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对华政策,
至今没有成型的迹象。
平静与克制背后,
特朗普和他的团队正忙于何事?
--美国国安会重组系列一
虽然同为美军高级将领,特朗普的前任和现任两位国家安全助理的个性却处于两个极端。弗林是个秉承政治挂帅原则、极具争议性的人物,而接替他的马麦克斯特却是更加传统的军人和务实者。
随着特朗普任命麦克马斯特为其第二任国家安全事务助理,首都华盛顿,特别是国家安全战略和决策圈,都长舒了一口气。这种感觉就像是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子弹,大难不死(虽然我们并不知道是否必有后福)。作为特朗普最初选中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迈克尔.弗林参与最高决策的时间极为短暂,但是已经华盛顿引发了严重的群体性焦虑。而几乎整个华盛顿对麦克马斯特则都有抱有与对弗林态截然相反的认知和态度。
绝大多数人认为特朗普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选择扶正了一位政策上的务实主义者。不仅如此,很多人相信麦克马斯特是一位能够鼓舞人心的领袖、一位深邃且具有洞见的思考者,而非那种头脑会轻易发热、或出于个人利益纠缠而在暗中从事小动作的政治生物。此外,华盛顿人士十分期待的一点在于,麦克马斯特不是那种只会报喜不报忧、且在必要时敢于和上司对立的人物。这对于一名肩负巨大责任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来说是十分必要却很难得的素质。在特朗普入住后的白宫,这一点则显得格外关键。
正是基于以上这些素质,以及他丰富且稳健的职业经历与表现,麦克马斯特在参议院武装力量委员会和外交委员会都得到了委员会主席(共和党)与首席委员(即“副主席”,民主党)的共同支持。在当下华盛顿政治生态大分裂的背景下,这种共识值得引起高度重视。
如果我们考虑到华盛顿政策圈人士对于目前国安会组织与权力结构不甚稳定的担忧,以及对于麦克马斯特在重大问题领域(如亚洲事务)经验缺失的担忧,这种对他个人的坚决支持态度便传达了更为重要的政治内涵。
特朗普治下的国安会组织与权力结构充满不确定性,这是引发华盛顿国家安全政策圈集体焦虑与错愕的重要因素之一。当有消息传出史蒂夫.班农作为总统高级顾问将有可能获得一个国安会常务席位后,整个华盛顿都感到了震惊和不满。正如前任奥巴马国家安全助理苏珊.赖斯所言,做出这一决定是“彻头彻尾的疯狂举动”。
从目前所有的迹象和我们得到的信息来看,麦克马斯特并不会十分在意国安会的组织问题,包括关于国安会席位分配的总统行政令和班农是否将位居“常委”。
一方面,麦克马斯特是个务实的人,我们怀疑他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影响到事关于班农的人事决定。虽然白宫新闻发言人声称麦克马斯特在组建他的国安会班子方面拥有“全权”,但是对于班农地位的任何调整都需要获得特朗普的批准。另一方面,所有与麦克马斯特熟识或共事过的人都知道,关于国安会当下的状况,真正令他不安的是组织结构调整背后所蕴含的更深层因素,以及这些因素可能在未来产生的影响。
虽然弗林作为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任期极其短暂,但也做出了一项重大举措,那便是将国家情报总监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从国安会常设席位中移除。根据这一决定,上述二人只有在“涉及他们直接责任与专长的问题”时才拥有与会权。
根据我们的接触与了解,基本上可以确定麦克马斯特(记住,他是个在必要时愿意和敢于向上司叫板的人)将会向特朗普表达他对弗林做出的这一人事结构调整的顾虑。
事实上,一些熟知麦克马斯特风格的人认为,他可能已经以非正式方式向特朗普提出了重组国安会组织结构的问题,并以此作为接受任命的条件。他也可能已经清楚并且强烈地向总统表明了添加或替换“常委”名单特定人员的必要性,而弗林在特朗普签署组织国安会的行政命令之前没有这样做。
在麦克马斯特获得任命之前,一些媒体报道认为,特朗普和他的幕僚们并没有意识到上述的行政命令已然落后于形势。总之,我们需要密切关注麦克马斯特对国安会进行重组的过程,这将体现和检验他的独立对,以及他总统身边小圈子的影响和约束力。
除了国安会的组织结构问题之外,华盛顿安全政策圈的另一层担忧在于,大多数国安会成员都缺乏亚太,特别是中国相关工作的经验。在现任成员中,有四位将军拥有在阿富汗和伊拉克作战的丰富经验,即国防部长马蒂斯、国土安全部长凯利、麦克马斯特本人以及国安会幕僚长凯洛格。但是,他们都对东亚和南亚所知甚少。
国务卿蒂勒森作为埃克森美孚的前任CEO,的确拥有丰富的国际事务经验,但是他在东亚地区工作时间也十分有限。副国家安全顾问麦克法兰在尼克松当政期间担任过基辛格的助手,具有在亚洲和中国的一定经验。但是,首先,这已是很久远的事,从尼克松时代到现在,中美关系和亚太安全事务经历了巨大的变化。其次,麦克法兰在当年那个特殊小圈子中的职权主要在具体事务和辅助范畴,由她来挑起亚太事务的担子将会有诸多挑战。
