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沙拉夫军旅生涯：军队给了我一切

本文原发于2007年10月31日

本刊记者 孟祥麟 发自伊斯兰堡

“军装是我的第二身皮肤，我绝不会轻易脱掉它，因为军队给了我一切。”穆沙拉夫曾如是说。10月6日晚，当他在巴基斯坦总统位子上赢得下一届总统竞选时，出现在致谢台上的他，却是一身灰色的西装。

一身戎装 闯关成功

2007年初至今，巴基斯坦政局风云变幻。10月6日的大选，是在最高法院和穆沙拉夫纠缠不清的恩怨中举行的，核心问题就是穆沙拉夫穿着军装当总统究竟合不合法。

3月9日，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伊夫蒂哈尔·乔杜里，因反对穆沙拉夫连任总统和继续兼任陆军参谋长，被后者停职，理由是“滥用职权”。一石激起千层浪，反对党在各地掀起抗议活动。在长达4个月的“司法审讯”期内，乔杜里走遍全国，号召巴基斯坦司法界“顶住政治压力”。

7月20日，巴最高法院“做出历史性决定”，一个由13名法官组成的法庭裁定，恢复乔杜里的首席大法官职务。穆沙拉夫不得不收回成命：“我尊重最高法院的裁决，希望今后能一如既往地与他和谐相处。”

从那以后，最高法院的一连串裁决都与穆沙拉夫“对着干”：要求政府递交“红色清真寺”事件报告，批准释放反对党领导人贾维德·哈什米，允许流亡海外多年的前总理谢里夫回国……大选前几天，反对派提起诉讼，称“身兼陆军参谋长的穆沙拉夫参选总统违宪”。虽然最高法院驳回了这一诉讼，但紧接着又裁定大选的官方结果推迟到10月17日公布。

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穆沙拉夫承诺，他若连任，一定会脱下军装。

在大选中，穆沙拉夫以席卷之势，赢得了参议院(上院)和国民议会(下院)257张选票中的253张。一位巴政治分析家认为，“没有多少巴基斯坦人希望穆沙拉夫离开政坛。最高法院必须考虑一个事实：如果推翻大选结果，将把巴基斯坦带入严重的政治危机中。”

炮兵少尉 两次涉险

穆沙拉夫对军装情有独钟，他习惯于穿着黄色军装，在拉瓦尔品第的陆军总部里办公，而不是西装革履地坐在伊斯兰堡总统府内。

穆沙拉夫对军装的喜爱，也许缘于它来之不易。

1961年，18岁的穆沙拉夫参加了巴基斯坦军事院校的考试，被陆军学院录取。年轻的他十分骄傲：“巴基斯坦陆军学院是世界上最好的陆军学院。”

不过，就在快毕业时，他差点被剥掉军服赶出校门。在最后一学期的学员操练比赛中，穆沙拉夫所在的高年级学员作为观众参加。一名指挥官发现，包括穆沙拉夫在内的部分学员两只脚上穿着颜色不同的袜子。他命令穆沙拉夫记下这些人的名字和编号，并大声说：“把你的名字写在最前面。”然后，罚他们跑步15公里。一些偷懒的学员抄近路少跑了180米，但被拿着望远镜的学院领导看得一清二楚。穆沙拉夫也在其中。等他们得意地回到终点时，指挥官铁青着脸通知他们被开除了。穆沙拉夫惊呆了。

不过，学院领导最后开恩，没再坚持开除他们，只是降低了他们的成绩。穆沙拉夫总算保住了那身行头，不久后成为炮兵部队的一名少尉军官。

1965年夏，巴基斯坦与印度边境升起战争阴云。穆沙拉夫所在的部队被调到旁遮普省首府拉合尔附近的昌加芒森林地区。战友们多是旁遮普人，驱车几小时就可回家。而穆沙拉夫的家在卡拉奇，至少要坐24个小时火车。可是，他的探亲申请递交上去后，上级总是不批准。于是他自作主张，买张火车票就跑了回去。

