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角尾 : 神州之角，大陆之尾

原标题：徐闻角尾 : 神州之角，大陆之尾

陈北跑 摄

□陈俊年

缘起

地处中俄边境的黑龙江漠河村，近年更名为“中国北极村”，一跃成为“中国最令人向往的金牌旅游胜地”。举凡该处的旅游景点和服务场所，均以“中国最北”为神圣命名。如在“中国最北邮局”，寄明信片往往要排长龙。我们身临其境，背北面南，呈现眼前的是苍茫无垠的整个中国！国家意识、领土意识油然而生......

由此联想，我省湛江一带，近年也亮出“中国大陆最南端”的旅游名片，但因缺失明确的“顶端点”的支撑，“最南端”的指向显得宽泛了。这两年多，我查阅史地资料，或去粤西苦苦寻觅，以期找到那个令人心灵尖叫的“顶端点”。

后来，在《徐闻：大陆之南》一书中，我惊喜地读到这段文字：“中国大陆最南端的极地是徐闻县角尾乡灯楼角，它与海南天涯海角和台湾鹅銮鼻并称为大陆及两岛的‘南三端’。”天涯海角和鹅銮鼻我都去过，那两处早已是闻名中外的旅游胜地。唯独徐闻角尾，至今待字深闺无人识。

为此，我专程去角尾调研考察。大喜过望——湛江徐闻角尾乡，就是天然现成的“中国大陆南极村”！

这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渔火珊瑚处……

自然

海为双海，礁属珊瑚

车过徐闻县城，向西南再行28公里，眼前是一片49.6平方公里的土地，形状酷似伸向大海的一支牛角——角尾因此得名。此地有36条自然村，3.2万人口，四季无冬，万物葱茏。角尾的前世今生，弥漫椰风蕉雨。

角尾的“顶端点”是灯楼角，地理坐标为东经109°55′，北纬20°13′，古有“极南”、“尽南”之称，绝对是中国大陆最南端的唯一极地。至此，角尾之名，凸现出更广更形象的含义：它是名副其实的神州之“角”，大陆之“尾”！

此地，海为双海：蓝湛湛的南海水与灰蓝蓝的北部湾，交汇相拥在角尾的臂湾，形成壮美多情的双海奇观。浪是奇浪：时见若隐若现的尖沙洲，那是南海与北部湾的分水线。分水线会因潮汐风向而变得逶迤多姿。尤其涨潮时分，双海潮水，从不同方向同时发力，相互激荡拍打，打出一条长长的“十字浪”，令人叹为观止。礁是珊瑚礁：角尾拥有中国唯一的成片面积最大、种类最密集的珊瑚礁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总面积143.785平方公里，绵延37公里，礁区已查明的珊瑚物种多达3目19科82种，享有“粤北丹霞山，粤西珊瑚礁”、“万岁娘”（因珊瑚礁寿龄超过一万年）、“中国最美的海岸”等美誉。

人文

东坡与雄兵

皆从此渡海

角尾虽属弹丸之地，但人文史迹却是悠久密集，几乎连贯古代、近代、现代史脉，包罗军事、经济、文化景物，且悲欢荣辱、泪水笑声都刻满岁月深痕——

放坡村 角尾灯楼角与海南澄迈县临高角隔海相望，对角距离只有12海里，因此灯楼角历来是渡琼最近的启航点。北宋绍圣四年（公元1098年）农历四月，苏东坡流放海南，便是由惠州经雷州过徐闻，在角尾渔村逗留后，由此乘船登岛的。为此，这个渔村被称为“放坡村”（意即流放海南时苏东坡住过此村）。千年至今，放坡村敬贤如师，厚德重教，诗书礼乐，古风犹存。尤见古朴坚固的民居宅院，以珊瑚石垒砌，外墙平整雅观，俨然对仗有致的律诗结构，而珊石缝中，常有微风过隙，音韵悄逸，故珊瑚屋被誉为“会吟诗的房子”。

