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医学的女性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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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医学的女性关怀

  明末清初医师傅山的《傅青主女科》

  明末清初医师傅山的《傅青主女科》

  明代女科医生薛己的《薛氏医案》

  明代女科医生薛己的《薛氏医案》

身体周刊记者 汪海燕

传统中国医学对于女性的关怀,体现在为女性单设女科,而非现在意义上的妇科。在费振钟看来,现代医学上的妇科充其量只能成为女科的一部分。如果说“现代性”会导致对女性的压抑,女科在治疗女性疾病的时候,由于中国医学的女科传统,反而能够展开对女性的关注。

身体周刊:中国传统医学中的女科是怎么出现的?

费振钟:南宋宫廷医师齐仲甫可能是提出“女科”概念的第一人,虽然在他那个时代,女科和妇科还没有明显区别,但采用“女科”这个名目,却暗示了中国医学对女性身体与疾病有自己的基本观念和知识视点。

到明清时期,出现了许多著名的女科医生,比如薛己,他所著的《校注妇人良方》、《女科撮要》都收集在《薛氏医案》中。由明入清,女科蔚为大观,文人出身的医师傅山,也专写过关于女科的著作《傅青主女科》,这本书倒有点像纯粹意义上的妇科学作品了。

身体周刊:传统中医女科和现代医学上的妇科区别在哪里?

费振钟:为女人专门治病在中国医学上叫女科,它和解释女性的身体有着很大关系。女科在面对女性的身体和疾病时,形成了专门的知识系统,而这个系统是不可以完全拿西方现代医学来与它相比较的。

从身体差异性的角度说,中国医学理论这样界定男人和女人——男人以气为主,女人以血为主,实际上是说,男人和女人是两种人。每次我看到《黄帝内经》中对男人和女人身体的表述,都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几千年前,中国医学就把男人和女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女人和男人一样受到特别关怀。我认为,这是中国古典医学的不同凡响之处。

也就是因为有《黄帝内经》时期对女性身体的认知和理解,到了宋代的陈自明,更强调女性内在的身体动力,从女人的生命形态上,确立了女科形成的依据。

今天我们已经不能设想还有谁把女性疾病与男性疾病区别开来医治。事实上,对于像情志类的病包括抑郁症、眩晕等女性疾病,由于有着对女人身体特性的独特认知,中国医学往往能够展示它的过人之处。而现代西方医学普遍性的医学治疗,连疾病对象的个体差异尚且都要消灭,更何况男人与女人的差异。

身体周刊:单列女科是否也有政治意义?

费振钟:现代医学意义上的妇科,仅仅从妇女的生殖特点上设立专科,而不是从女性身体与疾病的关系上立科,所以现代医学上的妇科充其量只能成为女科的一部分。

当中国古典医学面对的是完整而特殊的女性身体时,女科表现了医学对女性身体权力的充分尊重,从这一点上说,中国古典医学具有某种女权主义政治的特性。

一般说来,中国传统女性身体是被遮蔽的身体,但事情却不可一概而论,至少在中国医学领域,由于女性身体的独立性,因而不受“男权中心”的影响,对她们采取独有的认知方式认识,客观上强化了女权应有的保证。这真是一个奇异的现象,但也是中国医学史上不争的事实。

所以,如果说“现代性”会导致对女性的压抑,女科在治疗女性疾病的时候,由于中国医学的女科传统,反而能够展开对女性的关注。

身体周刊:中国医学对女性身体的关注和关怀,还有更多用于女性研究的可能吗?

费振钟:近年,已有这方面的学者,包括西方汉学研究者,注意到了由女科医案提供的中国古代妇女的身体记录,并将这些来自医学的记录用于研究中国女性在家庭和社会生活及其国家结构等方面承担的重要角色。

或许这能够颠覆我们对中国文化语境中关于女性问题的习惯认识。女性医学如此重要,或可说有点出其不意吧。

身体周刊:女科如此重要,与此相关,中国女医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费振钟:早在汉代,宫廷就设有女医,唐代建立了宫廷女医培养和教育制度。但这些女医,并非现代意义上的职业医师。女医的医学活动限于宫廷内,因为宫廷有这个需要。宫廷女性众多,而男性医师为宫廷女性看病时碍于制度往往多有不便,女医便成为宫廷必备的医师。

中国民间社会的女医在什么时候出现,由于缺乏实证材料,无法确定。但相信在民间活动着的一些类似女医的从医女性,只是隐而不传罢。

身体周刊:女医的医疗对象只是女性吗?

费振钟:一般情况是这样,但并非说女医只关注女科,儿科也医。

身体周刊:哪一位女医在历史上最有名?

费振钟:历史上从女医中脱颖而出、正式露出水面、为历史所记录的要算明代的谈允贤。她生于无锡的医学世家,父亲在考科举之前也是医生,她从小受到来自家庭的医学教育,特别是祖母的亲自教导。

尽管作为职业女医,她在取得医学资格并得到社会信任的过程中遭受种种曲折和困难,但在93岁高龄逝世之前,她的业绩和著作,代表了中国女医的公开成就。谈允贤在医术成熟的五十之年,完成了《女医杂言》这部医书,这可能是明清唯一一部女医著作。

身体周刊:谈允贤作为女医,其个人医学史有什么特点?

费振钟:读谈允贤有关的传记以及她的医学作品,我觉得谈允贤医学的最显著特点是对所医治的女性对象的认知,是建立在亲密接触上的平等对话,是对她们情感和生活的仔细观察,是来自女性对女性身体的同情,所有这一切内化为谈允贤的医学思想,最后反映到她的技术方法之中,形成她的女性医学风格。也就是靠着这种风格,谈允贤才能够从男性医学权力中,凸显出来,并得到医学史的认可。

顺便强调一点,中国医学在医师的实践中,追求个人风格是成为名医的必要途径,名医都是具有医学个性的医师,女医得以能发挥女性自身的认知能力和长处,与男性医师相区别,这更能反映中国古典医学的精微。

身体周刊:为什么直到明代才出了一个名女医?

费振钟:谈允贤绝非横空出世,在她生活的周边,在整个江南地区更大范围内,那一时期,职业女医已呼之欲出。

《繁盛的阴》一书中,谈到了女医对医学权力变化的影响,认为这是医学权力对女性的妥协和让位迹象,改变了中国传统医学格局。

也许明代社会并不总如我们想象的那样禁锢,“理学”也不总是“杀人”。谈允贤有世医的背景,同时又是受儒学教育的知识女性,她能担当一个为社会尽责的女医,至少说明当时对女性参与社会的认可。

由于医学特殊的政治性,从根本上说女医符合儒学的道德目标和用世精神。

当然,明代社会生活,特别是江南城市社会生活,也催生了女医的出现,一方面跟女性病人有传统的要求有关,比如女性身体接触限制,女医更合适与她的女性患者交往;另一方面城市有经济实力的士绅家庭女性的出现,也增加了对社会服务的需求,医学服务亦是其中应有的内容。女医应世而生,女名医更加受到欢迎。

身体周刊:女医的出现,并因女性而推进中国医学,应该说也具关怀女性的意义吧?

费振钟:医学是对现世最切近的关怀,中国医学以女科女医显示对女性的关怀,当然是其中应有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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