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记者台湾“下乡” “乡土台湾”“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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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社记者台湾“下乡” “乡土台湾”“再认识”

箫鼓追随春社近 衣冠简朴古风存——台湾乡村纪行

新华网台北2月6日电(记者 陈斌华 陈键兴)5日风和日丽,是台湾北部近一个月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记者与几位媒体同行乘车离开台北前往苗栗县南庄乡、新竹县北埔乡。这是记者自去年12月下旬以来又一次的台湾“下乡”之旅。

在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新华社驻台记者深入新北、宜兰、新竹、苗栗、台中、彰化、南投、云林、嘉义、台南、高雄、屏东等台湾北、中、南部十多个县市的农村,深入田间地头、果园鱼塭,与农渔民闲话家常,拜访各地基层农会、渔会,实地了解台湾农村的生产、生活与农民的所思所想。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这是宋代诗词大家陆游的名篇《游山西村》里的诗句,用它来描绘今天的台湾乡村面貌未必十分恰当,但至少在相当程度上代表了记者对“乡土台湾”的“再认识”。

生产篇:“等我老了,做不动了,这田大概就要荒废了。”

屏东位于台湾岛最南端,全年日照充足,是岛内重要的水果与瓜果类蔬菜产地,水果主要种植香蕉、莲雾和芒果。

去年12月22日下午,余致荣与记者在屏东县南州乡溪洲村的一个香蕉园里品茗交谈。1969年出生的余致荣已经当了5年的南州乡果树产销第30班班长。班里有成员18个,合计种植面积近18甲(甲是台湾农民计算田地面积的单位,1甲等于0.9699公顷)。产销班是台湾最小的农民生产合作组织,这样的产销班台湾地区约有一两百个。

余致荣自己有3甲地,又向别人承租了9甲地,主要种植香蕉、蔬菜和水稻,每年轮作。最多时他种过30多甲地,平均每年约能获利100万元(新台币,下同)。去年,他种植了4甲地的香蕉,按1甲地种植200株算,约能出产3万公斤。这么大的果园,一个人忙不过来,余致荣雇了8个固定帮工。

对于蕉农来说,台风、黄叶病、价格不稳定是三大威胁。余致荣的香蕉园在2009年8月的“莫拉克风灾”中受灾,但他说天灾是“没办法的事”,对于黄叶病,当地农民同样有应对的经验,价格不稳才是对蕉农最大的威胁。

去年底一个清冷的冬夜,在台南学甲食品公司办公室里,记者与当地几位养殖户正在聊天。一位肤色黝黑的农妇快步走进来,开口说:“不好意思,来晚了啊。”风风火火的言行,让人立即能感受到台湾南部农民的实在与热情。

记者一眼认出了她:“你是‘泥鳅嫂’!你现在可是名人了,网上都有你的照片呢!”听记者这么一说,妇人竟害羞起来。

“泥鳅嫂”本名林丽足,和丈夫、以养泥鳅出名的“泥鳅仔”在学甲已养了快30年的鱼。夫妻俩吃苦耐劳,起早贪黑,辛苦劳作,将4个孩子都培养成了大学生。

隔天一早,记者来到“泥鳅嫂”家的鱼塭。她家租了16甲的鱼塭,除泥鳅、吴郭鱼外,主要养殖虱目鱼。“虱目鱼很难养,得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泥鳅嫂”告诉记者,丈夫晚上都要住在鱼塭旁的工寮里,每隔两小时就得出去巡视一圈,因为担心打氧的机器断电。

工寮简陋逼仄,她指着屋内墙上一人来高的一道线,告诉记者那是“莫拉克风灾”淹水留下的痕迹,也铭刻着他们家的辛酸记忆。4年里2次水灾,“泥鳅嫂”家损失1000多万元不说,还背着800多万元贷款。有一段时间,天性乐观的她得吃安眠药才能入睡。

去年3月,上海水产集团经由学甲食品公司与当地100户养殖户签订“契作”合约,1台斤(合600克)虱目鱼收购价定在45元,“泥鳅嫂”家是其中一户。她高兴地说,虱目鱼的价格时好时坏,“靠天吃饭”的养殖户就像是在押赌注。契作意味着稳定的价格和销路,让她看到摆脱困境的希望。

跨过浊水溪,就是中台湾。“小半天”,一个藏在台湾中部山区的乡野聚落,属于南投县鹿谷乡。鹿谷是台湾著名的产茶区,全乡居民超过七成以茶叶生产为业。44岁的刘光永就是一位茶农,这两年,他让住家附近的茶园休种,跑到北部更高海拔的拉拉山上租种茶园。其收入除了来自自家茶园外,还包括为他人种茶、采茶和制茶。

