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不再为外国账户保密”是不是反腐福音？

网友评论()2014.05.10 第138期 总第138期 作者：德泽汲

5月6日在巴黎举行的经合组织年度财长会议上，包括瑞士在内的47个国家签署了关于实施银行间自动交换信息的全球新标准。根据在经合组织框架下制定的该标准，各国和各司法管辖区有权从各国和各辖区内的金融机构收集所有金融信息，并每年与其他政府和辖区自动进行信息交换。其中，瑞士作为全球最大的离岸金融中心，承诺将自动向其他国家交出外国人账户的详细资料,被视为全球打击逃税举措的重大突破之一。

拥有日内瓦和苏黎世两个国际性金融中心的瑞士，从18世纪初便创立为银行客户保密的制度，储户只在第一次存款时写真实姓名，之后便把户头编上代码。在300多年的时间里，瑞士银行业因其良好的服务和严格的保密制度吸引了众多的国外客户，据悉瑞士银行业共管理2.2万亿美元的离岸资产，占全球专为富人服务的离岸银行业务的1/3。金融产业为瑞士经济带来10%以上的增加值，远远高于其他发达国家银行业对经济的贡献比例。金融业成为瑞士的支柱产业，政府重点保护的产业。

但瑞士也成为富人的“避税天堂”,外国富人将资金转移到这里以规避财产税,如果要“撬开”纳税人的隐秘账户，瑞士的配合至关重要。同时，因一些腐败官员和犯罪分子也将脏钱藏匿在这里或在这里洗钱，因此瑞士此次承诺参与银行业自动交换信息，打破保密制度，由此可能带来的打击外逃资金可能，自然引发了媒体广泛关注。

事实上这并不是瑞士第一次放松保密制度来维护其银行业的声誉和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一系列洗钱案件的曝光，瑞士银行被卷入到洗钱丑闻中，信誉面临着严重挑战。为应对国际反洗钱等方面的压力，瑞士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修改了传统的银行保密法规定，于1998年4月开始实施《反洗钱法》。凡涉及洗钱等犯罪活动的资金活动将被瑞士银行上报到瑞士反洗钱报告办公室（MROS），反洗钱报告办公室再根据具体情况进行调查，如果确认交易涉及到洗钱、支持恐怖主义，将移交司法机关。瑞士银行递交的可疑交易质量非常之高，在2008年就有87%可疑交易被转交给司法机关。

同时，瑞士反洗钱报告办公室也是国际反洗钱金融情报机构联合组织——艾格蒙特集团成员之一，根据相关协议，瑞士反洗钱报告办公室可以应其他国家金融情报机构的协查请求提供自己掌握的客户账户、资金交易等相关信息，或是主动向其他国家金融情报机构提供涉嫌洗钱或恐怖融资的有关信息。特别是在2001年“9•11”事件之后，瑞士反洗钱报告办公室开始自主地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其中最为大家所知的就是反洗钱报告办公室通过埃格蒙特集团网络在揭发台湾陈水扁洗钱案件中起到的关键作用。

因此，瑞士的银行是保护合法的隐私，涉及到犯罪的还是要服从法律。在此之前，瑞士的银行认为逃税只是严重的违法而已，并不是犯罪，因此并没有将逃税纳入到洗钱的上游犯罪中。

而国际社会对逃税问题的关注，也是始于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和一连串税务丑闻之后，欧美主要发达国家开展了联合打击逃漏税犯罪行动，认定逃税是犯罪，并积极在国际组织中施加影响。2012年，全球反洗钱标准制定组织——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ATF）指出各国应将税务犯罪列入洗钱的上游犯罪之中。2008年，瑞士最大的银行瑞银集团被美国当局起诉，理由是协助逃税，瑞银最终以支付7.8亿美元的罚金，并向美国提供了4450名美国客户的名字达成和解而免于被起诉。2013年，瑞士最古老的私人银行韦格林银行被美国当局起诉，在承认帮助100多名美国客户逃税，并同意向美国政府支付巨额罚金后宣布永久性关闭。

在重重压力之下，瑞士的银行业对于逃税的定义终于做出了让步，才有了这项承诺。经合组织表示将进一步细化协议的实施规则，并提交2014年9月的二十国集团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通过，这份协议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有效打击逃税洗钱犯罪还需要等待细则的出台，因为对于银行业来说，仅凭银行的交易信息来判断客户是否涉嫌逃税还是比较困难的，对于在什么情况下、多大程度上在不违反合法隐私的前提下提交客户信息显得尤为重要。

此外，这项承诺并不意味着瑞士银行不再保护客户隐私拿来随便公开。瑞士银行家协会(Swiss Bankers Association)表示：“只要所交换信息仅与税收目的有关，瑞士的银行愿意与其他金融中心自动交换信息。”因此，这份协议迫使签署国银行业公开的信息仅限于与税务洗钱犯罪有关。如果要获得与贪污腐败有关的客户信息并不在这份协议范围内，仍然遵循已有的贪腐资金追讨程序。当然腐败资金的可疑交易模式与逃税资金不乏有交织的可能，涉嫌逃税账户的公开或有利于追查贪腐资金的踪迹，但更大的意义在于各国如何利用瑞士这种公开的态度以及法律上的真正践行。

在全球不断加强打击洗钱犯罪国际合作的趋势下，需要将更多国家纳入统一标准的框架下，否则在互联网金融日益发达的今天，黑钱将快速转移到存在反洗钱监管真空或管理宽松的国家和地区，实施监管套利，而在这些地区因松散的金融机构和缺乏国际反洗钱约束性，使得洗钱资金的追缴变得更加困难。但是无论如何，日益透明的国际化账户管理将有助于减少洗钱、恐怖融资等犯罪活动利用银行体系的机会，维护国际金融体系的健康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