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转基因争论，既依靠科学也尊重民意

网友评论()2013.12.26 第79期 总第79期 作者：张田勘

专业人员的过激言行其实是阻碍转基因食品研究和推广的重要原因

崔永元到美国调查转基因食品拍摄了40多个小时的视频，得出的初步结论一是美国人稀里糊涂地吃了多年的转基因食品，根本不是放心地吃；二是转基因食品的安全性在美国主流科学家中有争议。但是，《财经天下》周刊与崔永元同期前往美国，却得到了与他完全不同的结论。

现在要评判崔永元与《财经天下》的结论谁更接近真相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确切地说，是还不到时候，正如现在还不能对转基因食品下定论一样。然而，面对转基因食品在中国所产生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可能），而且是全世界最激烈的争论，采取两种原则会更好一些。一是依靠科学，二是尊重民意，而且，这两点并不矛盾。

在依据科学解决转基因食品争论的层面上，现在出现的是一种僵持局面。“挺转者”认为，迄今没有任何事实证明转基因不安全；“反转者”则认为转基因的安全性尚未得到充分验证，或者说，更重要的是没有得到足够长时间的验证。在此情况下，依靠科学最重要的就是循证原则。

所谓循证就是基于证据。尽管“挺转者”认为，美国人多年吃转基因食品的事实已经证明转基因食品没有安全问题，这就是比较充分的循证，但是，这种循证还是一种不完全的循证，因为，转基因食品是一类新产品，人们对其的认知和了解还很有局限，甚至对于转基因食品还是无知大于有知。因为限于条件、设备和时间，有很多研究并没有展开，也没有完成。

例如，对于转基因，通常只是转一种外源性基因片段（如抗虫的基因）到受体作物（如大豆或玉米）的DNA中去，这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外源性基因是否能精确地转入受体DNA的准确位置，其次是这一外源性基因能否准确适量地表达，也即编码目标蛋白，如抗虫蛋白，从而达到抗虫的目的，但是又不破坏受体作物和影响其他作物，或危及生态和环境。

这个问题迄今没有哪位生物学家能打保票，原因在于人们现在对基因和基因表达的理解还很不成熟，更不全面。例如，以基因表达或编码为例，一段抗虫基因的序列为“knowledge”，但是，这个基因的完整信息却是knowXXleXXXdge。这其中的“XX”和“XXX”是非编码部分，称为内含子（intron）。那些编码蛋抗虫蛋白的基因就是know–le–dge，称为外显子（exon）。

基因组序列中约有90%的序列（内含子）不编码蛋白，但是，过去认为没有编码功能的内含子基因是垃圾基因的说法也是不正确的，因为越来越多的研究证明内含子并非垃圾，而是对编码蛋白有间接的作用。但是，这些内含子的作用和目的究竟是什么，现在还不十分清楚。如果一段外源性基因中的内含子在转基因的过程中受到一定程度的毁损或干扰，将引发什么样的后果，现在也不清楚，或者说它们是否被转入受体作（生）物后需要若干年后才产生作用，也不清楚。

类似这样的不清楚还有很多，如启动子。一个基因是否表达以及表达到何种程度取决于所在细胞或组织的整体需要来决定，然后通过一个启动子（即开关）来启动，转入的基因也需要加入一个启动子。为了增强转入基因的表达效果，研究人员往往还会在转入的基因中外加一小段内含子，这段内含子常加在启动子和外显子之间，使得这个启动子并不是插入基因的自然完整的一部分，也就可能产生非预期效应。所以不能说人们就对转基因有了充分的全面的循证。在尚无充分循证的情况下将转基因推向中国人的主粮，如水稻，无疑是一种冒险。

面对转基因食品的第二大要素或原则是尊重民意。任何一个民族或群体对待新的事物都会持怀疑和观望态度，中国人也是如此，这并不奇怪。同时，转基因食品又有其独有的特点，例如，从表面上看玉米转入一种外源性基因让虫子吃了后被毒死，这也会让人联想虫子吃了会被毒死，人吃了这样的玉米能没事吗？

对此，当然需要长期的不厌其烦的科学传播来向公众解释，以说明人和昆虫的肠胃是不一样的，内部的受体细胞也是不一样的，能毒死虫子的东西对人的肠胃并不起作用，更何况转入的基因和基因编码的物质不会轻易进入人的肠胃。

不过，尊重民意并非只是让公众知情，即向公众传播科学知识和原理，而且还涉及其他因素，包括，一是允许公众质疑和观望，二是允许公众选择，三是专业人员不必以过激的言行来挑起公众的反感。

任何新产品被公众接受和采纳都伴随着质疑和观望，只有当新产品的优点充分展露之时，人们才能接受，例如从松明到蜡烛，再到煤油灯、电灯和节能灯。事实上，今天的转基因食品并没有体现出如电灯对比煤油灯的优势，这也是公众暂时还不接受转基因食品或“反转”的原因之一。允许公众自由选择是另一个重要的因素，因为，即便转基因食品有多么优秀，也要让公众自愿选择才行，强按牛鼻喝水不行，强摘的瓜也不会甜美。

最后，专业人员的过激言行其实是阻碍转基因食品研究和推广的重要原因。研究转基因食品的专业人员不止一次地说，如果不在中国推广转基因食品，中国就会有粮食安全问题，中国人就会挨饿。显然，这是言过其实。保障国人的粮食安全靠的是开源和节流。转基因只是开源中的一种，而且这种开源迄今并没有达到直接增产和提供更好的营养的目标，不足以担负起保卫粮食安全的重任。而节流，如世界粮农组织于12月25日最新统计，全球每年在生产与消费过程中浪费的粮食高达13亿吨，可养活20亿人；中国每年浪费粮食800万吨，够2亿人吃1年。仅此节流一项就可确保粮食安全。因此，没有必要过分夸大转基因的作用，徒增很多中国人对转基因食品的反感。

解决转基因食品争论无论是依靠科学，还是尊重民意，都需要时间，就让时间来检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