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草以及灯草客

原标题：灯草以及灯草客

本期登场：《极端植物笔记》 海豚出版社 蒋蓝 著

本书描绘了几十种植物的人文镜像。数种毒药、曼陀罗、菩提树、芒果、向日葵、玫瑰、桃花、杜鹃的精神镜像，从捕捉某种生物的特性，进而联想到人类的哲学、历史学、伦理学方面的“生物镜像”，观察、梳理它们在人文世界的姿态和步伐，以文化散文的笔触，加入较为详细的植物习性考察，使文章呈现知识与文化的结合，以“植物文化”为背景，梳理植物历史与人类历史的“相遇”。

现在的都市里，再也见不到灯草客的身影了。民国时代，甚至到1950年代中期，在一些乡村依然可见灯草。雪白圆润的灯草纤长洁净，甚至有些华丽，使人很难联想到它竟是一种植物的茎。灯草即灯心草，又名通草、虎须草、碧玉草等，为灯心草科多年生草本植物，盛产在四川东部，因此卖灯草的灯草客多为川东人。卖灯草本是小本生意，赚不到几个钱。现在的灯草买卖自然不是为了点油灯，而是为了入药。

灯心草气味甘、寒，无毒，李时珍说它主治“五淋，生煮服之。败席煮服，更良”，此外，还可治“阴窍涩不利”，“止血通气，散肿止渴”。我在幼年时，在喝的牛奶里，父母总会把几根灯草盘曲起来，放在里面仔细煮过，才给我喝。理由是，灯心草泡在牛奶里，让小孩子喝了不会流口水。想想漫长的古代，灯草或棉纱捻成的灯芯，蜷曲在一汪清油里，飘立空心的火焰，它不可能照亮历史，只能照亮人们如豆的生命。

去过北京灯草胡同的人，就应该明白，京师的灯草十分著名，素有“京师通草甲天下”之誉。其实，在旧时的成都，灯草的买卖很常见，不仅仅用来点灯，民间也用来煮牛奶，清热治病。所以不要小看灯草，就像成都俚语里“说得轻巧，拈根灯草”那样轻贱。

灯草本来是野生的，由于可以用于点灯、打草鞋、编草席，派上经济用处后，慢慢就变成在土里人工种植了。灯草的心是白色的，柔软中略有张力，但是经不起手指压，一压就扁了。在没有发明煤油灯和电灯的时候，用清油照明，灯草芯吸油能力很强，所以用作灯芯。

在民间职业划分里，有“十客”一说，指的是：灯草客、麻布客、花椒客、胡椒客、桐油客、生漆客、水烟客、针线客、鸦片客、吗啡客。灯草客居首位，想来从事者庞大，而且，也含有巨大的市场。但这类低微的职业，恰恰是官吏榨取民脂民膏的领域。明代周晖在《金陵琐事》中讲了一个小故事。他说，在矿税繁兴的时候，有一个叫陆二的人，在苏州一带往来贩运，靠贩卖灯草过活。万历二十八年，税官如狼似虎，与拦路抢劫的强盗没什么差别。陆二的灯草价值不过八两银子，好几处抽他的税，抽走的银子已经占一半了。走到青山，索税的又来了，陆二囊中已空，计无所出，干脆取灯草上岸，一把火烧了。作者评论道：此举可谓痴绝，但心中的怨恨，不正是这样么！

看来，当地的灯草种植和销售行业大概也完蛋了。作者也说，重税造成了万民失业的结果。

灯心草燃成的余烬，常结成灯花，并爆裂出火星，古人称之为喜兆。“昔陆贾言灯花爆而百事喜，《汉书·艺术志》有占灯花术，则灯花故灵物也”（《本草纲目》）。唐代诗人杜甫在《独酌成诗》中说：“灯花何太喜，酒绿正相亲。” （完）

展示植物不为人知的一面

蒋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