说他写的短文和评论,“鞭辟入里的分析和见解,给人以启示”,称他“已逾八秩高龄,仍笔耕不辍,令人感佩。”
时任香港特首曾荫权为其新书作序,盛赞他是香港“少数能成一家之言的评论家。”
香港立法会主席曾钰成说他写的文章,“不但读来有趣,且能引发人们思考,其中更有一些,令你读完之后很想与作者交换意见,甚至渴望与作者当面对话。”
吴康民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港从事教育工作半个多世纪,以敢言著称参政议政逾三十年,以名声显赫位居爱国爱港阵营元老之列。他是教育家、政论家、香港培侨教育机构有限公司主席,还是第四至十届全国人大代表,更曾荣获香港特区最高荣誉大紫荆勋章。
6月25日下午,记者在吴老曾任校长28年的香港培侨中学见到他时,他刚接受完中新社记者一个多小时的采访。从他老人家那充满慈祥的脸上,依稀可见丝丝倦容,但他还是与记者继续进行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访谈。
他说,很长一段时间来,媒体记者不厌其烦登门探访,有些甚至夜登家门,直闯客厅。有时周末本应休息,他躲在办公室看书写稿,也常有记者朋友打电话甚至找上门,根本不让他有选择余地,令他深感力不从心,很辛苦。
最近,他的一本政论集《吴康民论时政》在北京出版,他刚从北京回来,累得要命,现又被我们“逮着了”。
吴老接受完记者采访次日,便因身体不适入院,直到7月2日,其秘书才打电话来说,吴校长于昨天康复出院,记者在此表示诚挚慰问。
以下是记者与吴康民先生的访谈录。
■ 深圳特区报驻香港记者 刘秋伟
写评论以爱国爱港为原则
记者:您最近出版新书《吴康民论时政》,诸多赞誉。您在谈到写评论的原则时,表示自己就是爱国爱港,爱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希望香港这个自己的安身立业之地繁荣稳定;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这是因为在中国还没有任何一个党外的其他政治力量可以取代它。
您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原则,而且不违背这个原则?
吴康民:这个同我经历有关。我1926年出生,次年父亲吴华胥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参与周恩来等率领的南昌起义队伍的接待工作。1928年,周恩来革命队伍在潮汕失败,父亲被通缉,一家人逃亡海外,先经香港,再到暹罗(泰国的旧称)。由于父亲继续从事革命,在暹罗被抓坐牢,两岁的我也和母亲一起“陪监”。半年后被递解出境,我们再回到香港。
1936年,母亲患病不幸去世。次年,抗日战争爆发,父亲继续革命,我回到家乡惠来县同外祖母一起生活。直到大学毕业,我才又到香港随同父亲参加革命工作。
我成长在中国内忧外患的最苦难年代,从小开始过着颠沛流离的流亡生活,我对国家的命运、对祖国的强大,抱着很大的期望。所以,我在香港所提出的观点是以爱国家、爱民族为前提;同时,我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我经常在评论里讲,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历史形成的,是中国长期革命斗争里面形成的一个领导力量,现在没有人能够代替它。拥护共产党这一点,我认为是天经地义的,我也一直坚持这个原则。
香港应注重培养政治人才
记者:您在评论时局时说,要掌握香港的船舵并不容易,香港愿意从政的人不多,人才大多流向商界,所以您希望香港社会能营造培养政治人才的气氛。可否谈谈您的这些观点?
吴康民:在香港,从政的成本太高。比如说,有些人有企业,当主管,生意做得很好,赚大钱,自己又有政治能力,有抱负,但如果出来从政,就得放下生意,而且从政就好像站在火山口,经常遭谩骂,令一些想出来从政的人望而却步。就像出任特首一样,出任特首“可以名留千古”,但却要承受“万箭穿心”,令不少工商界能人不愿出任特首一职。
举一个很简单例子,前财政司司长梁锦松,他从政之前的年薪就多达几千万港元,从政时的年薪才200万港元,他自己作出的牺牲是很大的。但是,后来香港媒体却说他“偷步买车”,说他买车时没有申报利益,有避税、以权谋私之嫌。迫于压力,梁锦松最后不得不请辞下台。就为了这十几万,他有必要这么做吗?
从政,是要有一个环境的。由于制度问题,香港特区政府的权威不够,有权不敢用,行政主导形同虚设。现在,警察管事会被媒体说滥用警权,不管事也会被媒体批评,警察也处在两难窘境。
香港政治人才的涌现和培养,需要政府和政党充分认识到选拔人才机制的重要性,否则,香港的政治生态将因政治人才水平的下降和人才库的萎缩而质变。
当务之急,政府应该在培养政治人才方面多加着力,除设立副局长和局长助理这一步棋之外,还可以延揽一些青年学有所长之士,参加一些咨询机构,避免一些老牌名人身兼多职,占着位子而贡献无多。
党政领导体制要互相制衡
记者:您在《论“维稳”》一文里谈及内地影响稳定的三大因素,其中一个是“若干官员的贪腐行为,损害了群众的利益”,另一个是“司法不公”。您在其他评论里也说过,中国要进行政治改革,司法独立是其中一个重点。可否就此谈谈?
