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城市尚贝里

　　月光下的法国最大天然湖布尔热湖。

　　尚贝里蓝色自行车。

　　鸟瞰尚贝里。

“每天早晨日出以前起床，然后从邻近的果园走上一条十分美丽的道路，这条路在葡萄园的上方。我沿着这条山路一直走到尚贝里。一路上，我一边散步一边作祈祷。”

——卢梭《忏悔录》

李晓

在尚贝里，“生态城市”、“可持续发展”不是响亮的名号，而是具体的数字，是看得见的蓝天，喝得到的清水，感受得到的便利，欣赏得到的美景，是在户外爱好者必经的半山腰装一个饮用水水龙头，在人迹罕至的山顶老树下安装一条长凳和一个垃圾桶。

自行车轮上的城市

2012年6月5日，星期二，晴。早上8点钟，像往常一样，弗兰克·加谢（Franck Gachet）走出位于尚贝里（Chambéry）市区的公寓，跨上自行车，6公里，15分钟，他来到了尚贝里城市建设部（Chambéry Metropole，以下简称城建部）他的办公室。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他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可持续发展部门的工作人员为所有没有开车来上班的人提供了掌声、微笑、咖啡和礼物（一个自行车铃）。

6月5日是法国罗纳-阿尔卑斯大区的“生态交通日”，也称为“最少开车日”，城建部鼓励所有出行的人尽量选择乘坐公共交通、骑自行车、滚轴、独轮车、走路、滑板……宣传画上甚至温馨建议市民：如果可能的话，就游泳或乘坐UFO去上班吧！

尚贝里，法国东南部城市，萨瓦省首府。位于罗纳-阿尔卑斯大区，在阿尔卑斯山脉西侧的山谷间，法国最大的天然湖布尔热湖以南，紧邻瑞士的日内瓦市，距里昂1个小时车程，距巴黎3个小时高铁路程，是巴黎到罗马的必经之地。

这座山水环抱的城市气候宜人，风景秀丽，虽然地势起伏，看起来并非骑车爱好者的天堂，但到处穿梭着骑车人的身影，每条道路都清晰地分出了双向自行车道，城区乃至湖边山顶随处可见专供停放自行车的地方，通往大湖的高速公路旁的自行车道上永远都有奋力蹬车的人，周末常见父母骑着挂有婴儿车的自行车，能走路的小孩即蹬上小自行车，全家出动其乐融融。“骑自行车——我的生活方式”，尚贝里市民知道，他们每年每人交的税中有10欧用来修建和维护自行车道。

而对于弗兰克·加谢来说，自行车是他的主要交通工具，也是他的休闲和锻炼方式。是每天载他上下班的坐骑，是周末环湖45公里的伙伴。他的汽车只用在下雨的清晨，到外市参加网球比赛，以及周末回里昂看望父母。自行车对尚贝里居民来说如此重要，正如尚贝里城建部的口号一样：蓝色自行车上的人生如此美好。

“蓝色自行车”，是尚贝里城建部的绿色出行项目之一，今年已经在庆祝项目成立十周年。它负责采购自行车并以低价出租，开展各种提倡绿色出行活动，定期举办自行车环城赛，以及负责免费维修自行车（每周三）等，每年采购部门会新增百辆自行车用于汰旧换新，也就是说，租来的车如有损坏，租车者无需负责。此项目曾在2004年为尚贝里赢得了法国“金车把”奖，肯定其在城市自行车道建设及自行车出行推广中的卓有成效。

和谐发展尚贝里

尚贝里城建部，这个成立于1957年的企业致力于“和谐发展尚贝里”，它的日常行政职能包括建立公共交通体系、城市道路建设、收集处理垃圾、水循环（包括提供饮用水及处理污水）、为低收入者提供住所及工作机会。

听起来林林总总，操的心也类似大内总管，从采购每天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公交车，到为一个小天然湖竖上“此处水深×米，为深水区（浅水区）”的牌子，在户外爱好者必经的半山腰装一个饮用水水龙头，在人迹罕至的山顶老树下安装一条长凳和一个垃圾桶……在尚贝里，城建部的标志无处不在，它的触角直达城市的最细微处，在你没有察觉到时已经在为你服务。尚贝里城建部和政府财务部门、行政部门、保险部门、农业部门及可持续发展部门一起，组成了尚贝里城市建设网。

对这座以旅游闻名的城市来说，“和谐发展”至为重要。尚贝里是一个充满艺术氛围并且历史悠久的城市：梅迪瓦尔中心广场从13世纪起就是旅游者经常光顾的地方，18世纪著名哲学家让-雅克-卢梭的旧居吸引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2012年卢梭诞辰二百周年更是被尚贝里旅游局做尽文章，一整年各样活动不断，艺术节、文化节、音乐节乃至狂欢节，都打着卢梭的名号，淋漓尽致地挥洒着法国人爱过节的优良传统。卢梭现代艺术中心聚集了戏剧院、音乐厅、电影院等娱乐场所，市中心的巨幅广告牌上总是密密麻麻地写着本月该市的所有文娱活动和大小节庆。

