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女研究生之死
2009年12月18日 08:56时代周报 】 【打印共有评论0

这段日子,成为杨家最温馨的时光。

也许正是因为这段回忆过于美好,杨元元的大学同学李平(化名),始终不信她竟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杨去世后,李平找到了杨家的亲戚,给杨家留下了2000元钱。

在李平眼中,武大期间的杨元元外向而开朗。作为班里的团支部书记,杨元元经常组织各种活动,平时大家有事,她也会热心地帮忙。虽然杨元元大多数时间跟妈妈在一起,但母女俩跟同学的关系都不错。

2002年,杨元元大学毕业。此时她还欠着学校近4000元的费用,于是武大扣下了她的学位证书和毕业证书。杨平平说,由于没有两证,杨元元找工作并不像其他同学那般顺利。她做过英语老师和客服代表,但一段时间后都辞了职。2005年,杨元元和几个朋友每人出资几千元,想创办一本类似《知音》的杂志,由于对媒体行业缺乏认知及对市场需求了解不足,这本杂志最终胎死腹中。之后,杨元元也去过沿海城市找工作,但最后还是回到了武汉,靠做家教,同母亲一起摆地摊、卖鞋垫袜子维持生活。母女俩住在武大老师为他们提供的一间月租300元的房子里。

2007年,杨元元还清了助学贷款,拿回了毕业证和学位证,但她没有找与专业相关的工作,而是选择继续跟母亲一起摆地摊,做家教赚钱。“每次看着她们在桂园(武大宿舍楼)摆摊,我总觉得心里发酸。”杨平平的同学puki毕业后留在武大读研,一直跟杨元元一家保持联系。他在武大论坛珞珈山水发帖回忆,他曾劝杨元元先工作,但她执意不肯,并解释说,目前的收入跟本科生相比没太大差别。

在她的大学同学和研究生同学的印象中,杨元元似乎一直都与母亲一起,两人同进同出同寝。杨元元也一直没有谈恋爱,望瑞玲说,女儿似乎并没有恋爱的动机,她也觉得“分分合合吵吵闹闹没多大意思”,因此并不催促。不过,母女俩在家时喜欢看湖北卫视的一档相亲节目,望瑞玲有时就会指着电视对女儿说:“你看,这个还蛮适合你的。”已是“大龄女青年”的杨元元这时就会嗔怪母亲:“瞎说!”

宿舍申请事件

在puki眼里,尽管条件艰苦,但杨家一片和睦。有时候杨平平回来,杨家就会喊上他去吃饭,一家人说说笑笑,十分亲密。在摆摊的日子里,杨元元和母亲还收养了一只流浪猫,一直喂养到她们离开武汉。这两年,随着在北大读博士的杨平平即将毕业,他们都相信,生活即将会好起来。

的确,杨家生活正逐渐朝好的方向转变。2008年,杨平平还清助学贷款,本来预计博士要延期的他,也确定在2010年7月能毕业。望瑞玲的退休金也提高了,从2000年时的400多元涨到了900多元;而七年下来,杨元元也开始“略有积蓄”。

2008年时,杨元元告诉弟弟自己想继续深造,杨平平表示支持。最终,她选择了上海海事大学的海商法专业。作出这个选择,一是因为这个专业公费的机会较大且就业前景相当不错,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年轻时在上海工作过四年的望瑞玲非常喜欢这座城市。

2009年4月,杨元元顺利考入上海海事大学海商法专业。她的录取通知书,也是puki帮忙领取的—母女俩住的地方太差,根本无法收取信件。puki记得,那天杨元元很高兴,还特意留他在家吃饭。席上,三人谈论了以后到上海怎么生活,杨元元高兴地说,母亲会跟自己一起去上海读书。到时候,母亲会找一份零工,而自己会继续勤工俭学。

9月12日,望瑞玲跟着杨元元来到了上海海事大学,一起住进了研究生宿舍。望瑞玲承认,她从未想过与女儿分开生活,而女儿也并未表示出厌烦,她们的计划是,与武大时代一样,向上海海事大学递交申请,为母女俩争取一间宿舍。

申请是9月16日递上去的,接受申请的辅导员吴志毅记得,这个学生很沉默地来到她面前,交上申请后一句话未说就走了。

出乎母女俩意料的是,她们的申请遭到了拒绝,校方只承诺帮助她们在校外租房。于是,望瑞玲便在女儿宿舍里住了下来,每天杨元元上完课后就陪着母亲吃饭、散步,最后一同回到宿舍就寝。宿管员最初对母女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与杨元元同室的女生徐某搬离,校方被惊动。

校方说,徐某因为无法忍受与杨元元及其母共宿的生活,向学校递了更换宿舍的申请。但望瑞玲并不同意这种说法。她说,徐某并没有嫌弃她们母女,还经常买吃的带给她们,并很快成为杨元元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后来,徐某发现其他宿舍有空的铺位,为了照顾她们母女,便主动搬了出去。

宿管员开始劝杨母搬出宿舍。

杨元元找到校方,再次申请分配床位,但她再次遭到了拒绝。不过,校方答应帮她安排勤工俭学的机会。很快,吴志毅告诉杨元元,从12月份起她可以做学校网站的助理编辑,每月补贴320元。

杨元元并不甘心,她继续找学校领导协商,但次次失望而归。她们与校方的矛盾就在搬与不搬中逐渐发酵:她们开始跟宿管员有了争执,学校开始一次次地提醒她们尽快搬出去。

在这些摩擦中,杨元元的情绪逐渐崩溃。

“能省一点是一点。”杨母木然地陈述着不肯租房的理由。多年的贫困生活已使母女俩的节俭习惯成为一种本能的反应。

杨元元和母亲一直共用一部手机。今年4月,杨元元为了咨询相关读研事情买了一张50元的手机充值卡,但直到她离开这个世界,她都还没有用完里面的钱。而当这个手机放在望瑞玲身上的时候,她几乎是不用它的。每次找杨元元,她要么让老师打电话,要么让同学打电话。甚至在“直觉女儿可能出事”的那天早晨,杨母也没有动用手机拨打徐某的电话,而是走到了上海海事大学3号校门处,让保安拨通了同学的电话。

“这里跟武大不一样,来了之后就后悔了。”望瑞玲念叨着。她说,上海的物价贵,杨元元的存折上只有不到1万元的积蓄,而学校不允许她免费住学生宿舍,在校园里做“小生意”。

杨元元也很难融入到她的研究生同学中去。她的大部分同学都比她小六七岁,何况她还带着一个须臾不离的母亲。杨元元出事后,她的研究生同学能想起的印象大多如出一辙:“低调、勤奋,不太跟人交往,每次上课会坐第一排,课后会去图书馆。”

居住问题久久不能解决,母亲也逐渐发现女儿变得沉默而焦虑。以前,她们会一起看电视,看《今日说法》节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但那些天,杨元元除了上课,很少说话。

而在这之前,杨元元至少是乐观的。她递给校方的申请里这样写着:“世间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乎,不为则易者亦难矣。最困难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都已经经历了,还有什么会令人畏惧,令人退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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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龙婧   编辑: 李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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