目前他和妻子分工接掌家业,一个负责茶园管理以及茶叶制作,一个负责组织工人采茶。“靠着茶叶,我们就生活得不错了,照顾好老人、孩子没有问题。孩子要继续深造,我也能支持到底。”刘光永自豪地说。

台中市潭子区嘉仁里是另外一个闽南先民后裔聚居的平地村庄。记者见到60岁的当地农民陈顺良时,他正和妻子在地里给马铃薯施肥、培土。夫妇俩在住家边上租了4甲地,每年种两季稻,秋收后种马铃薯,此外还在附近山上种植了茶叶、水蜜桃、绿竹笋等经济作物。他说:“我们家自己的田只有6分,所以要租大一点,多种一点才能有得赚啦。”

忙完农活,陈顺良和几位同村朋友在家中泡茶。“过去20年来,农产品的价格好起来,种田的生活现在还算不错的。”陈顺良告诉记者,孩子们都有了别的工作,但农活还是会做的。一旁的友人则告诉记者,虽然越来越机械化、科技化,但务农还是很辛苦,现在的年轻人很少能适应。

陈顺良也有些无奈地说:“等我老了,做不动了,这田大概就要荒废了。”

 

生活篇:“我们这里过年,一定要拜祖先,还得去附近宫庙里上香,这是不能变的。”

背倚丘山,面临清溪,始建于清乾隆年间的刘恩宽古宅穿越两个半世纪的历史尘烟,“坚守”在苗栗县西湖乡静谧的沃野中。

“夫台湾固海上之荒岛尔,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至于今是赖。”西湖乡是大陆先民开垦台湾历史的一个存证,开发史可上溯至1713年。

古宅是传统三合院式建筑,正厅门外上悬匾额,写着“彭城堂”。农历大年初一,记者来到这里,正好遇见从台北回乡的一家刘氏子孙。在祖先牌位前,大人带着孩子焚香祭拜,这是他们每年春节的“必修课”。

苗栗是客家人聚居县,处处可见慎终追远的传统。“彭城”是古时刘姓郡望和汉家刘氏的发源地,“彭城堂”成为南迁客家刘氏宗族最著名的堂号,而刘氏古宅正是这个大家族的宗祠。

辞旧迎新之际,古宅换上了崭新的春联,其中一副写道:“克俭克勤绳祖武,课耕课读贻孙谋。”正厅中央的祖先牌位前,香烛燃亮,供品满桌。回乡祭祖的刘女士看着在院子里追逐玩耍的孩子,对记者说:“春节和清明,我们都要回来祭祖。他们虽然还小,但必须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祖先。”

客家人遵奉“耕读传家”“晴耕雨读”之训,西湖刘家亦十分注重教育。记者在这里的“宣王宫”看到,人们接踵来礼拜,并特意请点“文昌灯”和“事业灯”,祈求学业进步、工作顺利。

宣王宫外庭左侧石雕有一座“惜字亭”,已有180多年历史。在台湾许多客家庄,都能见到“惜字亭”或“敬字亭”。据说,按照传统,印写有文字的纸张不能随意丢弃,必须要拿到亭炉内敬焚。

“我们这里过年,一定要拜祖先,还得去附近宫庙里上香,这是不能变的。”家在西湖乡金狮村的苗栗县议员黎旭钦说。傍晚时分,祭祖拜神的鞭炮声在村里四处响起,好不热闹。

茶乡人身上同样有着中国传统伦理的深刻烙印。刘光永的父亲73岁了,但身体硬朗,精神矍铄。老人小时候没念过多少书,但敦厚温良、深谙礼义。谈起自己20多年前盖的宅子,他不忘“加注”:“小时候,长辈就告诉我,房子要搭好地基,这和做人是一样的。”

刘家是个传统的大家庭,父亲一辈有兄弟姐妹7个,如今虽然生活在台湾各地,但彼此感情非常好,每年都有几次聚会。刘光永告诉记者,隔一段时间,父亲就要他开车带着去看望兄弟姐妹。

“厝里头(闽南话,意为“房子”),大家感情好最重要。”刘父朴素的话语,饱含着庶民社会传承不息的道义。言毕,他对着一旁的侄儿提醒道:“听到了吧!”

 

政治篇:“在我们农民看来,谁有在做事,我们就给他支持。”

“这次的选举比较没有那么热啦。”刘光永一边泡茶一边对记者说:“你到我们这里也看到了,选举旗帜和广告都比较少。”

谈及岛内政治和今年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台湾农民朋友大多言谈谨慎。刘光永说:“我们这里的乡下人对政治的感觉不是那么激烈,也没有太特别的政党倾向,我们最关心的就是生活好不好。至于各种选举要投给谁,乡下人主要是看具体的人,还要看当地的人际关系。”

在国民党、民进党这两大政党中,余致荣坦承比较认同民进党。他说,这既有历史原因,也有现实因素。历史原因是国民党曾经搞“白色恐怖”,现实因素是国民党执政期间制定的一些政策激化了省籍情结,例如对老荣民(随国民党撤退来台的退役老兵)的照顾就比对老农要好得多,还有对农业、农民重视不够。

对于蓝绿恶斗,当地多位农民都表示厌烦。余致荣说:“我们内乱太严重了,国民党定的政策,民进党不执行,换一个党换一个政策。这样台湾怎么会进步!?”