目前,特朗普的国安会与当年奥巴马政府的国安会很不一样。奥巴马的第二任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汤姆.多尼伦,在白宫对奥巴马政府的亚洲政策有着直接且稳固的统筹掌控。这种局面也延续到了赖斯管理下的国安会。
而以目前的形势来看,特朗普政府的亚太政策很有可能缺乏这种统筹(无论好坏),并且被各个机构之间的强烈竞争所左右。
权力将很有可能分散在国防部、贸易代表、白宫贸易委员会(由知名的反华派皮特.那瓦罗领导)、以及财政部。对中国和亚太的具体政策将取决于这些机构对特朗普的不同影响和相互博弈。国安会上层是否能够像奥巴马时代那样出现一个主导人物尚不清晰,因此这种博弈很有可能会更加无序,受到部门利益和部门文化的摆布。此外,目前国务院和国务卿在亚太政策制定中的角色依然是完全不明晰的。
在对于当前总统任命官员缺乏亚太事务经验的担忧声中,唯一的例外是总统特别助理及国安会亚洲事务高级主任马特.波廷格的存在。他的能力和工作得到了华盛顿亚太政策圈多方面的肯定。
波廷格在1998到2005年是路透社与华尔街日报的中国事务记者。他在2005年加入美国海军陆战队,并于2007-2010年期间三次被部署到一线作战部队。波廷格上任不久便成功地安排了特朗普与安倍的会晤,并做了大量工作,协调了国防部长对亚太的成功访问。华盛顿政策圈普遍认为波廷格是一位富有职业素养的政策人士。
尽管如此,由于波廷格与弗林关系密切,二人还曾合著《修复情报:使情报在阿富汗起到实质作用的蓝图》一书,他仍然有被麦克马斯特替换掉的可能。如果麦克马斯特想要将弗林的人换掉,并在新的组织框架中安插自己的人马,那么波廷格便可能丢掉这份工作。
目前我们可以看到,麦克马斯特已经对弗林提议的一些人事和政策改变表达了不同意见,所以像波廷格和麦克法兰这些人未来是否能坐稳位置,都还有待观察。然而,熟悉麦克马斯特的人也认为,他并不是那种乐于介入华盛顿琐碎政治斗争的人。如果他做出了重大的人事调整,很可能只是因为他真诚地希望找到最优秀的人为他工作。
最后,目前特朗普政府提交的新财年预算方案大大削减了国务院的预算。这意味着特朗普政府希望白宫和国防部,特别是国安会,来负责更多的外交事务,并更多地扮演通常由国务院所扮演的角色。
在这种局面下,麦克马斯特和他的助手们需要不断地平衡、协调以及公平地管理整个美国国家安全机构的需求。麦克马斯特在管理一线团队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他曾经负责在阿富汗当地的反腐败联合工作小组。这个小组涉及到各个部门,在阿富汗极其复杂的政治环境中推动了反腐工作。不过,华盛顿的环境对麦克马斯特来说仍然是陌生的。他没有任何在国防部协调各部门工作的经验,更不要说是管理跨部门的工作程序,协调“各大部委”特别是国务院、国防部和情报机构这些独立王国。这些都是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基本工作内容,对麦克马斯特而言无疑将是一个考验。
对于麦克马斯特来说,利好消息是马蒂斯、凯利与他本人在美国应对当前安全挑战的原则上持有一致的意见。他们都认为来自中东、俄罗斯和中国的挑战与竞争无法通过单纯的军事手段加以解决。外交、对外援助、贸易和其他软实力手段,都需要被充分利用起来。
麦克马斯特曾经在他的著作《失职》一书中提到越战时期美国国家安全政策制定的失败。他在书中认为,文官政府与军队的意见分歧、甚至是高层内部的分歧都是塑造一个健康的政策环境所必需的条件。国家安全政策不应是总统和他周围极少数亲信的特权,整个国家安全机构都必须参与到政策制定的过程中来。华盛顿普遍认为,自越战以来,当下的美国比任何时间都需要一个有勇气直接和坦白地向总统表达意见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而麦克马斯特是合适的人选。不过他能否为美国国家安全政策制定带来平衡,在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他是否能够进入特朗普已经建立的核心亲信圈子。
最后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华盛顿大多数非反华派的安全政策人士认为,尽管麦克马斯特缺乏中国及亚太事务经验,中国仍然可以乐见他这种官员的到职。与他的同事马蒂斯将军一样,他首先是一名务实的学者型军人。绝大多数人认为,他对中国没有任何先入为主的、关于“好”与“坏”的判断。而在当下这个高度不确定性的政治与政策时期,正应该找到与麦克马斯特这类官员形成良性互动的切入点,将中美关系带入稳固和可预判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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