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价值理念 对世界的贡献
■ 吴祚来
提要印度向世界贡献了多种价值理念，如伦理责任与业报轮回、宽容与忍受，苦行、修炼与超脱、思想（冥思）与辩论、证悟与梵我一如，众生平等与和平共生，施舍与慈悲，守静与空虚，虔诚与神人合一等等。
国家的历史是发现价值、追求价值的历史，也是守卫价值原则的历史，有什么样的价值追求，就会有什么样的国家民族文明模式。
印度价值中的非暴力精神、众生平等精神、修行苦生精神，对近代印度民族独立影响深远。这些精神塑造了印度精英的超世精神追求，有信仰才有真正的影响力与强大的精神动力，它成就了印度独立自由民主政体的建立与发展。
一、印度传统文化更多的是神本主义，不伤害生命，非暴力，苦行，修行，安静，空虚，超世等等价值追求
一个国家或民族的历史，就是一部价值追求史，知识分子在其中充当的角色是，发现价值，定位价值，引导价值，追求并捍卫价值准则，守卫价值底线。
印度创造了超世价值体系，或来世价值，无论是印度教还是佛教、耆那教，我们都可以看到对超世价值追求，对生命、宇宙有终极追问，人要通过苦行，超越轮回，人要忽略现世的生活欲念与物质利益进入涅槃，得到大自在，大喜悦。如果说西方文明在文艺复兴之后进入人本主义的话，印度传统文化更多的是神本主义，不伤害生命，非暴力，苦行，修行，安静，空虚，超世等等价值追求，构成印度价值核心。
西方世界文艺复兴之后确立了自己的价值体系，摆脱了神权对人权的束缚，以人为本，而不是以神为本，人的尊严建立在人人平等、自由民主、博爱、法制、公平正义、科学、理性等价值理念上。
这里我们看到，无论是西方文明还是印度文化，都有着文化的神圣性背景，他们的文化以神话传说为精神之源，他们的思想形态是从形而上的宗教或宇宙精神出发，因此有了某种超越性，使文化在神圣性中具有信仰价值。这种神圣性，体现在政治经济文化甚至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浸润每一个人的内心，神圣性使人分享，当每一个人都分享了神话与宗教中的神圣性之时，每一个人的尊严与人权都分享了神圣性的光辉。
二、西文倡导的人人平等是基于人类大家庭之中的博爱， 而印度人倡导的众生平等，则是倡导对所有生命的关爱与同情
我们看到，印度古代史诗，都是颂神为主体内容，从创世之神，到河流之神，到霞光之神，无不受到热情的歌颂，史诗是文化，文化中的神灵转而成为宗教中的神灵，这与古希腊文化相仿，正是宗教精神与文化精神的契合，使神育、美育与道德教育合为一体，宗教精神灌注于生活之中。
印度教却有一个神圣的道德精神集团，守望着全民道德，它影响每一个家庭，每一个成员，从出生到死亡，都被置于其精神监督之下。
佛教脱生于婆罗门教，佛教与耆那教对婆罗门教都是一种反动，佛教讲求众生平等，不仅人与人生命是平等的，所有生命体都是平等的，耆那教更胜一筹，不仅不食动物肉类，连长在地下的植物根类（花生、薯类等）都不食用。如果说人人平等是基于人类大家庭之中的博爱，那么印度人倡导的众生平等价值，境界更高，则倡导对所有生命的关爱与同情。
早期的印度宗教向世界贡献了多种价值理念，如伦理责任与业报轮回，宽容与忍受，苦行、修炼与超脱，思想（冥思）与辩论，证悟与梵我一如，众生平等与和平共生，施舍与慈悲，守静与空虚，虔诚与神人合一等等，这一时期是中国春秋战国百家争鸣，老子孔子等百家思想诞生，有趣的是，老子与孔子的思想并没有征服中国第一个皇帝秦始皇，中国的汉武帝也只是利用了儒教，而非皈依儒教。信仰宗教的帝王却不同，它是让宗教之神高于自己的皇权王位，佛教的教义却征服了与秦始皇时代相当的帝王阿育王，阿育王看到战争的血腥与残酷，皈依佛门，使佛教成为国教，并向外推广其教义，在此之后的几百年里，佛教传向亚洲各个国家，成为当时影响中国及亚洲的第一大宗教。
三、印度的宗教对物质世界的欲望与利益进行贬斥，倡导人们漠视现世的利益，人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换取来世的幸福
为什么古代印度能够影响亚洲其他国家价值观念呢？
因为当时亚洲文化并没有生产出“超世价值”（道教后来发展出与佛教相类似的超世价值，个人通过修炼而得道成仙），而在当时苦难深重的时代里，人的灵魂又需要慰藉，人们需要用超世价值来化解生活中的苦难，并通过修行、忍受来换取“来世”的希望。宗教文化里，既用地狱来处罚恶行，又用超度灵魂进入涅槃，来奖励慈善者，它在精神领域里设立了虚拟的“银行”，人们可以通过某种宗教方式进行“兑换”，获得神的庇佑，得到精神安慰，而这一切，中国主流社会里的儒家思想无法做到。儒家只是要人读书进取，获得身份地位，有限的身份地位只能满足少数人，更多的百姓需要无限的精神力量。
中国人追求诗意地栖居，所以中国人创造了禅宗，超世价值与世俗价值的临界点上，中国人发现了禅意。它使佛教生活化、简约化，在士大夫贵族那里，则更加诗意化、趣味化，使其变成春风秋月蝉鸣风清一样的生活风情，一方面人得到某种安适，只一方面，它的宗教信仰大为淡化，超世追求在这里变成散淡的现世快意。
佛教在中国，或者汉化佛教尽管也有真正的苦行与修炼，但更多的受众与信众还是将其俗世化，它只是生活的一种补充或提升自己价值的一种方式，或获得神秘力量保护的一种精神寄托。无论如何，来自印度的超世价值使中国人获得了一种精神力量，一种精神价值。中国宫廷皇族控制了祭天地的神圣权力，民间社会不可能分享到皇权独享的神圣价值，佛教传入中国，使人们可以普遍共享超世价值与神圣价值，印度佛教到中国之后，产生许多神灵，这是普众精神需要的产物。传统中国文化没有神圣性，是佛教文化的传入，使中国文化获得了有益的补充，无论是雕塑绘画还是诗歌戏剧，我们都可以看到佛教文化超世价值与神圣文化的力量，对中国社会的普遍的浸染熏陶与教化。
印度的宗教则追求神性的栖居，所以对物质世界的欲望与利益进行贬斥，倡导人们漠视现世的利益，人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换取来世的幸福。
西方文艺复兴之后的价值追求则是人性的栖居，一切按人性需要的标准发明创造，人成为目的而非工具。
上世纪90年代开放市场经济以来，印度像大象一样缓步前行着。因为有宗教精神，印度的道德价值没有普遍败坏，印度因此具有超凡的精神动能。
（作者系文化学者，曾任中国艺术研究院《文艺理论与批评》杂志社社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