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高中生猝死公安局

徐梗荣的手部肿得厉害、手腕有伤，身上也有多处淤血。《华商报》供图

2月10日凌晨，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一名高二女生在丹江边遇害，当地警方展开拉网式调查。3月8日，警方认定的重大嫌疑人、19岁的高中生徐梗荣在接受公安局审讯期间突然死亡，遗体布满伤痕。案件侦破节外生枝，让两个家庭陷入悲痛，当地警方也因此卷入漩涡。

目前，陕西省、商洛市检察机关已介入调查。

■事件

女生凌晨遇害身亡

2月10日早晨，一名晨练者在丹凤县江南大道河堤的一个亭子内发现一具女尸，遂报案。丹凤县警方查明，死者彭莉娜，女，生于1988年11月10日，丹凤县寺坪镇赵塬村人，商镇中学高二（1）班学生。经公安机关勘验，受害人是遭石块袭击身亡。

命案发生后，市县两级警方成立2·10专案组进行调查。

彭莉娜的母亲徐梦云说，彭在商镇中学主修音乐，在学校附近租房住，从去年开始，她发现女儿和几个男孩交往频繁，还在女儿的出租屋内看见过一个贾姓男孩。

徐梦云说，寺坪镇一位教师告诉她，事发前一天晚上10时30分，他经过丹江二桥，看见彭和贾某在那儿，旁边还有几名男子，好像喝了酒。他们把这一情况反映给警方，当时他们都有些怀疑贾某，但警方怀疑的却是丹凤中学高三（10）班男生徐梗荣。

男生受审8天猝死

来自官方的通报称:彭莉娜在丹凤县城丹江边被杀害后，经丹凤县公安机关侦查，徐梗荣有重大犯罪嫌疑。2月28日晚11时，丹凤县公安机关传唤徐梗荣。3月1日早晨7时许，徐梗荣向警方供述了作案经过。当天，徐梗荣被刑事拘留。

3月8日上午10时30分，在审讯过程中，徐梗荣突然出现脸色发黄、呼吸急促、脉搏微弱、流口水等情况，审讯人员立即将徐送往丹凤县医院抢救，11时，徐经抢救无效死亡。

据了解，徐梗荣1990年10月8日出生，家住丹凤县寺坪镇。2006年，徐梗荣考丹凤中学差2分，家人交了5000元钱让他入学。由于学校没有男生宿舍，徐梗荣在县城租民房住。

入学后，徐梗荣确定走体育道路，曾在商洛市第一届中学生运动会上获得5000米竞走和3000米竞走冠军。他准备报考省体院，今年4月参加专业考试。

徐的教练说，徐初中时期曾参加过专业训练，他的心肺功能比一般人好得多。

徐梗荣的同学说，徐梗荣和彭莉娜是初中同学，好朋友。彭遇害后，徐梗荣先后被警方找过五六次。

目前，陕西省检察院和商洛市检察院迅速介入事件调查。

■讲述

一同学称曾被逼供

徐梗荣死亡后，社会上批评2·10专案组工作方式的声音很多。丹凤中学一位知情者说，该校有100多名学生被警方询问过。只要是彭莉娜家乡寺坪镇的男生，都被警方抽取了血样。询问的人数之多、次数之多，已影响到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

据了解，2月28日后，警方将调查对象集中到徐梗荣和他的几名好朋友身上，包括他的同学吴明。3月1日7时，还在睡梦中的吴明被民警带走。

吴明说，警察把他带到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一进去就给他戴上背铐(双手在背后铐着)。警察开始就说“事情已经烂包了(方言，意为露馅了)，赶快交代过程。”“他们让我坦白从宽，到法院时他们可以跟法院说，绝对能少判几年。”

吴明说，审讯中，来了几个上级单位的警察，问他发生这件事后悔不？他坚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后来，3个人把他按在桌子上，给他上斜背铐，还有人打他耳光，扇得他流鼻血。下午三四点，警察又给他在背上加了一块砖。吴明说，他在公安局呆了50多个小时，警察一直在审讯，他没能睡觉。警察还让他跪在地上，大约40多分钟；还让他蹲马步，大约有20分钟。

3日下午，吴明被放出来，“警察什么也没说，让我父亲写保证书，保证我不出远门，然后就让我走了。”

吴明的两个手腕上有明显的伤痕，医院诊断为肌肉拉伤。

■尸检

男生死前没有进食

3月9日，徐家人聚集在县政府门前，县长李吉斌接待了他们，县公安局、检察院领导当时也在场。徐家人质问:“为什么健康的徐梗荣进公安局8天突然死亡？是否受到刑讯逼供？为何警方控制孩子这么多天不通知家长？”这些问题都没有得到答复。