古灯塔遗址与法式凯旋门 灯楼角因自古建有灯塔而得名。据《中国航标志》记载，作为海上丝路的重要助航设备与地理标志，清政府把建在角尾的灯塔，命名为“关滘尾灯塔”。鸦片战争期间，外国侵略者窥觊这条黄金水道。1894年，法国人分别在灯楼角和临高角建造灯塔，并在两地各建面阔20米、进深7.4米的七开间洋房。1941年，日军侵占雷州半岛期间，灯塔被毁。如今，尚存的连体青石七拱门（又称“法式凯旋门”）及遗留的断壁残垣默然而立，唯“徐徐可闻”的涛声诉说着海疆风云与历史沧桑。

渡琼作战指挥所 1950年3月5日19时，799名解放军勇士，分乘由林望炳等80名船工驾驶的13条木帆船，从灯楼角启航，飞渡琼州海峡，打响了解放海南第一枪。3月16日，2937名解放军官兵，分乘由徐闻船工驾驶的81条木帆船，亦从灯楼角启渡，在海南岛澄迈县玉苞港胜利登陆。为铭记徐闻人民为解放海南作出的巨大贡献，当年解放军在赠送的锦旗上敬书有八个金字：“解放海南，功在徐闻。”

改革开放新灯塔 无独有偶，灯楼角现有的两座灯塔，恰恰都是改革开放的产物：1979年建的灯塔，是在建国初海军建的白铁架灯塔旧址上改建而成，塔高16米。1994年，时值灯楼角设塔百年之际，广东省海事局在保留1979年灯塔的同时，选择古灯塔原址西侧，建起一座多功能现代化新灯塔。36.6米的塔高和六角菱形的造型，寓意着“生生不息，六六大顺”的吉祥祝福。“中国大陆最南端”的醒目大字，竖砌在灯塔的南墙上，成为大陆“南极”的显赫标志。日如擎天巨柱，夜放文明之光，新灯塔被视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时代象征。

风情

家常菜，从海里

直接“跳”入锅中

近两年，新建的风电群塔、珊瑚展馆及潜水基地，使角尾不仅成为能源生产、科普教育和探海培训基地，同时也拥有中国大陆最南端最野性兼最现代的“水族大观园”。

大海盛产生猛海鲜，热土奉献丰硕佳果，岁月繁衍传统习俗，潮流涌来西方文明……这一切，合奏成一部奇特美妙的角尾风情交响乐。

长寿之村 角尾的原生态，本真多彩，不特阳光灿烂、空气透明和水质洁净，更包括民风的和善淳朴和百姓的身心康健。前不久，徐闻县被评上“中国长寿之乡”，角尾则是徐闻闻名的“长寿之村”：长寿人口80-90岁的现有765人，90-100岁的80人，超过百岁的老寿星有4人。那天，在渔民家吃晚饭。进得小院，绿荫满庭，花香弥漫，挂果的波罗蜜树干之间，悬着两张写意的吊床。我感激主人摆上满桌海鲜，她笑眯眯招呼：“随意啊，家常菜，都是刚从海里‘跳’到锅里来的。”

文化“雷区” 由于偏远、闭塞，内陆文化鞭长莫及，反而倒逼着角尾的乡土文化强劲生长。但凡传统节日，舞龙舞狮、劲走“火山”、神游“串令”、巡行飘色……成为千年延续的百姓狂欢。难得的是，这里几乎村村有戏台或对歌台，戏演雷剧，歌对雷歌。欢庆时节，雷州半岛上的这片热土，俨然是欢声雷动的文化“雷区”。角尾还有一座基督教堂和六座妈祖庙，东西方文化在这里相安相生，交流融汇。海疆与心田沐浴着东西方文明的关照与恩泽。人们敬天敬地敬神敬祖，至今保持着祈祷、祭祀等民俗活动。敬畏与向善，成为人们的精神主导和行为操守。

赶海之乐 在广东沿海，环境污染足致传统的“赶海”场景几乎绝迹。但在角尾，赶海依然是人们获取食材的生活方式，也是寻求野趣的闹海乐事。那天拂晓，我去赶海现场，只见灯楼角附近数公里的海滩上，潮水退处，渔火点点，人影绰绰。人们俯身弓背，且巡且停，不时翻动小块礁石，敏捷地将潜伏的螺贝鱼虾尽收篓中。可以想见，若将“赶海”纳入旅游节目，必定大受点赞。