记者步入位于嘉义县布袋镇复兴里的蔡钦烈家时,他正热情招待几个刚认识的台南市农民吃饭、喝酒,桌上摆满用自家鱼塭养殖的螃蟹、大虾、虱目鱼做的菜。好客的蔡钦烈在我们到来后,又悄悄出门到鱼塭捞了鱼虾,很快做好端上桌来。在餐桌上,记者与这几位农民朋友边喝酒边聊天。谈到选举,他们都毫不避讳地说:“在南部还是民进党比较有票。”

郭进展是云林县麦寮果菜生产合作社的老板,是日本及台湾市场结球莴苣(麦当劳汉堡包里用的生菜叶)的主要供货商。记者在麦寮乡华兴村的合作社采访郭进展时,他电话接个不停,因为最近结球莴苣太抢手了。

谈到政治立场、会支持哪个候选人,郭进展说:“在我们农民看来,谁有在做事,我们就给谁支持。”

 

两岸篇:“平安对老百姓来说是最重要的,希望两岸平平安安!”

虱目鱼是台南、高雄一带的知名特产,养殖从业者数以万计。随着原物料价格的上涨,当地养殖户的烦恼也多了,1台斤鱼的养殖成本最高已涨到38元,供需不平衡往往造成“鱼贱伤农”。

对于首度与大陆企业签订虱目鱼契作合约,“泥鳅嫂”非常高兴。她说:“价格合适啊,可以保证不赔本,还先付订金,哪有这么好的事?这是我一辈子碰到的最好机会啦!”

这位快言快语的纯朴农妇敢于发表对两岸关系的见解:“台商去大陆,也帮到大陆发展;现在台湾有困难,大陆兄弟来帮忙,很好啊,有什么不对的?要谢谢啦。希望大陆朋友继续给我们帮忙,让我们台湾渔民有稳定的收入。”

“泥鳅嫂”告诉记者,她之前到大陆旅游过一次,到上海、南京一些地方,第二次要去北京却因为遭遇水灾而作罢。现在收入稳定了,生活回归正轨,今年计划再到大陆旅游。

刘光永和妻子十多年前就到过大陆,鹿谷乡和他年纪相仿的人大都因为茶叶生意或是旅游也到过大陆。作为家中的“顶梁柱”,刘光永希望把事业做得更好。他说,自己不久前去深圳、杭州考察,计划与当地做茶叶买卖的台商合作,开拓大陆市场。

谈到两岸关系,刘光永说:“我们就是希望能稳定啦,大家把生意做起来,做下去,做大一点。现在的大方向是对的,不过具体的做法上还是希望能更好。”

去年7月,山东省省长姜大明率团访台,了解到当时台湾香蕉价格低迷,宣布向台湾采购80个货柜、5000吨香蕉,以帮助台湾农民渡过难关。当时,余致荣还代表青果社去谈采购协议。

余致荣说,台湾果品在大陆确有市场,南部从事相关种植业的农民都希望能与大陆做生意。大陆对台采购农产品体现了善意,但希望能进一步减少中间环节,使基层农民获得更多实惠。

余家先祖清朝乾隆年间从下邳(今江苏省邳州市)迁到台湾。“我们认同祖先是从大陆来的,与大陆同胞也没有仇恨。”他说,自己想趁今年七八月农闲时,到大陆去走走看看。

“原乡人的血必须流返原乡,才会停止沸腾!”台湾著名客籍作家钟理和著作《原乡人》中的这一名句,几年前曾被温家宝总理所引用。虽然大多迁台超过百年,但台湾客家人从未忘怀“原乡”。

在黎旭钦家中,几位客家乡亲热烈地聊起各自的家族史。他们都回过大陆,寻找族谱记载的“原乡”,也很关注大陆这些年的发展变化。原籍苗栗的台湾著名作家蓝博洲说:“客家人重传统,守节义,历史上就是爱国、爱乡的。”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对于记者的到来,黎旭钦一家非常热情,特别留我们在家里用餐。不觉已是夜阑人静,记者起身道别。黎先生举起了酒杯:“来,大家举杯!祝福大家平安!”身为西湖乡代表会副主席的黎太太在一旁补充道:“平安对老百姓来说是最重要的,希望两岸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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