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学生生在松原真是不幸”,有人如是感慨。
而松原“有来头”的各色人等大显神通,舞弊之风愈演愈烈
-严昆
6月21日,是吉林省公布高考分数的日子,松原考生孙民的成绩是565分。“我太不服气了,想复读”,他说, “如果正常发挥,本来可以拿到630分的。”这个平时成绩排名在班级前五名的学生,从参加高考到等待考分公布的这些日子里,身心备受煎熬,掉了10多斤肉。
拿到考号后就被盯上
孙民的恶梦从6月3日学校向考生派发考号开始。“学生全变了,全疯了。”从这一刻起,孙民所在的松原市宁江区实验中学重点班的门口,就被外班学生堵得严严实实。班主任把准考证塞到学生手里,让大家赶快离开。孙民心里感到恐惧, “回到家里就没有再下楼。”
家里的情况也不妙。孙民是个农村孩子,来自扶余县乡下,在松原读书期间,他寄住在姑姑家中。孙民回忆说,一位唐姓家长在拿到考号后立即拨通了孙民考生信息中填写的电话,一行人分乘两辆车奔赴扶余县孙民父母的住处,甚至还拉来了乡干部、村干部做说客。对方直截了当地告知孙民的父母:我们家孩子跟你们家孙民一个考场,“考场运作”我们都做好了,抄一科给一万五,四科考试一共给六万。孙民的家长拒绝了。
这位唐姓家长并不死心,终于打听到孙民姑姑的地址,登门后遭到拒绝,就不断打来电话,甚至要挟:“不答应,别想在这混了”。孙民的姑姑告诉《新世纪周刊》,因为“不知道对方什么背景,”他们并“不敢生硬地去惹怒对方”。
直到考试过后,上述这些事情,孙民才从家人口中获知,即使是这样,这些考前的外在干扰,孙民也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他说,从拿到考号起,家里楼下每天都蹲着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试图寻求“帮助”,他感到非常害怕,饭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复习计划全都被打乱了。孙民不想在考场上为任何人提供“方便”,“如果答应了,他们会更猖狂地抄袭,影响我,” “我12年书不能白念。”
伴随着恐慌情绪,高考的日子终于来了,孙民一踏入考场就感到气氛不对劲:两个考生在不远处嘀咕着,“就是他,他来了,”考卷发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瞅着他,他无法安心应对考试,“半个小时之后才进入状态,”“考语文那场甚至在匆忙之中涂错了考号。”
“到第二场考数学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有人买场了,”孙民回忆说,他所在的考场,“有不少人使用了作弊器,纸团到处飞,传不到位的,监考老师上前‘补射’一脚,正好到位。”孙民前排的女生也转过身来进行抄袭,他再也无法集中精力答卷了。到了考英语的那场,一位男生竟然离开了座位,将卷子摁在孙民的桌子上抄袭。
“我推了两下都没有推开,”孙民说。
不让抄可能挨打
考场之外,孙民一家也不是没有防范。那一天,孙家去了七八个人,甚至还特意雇了辆车。孙民的姑姑说,“这些年看见好学生挨打的事情太多了,”“考场里,我们没有能力给孩子‘买场’保护,只能想办法把孩子安全地带回家。”
这种防范是必要的,因为不配合抄袭,有些学生出了考场甚至会挨打。多位家长证实,在今年高考中,松原六中考场,一位学生出了考场就被人摁倒在地,殴打,甚至“连家长也参与进来”。
孙民所在的重点班,曾被寄予厚望,“预计有20个学生能得到600分以上的成绩,”但是成绩公布之后,只有两个学生达到了600分。“在我们班,好学生无一例外受到了干扰,”孙民说,“好学生生在松原真是不幸。”
松原市实验高中毕业生杨峰的经历或许可以作为孙民这种无奈感喟的一个注脚。杨峰现在哈工大读书,正在考托福, “不愿再受到什么影响”,他的母亲讲述了自家孩子的高考经历。
杨峰第一次参加高考是在2006年,在考英语那一场,考试结束前20分钟,考卷被前排的考生抢走抄袭。那一年,虽然取得了673分的高分,他仍旧选择了复读。2007年高考,杨峰的目标锁定在北京大学上。杨峰的母亲回忆,考数学那场,杨峰前排的考生直接回头抄袭,后排的考生则不停用笔尖戳杨峰的后背,让他侧身,杨峰旁边的一个考生则用尺子戳他的胳膊,不让他遮挡,一个多小时后,杨峰的后背开始流血。杨峰向监考老师求救,监考老师没有反应。看到伤痕累累的孩子哭着走出考场,杨峰的母亲差点哭昏过去。
杨峰的母亲回忆说,后来,还是这所中学的校长亲自找了教委的官员为这位成绩优秀的学生申请了“特别保护”,才使杨峰比较顺利地完成了其他两门考试。但是,那一年,杨峰仍是没能考入北大。杨峰的母亲曾通过松原市高考举报电话进行投诉,时间过去两年了,至今没得到任何答复。
胆大的监考老师两年就能买楼
经调查发现,传闻中的松原高考过程中种种“怪现状”并非夸张。在松原生活多年的关女士说,她一位朋友的儿子在考场上来来回回抄袭,被监考老师制止,这个男孩居然扬言要打断老师的腿,关女士说,她的这位朋友甚至以此为荣,“看我家儿子多硬气。”
关女士说,在考试之前,很多家长感到忧心的并不是自家孩子的学习成绩,而是能不能想办法找人“买场”,“看能不能多抄点分,或者想办法搞来作弊器。”而成绩好的学生家长也要想出各种“对策”。关女士的一位朋友家的孩子成绩好,为了防止在考场中被人认出,考前居然特意带孩子去烫了头发,乔装打扮一番后才送进考场。
对于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这种防范措施也未必能够奏效。杨峰的母亲说,杨峰进入考场后,同一考场的一位女生立即认出了他,竟然兴奋地跳起来,随即给家人打电话,让家人快找人想办法,“我和杨峰一个考场呢,这回有救了。”根据杨峰母亲的讲述,更为夸张的是,在杨峰得到“特殊保护”之后,一位考生还想抄袭,被监考老师制止,考试结束后,这位考生竟然公然质问监考老师:“我们家买场了,别人可以抄,凭什么我不能抄?我们家钱都花到哪了?”
“买场”是松原高考事件的一个关键词,亦即“考场运作”。所谓“买场”,就是指在考场上,有关人员买通监考老师,给予好处,以使监考老师给相关考生以特殊照顾。
作者:
严昆
编辑:
李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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