愿景

美如双姝，相守南北

尽管旅游资源如此丰富，但角尾的现状，却远未形成旅游业态。偶来猎奇的，多半是先锋的摄影发烧友。事实上，角尾部分路段还是泥沙路，食宿不便。我执意要住下来的那晚，也幸得借宿于风电公司。

为此，我向政府部门送上一份“参事建言”，专就发展角尾的思考与建议，提出一孔之见。

角尾是中国沿海稀有的风水宝地。发展角尾，有利于彰显和维护国家利益：在神圣的大陆南极，宣示中国的海疆美丽和主权尊严，将大大激发国人的爱国热情和海权意识。从广东层面上着力，有利于粤东西北发展战略的全面推进。对湛江徐闻而言，将角尾建成旅游胜地，可辐射带旺广东最西部的社会发展。若以“中国大陆南极村之旅”为龙头，足可串游盘活徐闻的西汉古港、贵生书院（为被贬至徐闻“添注典史”的中国戏剧鼻祖汤显祖与知县熊敏捐资创建）以及红土地上“菠萝的海”“香蕉的海”“甘蔗的海”…….

徐闻角尾与海南天涯海角和台湾鹅銮鼻，倘若结成中国“南三端”旅游战略同盟，实现互通互航，则可创造出“祖国统一”的旅游热线和惊世品牌……在中国旅游地图上，南有南极村，北有北极村，她们将成一对相守南北、绽放两极的美丽姐妹花。

角尾实在不应该被遗忘被冷落。我想，对于发展角尾，为政者要带头增进感情，提振信心。要强化一份责任，偏远更须亲近，欠发达更要快发展。

具体而言，作为旅游目的地与旅游品牌名，应将角尾定名为“中国大陆南极村”，设立“中国大陆南极村管理委员会”。

将“中国大陆南极村环境保护与旅游发展项目”确立为省市县重点工程，并向国家“一带一路战略”、广东省“粤东西北发展”战略及“旅游发展规划”、湛江市“十三五规划”等申报立项，力争各级重视扶持。

要探讨形成一个《中国大陆南极村环境保护与旅游发展规划》。近期开发宜选一平方公里的灯楼角为核心区域，重点完善旅游服务设施；中期开发海洋海港，利用角尾现有的港湾，直通穗湛琼桂及越南之便，力争建成新海丝的“尽南”港口或重要泊点，成为海上旅游乃至国内外游轮的“可靠家园”；在中远期，更以亚热带的热情，为国民休闲养生预留或提供“过冬基地”及“长寿福地”。

应落实名城名村保护及旅游发展的上位法规，做好宣传普及，制订乡规民约，推动《广东省徐闻县角尾乡“中国大陆南极村”保护与管理条例》的立法与实施。

要广泛动员原住民和外来投资者积极参与“南极村”的保护与建设。有关吃、住、行、游、购、娱等服务与设施，应融入村民日常生活，让村民们成为充满获得感和自豪感的主人翁与管理者。

能修复的人文史迹（比如那幢已毁的法式七开间洋房），宜尽早复原重建。渡琼作战指挥所，虽然现存完好，但隔窗望进去，堆满烂船破网，实在有碍观瞻。由此想到，灯楼角有必要建一座“解放海南纪念馆”和立一尊“渡琼作战英雄群雕”。

应生动持久地宣传角尾，创办“中国大陆南极村旅游网站”，利用互联网，向全中国全世界展示小小角尾之美。

临别角尾，很想见见健在的当年“老船工”。乡干部林英虎带我去拜访邓洪烈。邓老今年94岁，高高瘦瘦，满脸慈祥。交谈中，老人有四句答话，令我刻骨铭心。

忆及解放海南的渡海之夜，邓老只说了句：“月黑风高浪又大只！”问及其长寿秘诀，他说：“清清淡淡。”答罢，他细声打听：“今年政府津贴发了没有？”聊及角尾的发展前景，老人凝望门前阳光长叹一声：“等了好久啰！”起身告辞之时，我衷心祝福老人家万事如意，长命百岁。他微微笑，点点头，喃喃道：“怕不止吧……”

（作者为广东省政府参事）

陈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