在阿尔卑斯山上可以看到上萨瓦地区的特色风光，这里有古老的城堡，萨瓦公爵的城堡据说现在还常有幽灵出没，圣·弗朗索瓦大教堂有多达6000平方米的装饰错落视画，是全欧洲最大的博物馆之一。湖泊、自然公园、葡萄园、冬夏季山上运动，滑雪、攀岩，更吸引着众多的游客。拥有阿尔卑斯山脉最大的滑雪站之一及1992年奥林匹克运动会所开辟的专业滑雪道的尚贝里，每年冬春两季，爱好滑雪的游客络绎不绝地从外市及西班牙、英国等国赶来，共赴热闹。

在尚贝里博物馆，笔者看到18世纪画家笔下的尚贝里风景，且不说那湖光山色，安详如斯，甚至一座老桥，一个教堂，都和今日别无二致。数百年岁月悄然逝去，尚贝里像一个不老的美人。确实，在一个不经意间就看见某栋漂亮的老楼前写有“建于17世纪”字样的城市，不难理解“可持续发展”在市民心中的重要性，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会给后代留下怎样的一座城？这是市政建设者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因此，可持续发展部门参与到城市建设的各个项目中，可持续发展在城市建设中成为重要考虑因素。弗兰克·加谢，这位尚贝里城建部采购中心工作人员，向笔者介绍了他的工作：“在政府采购中，我们选择供应商要严格遵循相应标准来打分。比如采购车辆，‘全部价格’要占50%的比重，为什么是‘全部价格’而不是‘价格’？因为‘全部价格’不仅包括‘价格’，还包括汽车的耗油量所产生的费用，也就是说我们要鼓励使用、优先选用低耗油量汽车。此外，技术更新占20%，对环境保护的影响（如二氧化碳等排量）要占20%，交货期限要占10%。采购中要严格按照这样的比例来打分，从而从技术层面鼓励供货商提供最有‘可持续发展’指数的产品。而对于采购服务项目，除‘环境保护’项占20%比例外，‘提供工作机会’也要占10%的比例，因为这也是可持续发展中不可或缺的因素。”

行动21

在尚贝里城建部为城市可持续发展所做出的努力中，“行动21”是常常被提及的词，这近乎一个最高纲领，又是一个行动手册。

“行动21”，是始于1992年的计划书，“为21世纪行动起来”，也是法国行政部门将可持续发展落实到具体细节中的操作指南，内容涉及贫穷、健康、住房、空气污染、森林、海洋、山岭、水、农业、垃圾、沙漠化等，其“将可持续发展贯穿到每个行动中”的理念以及其平衡经济、保障民生、和谐社会、改善环境、节约能源的基本目标被法国各个城市接受。在法国不同城市，根据各地的不同状况，它的内容有不同的侧重点，而且随着城市的发展，“行动21”的内容也不断推陈出新，根据城市发展及落实情况，一般四年为一阶段，制定目标，修正内容，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在尚贝里的“行动21（2011-2014）”里，包括6个中心、16个目标以及68项具体内容，内容可谓包罗万象：更好地处理资源（水、空气、垃圾、能源等），鼓励居民保护环境节约能源，确保经济、民生、农业和自然和谐发展，推动社区文化、音乐、体育的发展……这些话听起来大而空，是我们常常喊的口号，但“行动21”的任务就是将这些口号细节化和具体化。

比如改善停车场的管理，以限制机动车对环境产生影响；在高速公路某些路段上限制车速，减少尾气排放；尽管在尚贝里，堵车超过十分钟就堪称灾难式堵车，但市区里还是设置了“30区”，即相应区域内时速不得超过30公里每小时；以及在公共场所安装多少个废旧电池回收处；公共部门的接待处安装多少张椅子；博物馆及城堡每年免费向公众开放时间为多少……这些问题都经过调查，然后落实，具体、细节化到甚至琐碎，但不以“善”小而不为，城市形象和城市环境，就是靠这样点点滴滴的积累换来日新月异的改善。

在尚贝里城建网上，可以详细地看到“行动21”计划的制定与落实与否。如尚贝里决议在所有的学校食堂中推广纯天然绿色无污染食品（有BIO标志）及本地新鲜农产品，2010年，BIO食品比重为6%，2012年这个比重要达到20%；本地食品的比重为8.5%，在2014年要达到15%。2010年，43%的居民楼前的垃圾分类合理化，2012年的目标是60%；2010年，尚贝里市中心一共有一万五千棵树，2012年的目标是“至少保持现有数量，重新评估新增树种”。2012年尚贝里100%的建筑内的空气质量、二氧化碳含量、相对湿度和甲醛含量都要达到标准……这些都是“行动21”在各个行政部门得以贯彻后在尚贝里要看得到的改善，所有的尚贝里市民都睁大眼睛，看城建部如何“为人民服务”。■

（作者系自由撰稿人，曾任报社记者、出版社编辑，现旅居法国尚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