吴康民:现在,内地出现的腐败现象已不是个别,而是群体。买官卖官,只要有钱,就可以做官,大家都有份,越是基层越严重。官员的贪腐行为,已严重损害了群众的利益。
浪费,是腐败的变种。在内地,浪费现象非常普遍也相当严重,如公费请客、用车、旅游,等等。
我前不久到内地,某地级市的一个区统战部请客,宴请吃饭,每人2000元人民币的标准,一桌就要好几万块。我不抽烟也不喝酒,但席间摆的名酒,每瓶就要一二千块,还买了好烟。本来十多人参观,但由于陪同人员多,结果,一桌变成四桌。
对于贪污腐败,很难抓,抓不胜抓。
关键问题是,党政领导体制缺乏制衡。各级党委第一把手,集大权于一身。缺少如传媒的监督、监察机关的监督以及群众的监督。
三十多年前,邓小平就说,权力过分集中,妨碍社会主义民主制度和党的民主集中制的实行,妨碍社会主义建设的发展,妨碍集体智慧的发挥,容易造成个人专断,破坏集体领导。
公检法应该是相互制衡,才能公平执行宪法和法律,防止冤假错案发生。但现在却是一揽子“统一”起来,而且由政法委一个人统一领导,这如何能达到制衡的目的?
我曾担任全国人大代表多年,接到投诉最多的便是司法不公的个案。曾听一些法官说,有些案件受到上级党委干涉,法官无法不从。你说,这样的案能判得公正吗?
虽然宪法规定司法独立,但无法执行。而由于公权腐败的普遍性已令社会难以忍受,加上“维稳”不重疏导而重高压,群体事件此起彼伏,群众层层上访。上访,已成为内地一大奇观。
在内地,还有一个很突出的问题,就是公安部门的权力独大。到了地方,就是一个村镇的派出所话事,他们权大于法。
针对这些客观存在的问题,要进行政治改革。一是要改革权力过分集中,二是要确立权力制衡,必须改变党政不分越来越严重的情况。
中国稳定有十大理由
记者:近几年来,世界局势动荡,特别是中东北非的不稳定政局,给人们带来不安情绪。中国某些大城市的少数群众聚集,被渲染为风雨将至的先兆。对于中国未来局势,您是怎么看的?
吴康民:我曾就此专门写过一篇文章,说中国国情完全不同于北非中东,中国稳定有十大理由,其中几点是:
第一,中国最高领导人胡锦涛主席、温家宝总理的形象和表现不错,得到大部分群众认同。群众不满的是地方一部分贪官坏官,而不是针对中央最高领导人,这与北非中东某些国家的群众运动,矛头集中针对最高领导的一个人不同。
第二,新中国成立以来,并无封建继承、父传子的传统。最高领袖推选,中国既没有世袭,但也不是民主选举,而是采取协商选举的办法,这是中国独特的推选接班人的办法,也许这是适应中国国大人众的选任形式。
第三,中央领导关心涉及国计民生的重要建设,关心民困和通胀问题、菜篮子问题、楼价问题等,人民生活实际上已有改善,人民还是有相当的自由度的。
第四,中央处理民族问题较为妥帖。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但一向执行的是扶助少数民族地区经济发展的政策,对这些地区投入的都是资金人力。
中国社会存在着若干矛盾,我以前也在文字中多次指出。但有缺点不能否定一切,瑕不掩瑜,中国今天的成就值得肯定;更不应抹黑中国的现实,不容否定中国的进步。这充分说明目前中国是稳定的。
公检法大权不应一人独揽
记者:中国共产党“十八大”将在下半年举行,您对“十八大”有何期望?
吴康民:现在人们都只关心人事上的变动,但体制和分工更影响党对全国的领导。
我们希望“十八大”也应再次认真研究邓小平的《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十七大”报告指出,“民主法制建设与扩大人民民主和经济社会发展的要求还不完全适应”;“确保权力正确行使,必须让权力在阳光下进行。要坚持用制度管权、管事、管人。建立健全决策权、执行权、监督权既互相制约又相互协调的权力结构和运行机制。”
要使公安部门的权力在阳光下进行,便要在体制上使公安部门、检察院、法院能相互制约,健全组织法制和程序规则,保证国家机关按照法定权限和程序行使权力。
我们对“十八大”充满期待,我希望,“十八大”能够从严治党,严把关吸收官员;新的领导体制,应该由不同的政治局常委分别领导公、检、法机构,要有监督,不要由一个人独揽大权,失去了互相制衡的效果;要多关心群众,为人民服务,人民关心的问题要积极去办,让人民恢复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