9日下午，陕西省检察院和商洛市检察院的两位法医对徐梗荣进行了尸检，徐梗荣的3名非直系亲属旁观了尸检。尸检地点在丹凤县医院太平间外。

一位亲属事后描述:徐梗荣两手腕有清晰的环状伤痕，两只手掌肿得像馒头，鼻腔里全是血，头皮下有很多1.5厘米见方的淤血点，脑子水肿。这位亲属问法医，什么情况下会出现水肿？法医说，得病或受到外力。徐梗荣肠子里是空的，胃里约有10毫升液体。一段约15厘米长的肠子呈黑色，法医剪下12厘米。亲属问为何这样，法医解释，这说明死者没有进食，至于多长时间不好认定。此外，死者大腿内部有淤青，切开全是血，小腿上也有淤青。

尸检当天，徐梗荣生前的很多朋友、同学赶到县医院。一名雷姓女生说，她看见以前的同学躺在床上，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那只手肿得老高。”

据了解，尸检结果大概需要10天左右能出来。

■质疑

警方迟迟不通知家属

被调查期间，徐梗荣和在西安读大学的二姐徐韩英通电话时提到了彭案，说警察找了他好几次，他没干什么坏事，但还是有些心慌。

3月2日，徐梗荣在西安打工的母亲曹会玲接到亲戚电话，说孩子找不到了。曹会玲赶回丹凤，发现儿子的住处已被警方查封，房东证实儿子被警方带走。她去城关派出所、丹凤县公安局，但都没有打听到儿子的下落。

3日，徐韩英回到丹凤，和母亲多方打听，确定徐梗荣在公安局，但警方不肯承认。

4日，徐梗荣的父亲徐和平从韩城煤矿回到丹凤。公安局终于答复，徐梗荣在公安局接受审查，但不能见家人。

徐家人对警方长时间控制徐梗荣却不通知他们表示不满。有民警告诉他们，“不通知你们是好事，如果通知了，那就是你们的孩子确实有事了”。8日，徐和平等到了儿子死亡的噩耗。

■警方

徐梗荣仍有重大嫌疑

针对此案，丹凤县公安局局长闫耀峰说，公安局认定徐梗荣为嫌疑人是基于多方面的判断。据公安机关侦查，徐梗荣和彭莉娜曾是恋人关系，此案情杀和奸杀的可能性都有，但徐梗荣并没有交代相关物证放在何处。

3月8日，得知徐梗荣死亡后，闫耀峰马上通知检察院，要求检察院介入调查。

闫耀峰说，出现现在的情况，公安局会履行赔偿责任。既然民警在履行职责过程中出现这样的意外，只能由检察机关查明死因，判明性质。“作为领导，我有管理教育、履行职责不到位的地方。一旦检察院查明死因，确定性质，徐梗荣的死确为民警行为造成，该怎样追究，依法办理，公安局决不包庇。”

闫耀峰说，彭莉娜被杀案公安局会继续调查，徐梗荣仍是重大嫌疑人。

■谈判

签订协议先赔12万

3月11日，丹凤大酒店415室，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刘继华代表县政府与徐家人对话。会上，刘继华说，检察院已经对徐梗荣进行了尸检，希望徐家人能够尽早埋人。徐梗荣的父母和两个姐姐都表态，在尸检结果出来前不会埋人，希望有关部门妥善保管遗体。双方的谈判陷入僵局。

徐家人和许多学生都质疑2·10专案组的专业操守，怀疑徐梗荣的口供是刑讯逼供得来的。

3月12日晚，丹凤县政府和徐家人开始新一轮谈判。当晚11时许，双方签下一份《关于解决徐梗荣死亡事件的协议》。

协议内容包括:继续侦破2月10日彭莉娜之死案件，对嫌疑人徐梗荣有一个明确交代；对徐梗荣死亡必须作出结论；徐梗荣享受城镇居民待遇；徐梗荣丧葬抚恤等费用按国家标准于3月12日先支12万元，其余待赔偿到位后一次性解决到位；徐梗荣之父徐和平、之母曹会玲、祖母杜金娥从2009年7月起终生享受当地最高标准低保。丹凤县公安局、寺坪镇、寺坪村必须帮助家属做好死者安葬

后事处理问题。鉴于省检察院已于9日对徐梗荣尸体进行尸检，徐和平、曹会玲同意于13日12时前将徐梗荣尸体运回原籍安葬。

3月13日9时，在数百人的围观中，徐家人将徐梗荣遗体从医院太平间抬上面包车。11时许，一辆警车开道，面包车拉着徐梗荣的遗体进了丹凤县寺坪镇寺坪村东峰组。一位在政府部门工作、一直从中说和此事的徐家亲戚同往。

3月15日下午，徐梗荣依然停灵家中。本版均据《华商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