“穆沙拉夫少尉，请你马上归队。”他刚刚到家，上司的电话就来了。穆沙拉夫不予理睬，上司勃然大怒，决定审判这个“逃兵”。就在此时，战事突然吃紧。迅速回到前线的穆沙拉夫英勇杀敌，终于化解了上司对他的怒气。“少尉先生，你本可以得到两次嘉奖，但我只能给你一次，另一次呢，就抵消对你的军事惩罚吧。”有趣的是，穆沙拉夫就任总统后，将这位上司调到身边，成了他的铁道部长和教育部长。

此后，穆沙拉夫步步高升。1985年到1998年的13年间，他的军旅生涯跨越了很多台阶，迅速在全军走红，成为所有军人眼中“最优秀的军官”。

保住军装 保住性命

1998年10月，时任总理的谢里夫解除了原陆军参谋长的职务，任命穆沙拉夫接任。在给穆沙拉夫戴上将衔章时，谢里夫说：“我选择你，是因为在所有中将里，你是唯一没有为了谋求这个职务而讨好我的人。”

但是不久后，严重的政见分歧，使谢里夫很快就对穆沙拉夫下了狠手——1999年10月12日，谢里夫下令禁止访问斯里兰卡归来的穆沙拉夫的飞机在卡拉奇降落。危急时刻，飞机上的穆沙拉夫打了一个电话，遥控指挥忠于他的部队占领了机场。回到地面时，穆沙拉夫长出了一口气——陆军参谋长军服保住了，这条命也保住了！

这起“机场惊魂”的副产品是——穆沙拉夫就此成为巴基斯坦的统治者。

巴基斯坦坎坷的政治史，是一部军事管制与“民主”交替的历史。在巴现行政治体制中，陆军参谋长掌握军权，是巴基斯坦最有权力的职位。民选总统或总理，往往需要军队的有效支持。

正因如此，穆沙拉夫在接管国家权力之后，一直保留了陆军参谋长的职务。尽管他多次说过要脱去军装，但始终不忍脱去。

2003年12月，巴政府与反对党达成协议——后者承诺在国民议会中支持通过宪法修正案，赋予总统解散议会和政府、任免三军领导人的权力，允许穆沙拉夫担任总统至2007年。作为回报，穆沙拉夫在2004年底脱下军装。

然而到了2004年底，波澜又起。参议院通过一项议案，批准穆沙拉夫继续担任陆军总参谋长一职。根据宪法，这项议案在总统签字后将成为正式法律。此时，穆沙拉夫“恰好”出国了，代行总统权力的又“恰好”是参议院主席苏姆罗。他大笔一挥，在议案上签了字，穆沙拉夫不脱军装仍然合法。

为了连任 承诺卸甲

有分析说，在反对派一直要求他脱去军装的情况下，穆沙拉夫总能化险为夷，原因在于，“9·11”事件后，巴基斯坦复杂的宗教问题和反恐形势，给他继续兼任军职提供了“充分的理由”。反恐时期的巴基斯坦离不开穆沙拉夫，成了不少人的共识。

现在，反恐任务尚未结束，但穆沙拉夫说，他要告别他的“第二身皮肤”了。10月3日，他郑重表示，他会在11月15日前脱去军装。

10月8日，巴基斯坦军方突然对外发表一份正式声明：“陆军副参谋长阿什法克·基亚尼于今天正式就职。”

按照巴基斯坦军方的惯例，陆军参谋长辞职后，副参谋长将自动成为正职。这意味着，基亚尼就是穆沙拉夫在军中的接班人。

基亚尼是谁？他是原三军情报局局长，也是穆沙拉夫的忠实盟友，曾在不少紧急状态下代表穆沙拉夫参与政治谈判。“从他(基尼亚)还是个中下级军官时，我就认识他了。当我脱去军装的时候，我很放心由他来接替我，因为我信任他。”穆沙拉夫并不讳言自己的选择。

这进一步向外界表明了穆沙拉夫脱掉军装、兑现诺言的决心。有朋友替他穿着陆军参谋长的军装，他的总统权力仍然根基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