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扬先，渐行渐远的回忆

风在松林中回荡，阵阵松涛声起，如同一曲恢宏的德沃夏克《自新大陆交响曲》，带着我来到苍松翠柏环绕的陵园，缓缓地将一束白色的菊花放置在一处安静的墓碑前，轻轻地告诉长眠在这里的FESCO创建人之一孙扬先代总经理：您们亲手创立的事业已经30年了。

30年前，怀揣着对明天的憧憬，风华正茂的孙扬先和他的同事们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创建今天"外企大厦"的事业中。在全国上下都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的年代，从"零"开始的外企创业者们也冲进了一条不归的水路。

万事开头难。当一切都是"零"的时候，创业者的眼光、胆略和智慧无以限制的释放出来。面对如何打开创业局面，孙总他们没有畏葸退缩，反而将挑战看成是搏击人生的最高境界。孙扬先在文革中被"靠边站"，一度下放到北京木材厂，成了与原来领导职务毫不相干的"被领导的一员"，一旦有了再次施展开创新业的机会，孙总焕然一新，和刘正洪、王其元、王洛京、杨玉和、程云英，还有后来的刘天健、费国强……这些创业功臣们开始没日没夜，废寝忘食的投入到推荐外派中国员工的新型对外服务事业中。

对于早期外企公司"十几个人，七八条枪"的阵势，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困难随时随地都会劈头盖脸的迎面而来，孙总他们没有二话，只有迎难而上。他们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新兴的事业，不仅没有先例可仿效更无捷径可寻，还要大胆地从"人不是商品"的计划经济思维定式中挣脱出来。为了保护和建立起一支由他们自己亲手挑选培养的不断扩大的外派员工队伍，他们通过细致入微的思想教育、丰富多彩的员工活动，用现在企业治理的专业话说，就是创造出一种新型的企业文化氛围，将社会上的优秀人才凝聚在企业中。队伍一天天在扩大，外派员工人数一年一年地在增长，从1979年底的20几个人，到2009年的30万员工队伍，从当年租用几十平米的北方旅馆办公，到今天自己拥有拔地而起的22层高的外企大厦，当年的外事服务公司，今天已经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外企服务集团，应该说，我们创业的老领导们倍感欣慰。

此时，一种"喜看稻菽千层浪，遍地英雄下夕烟"的感慨油然而生，孙总们气定神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记得那时孙总和外企的老领导们，每日、每周的工作时间表总是排得满满的，不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外商会谈，加之每周六下午外派员工回"娘家"的几百人上千人的总结会、报告会，那时领导们每次报告的讲稿都是自己动手写，给富于梦想的一水儿的年轻员工们画上将进入有着"火车椅"咖啡厅的办公楼办公、拥有一居室、二居室住房的缤纷异彩的图画，描述着员工们将要分到的自家基地喂养的小鸭子长大后产出的若干枚鸭蛋，当然这些梦想大部分都实现了，也有像鸭蛋这样未实现的；特别是80年代初外商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中国，不停地开业宴会、小型宴请几乎排满每个晚上，晚上回家后，孙总他们还要批阅公司各个部门报上来的报告……一次，会谈间休息时，孙总谈起他的休息方式，给我留下至今难忘的印象，孙总说，每个星期天的下午，他都要一个午觉睡到下午四、五点钟，才算是补足了一周的缺觉。

套用一句现如今的俗话，当领导难，当一把手更是难上加难。人们往往容易看到领导风光的一面，但是他们不为人知所付出的努力和承担的责任应该说与职务级别是成正比的。领导者们不仅要身先士卒、付出在前，还要为企业现时与长远的发展运筹帷幄，同时培育企业永葆青春的文化底蕴也是企业制胜的法宝。创业初期的FESCO就已经开始凝聚着一种强烈的企业文化氛围，因为，FESCO主打的产品、提供的产品都是人，而人除了物质需要外，还要有精神需求，需要文化的熏陶和滋养。孙总他们刚刚结束了"文革"带来的茫然无措的命运，因此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对新的事业投入更多的是热情和宽容，焕发出一种能够感染人、凝聚人的文化与修养的氛围。

孙总出生在老北京的一户进步商人家庭，抗日时期他的家里人在北平西城的四合院曾经身穿长袍，背着褡裢，掩护过进出城的八路军，孙总进入辅仁大学后，也曾用自行车帮助接送过北平当时的地下联络员，这是一次在等候北京电视台记者和电视名主持人赵忠祥的采访休息时，孙总饶有兴致地和我们这些工作人员谈起他投身革命的经历。

孙总十分喜好西方古典音乐，他熟悉西方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古典音乐作品和音乐家，他经常如数家珍的谈起旋律优美的巴洛克时期代表人物巴赫的作品，以华丽炫耀的宫廷音乐著称的亨德尔室内乐作品，简洁明快的施特劳斯圆舞曲，节奏流畅的肖邦的钢琴曲，气势磅礴的贝多芬的交响乐，充满活力的莫扎特的作品，而这些往往是他与外商宴会间打开宾主隔膜的谈资与话题。孙总业余爱好也很丰富，中外桥牌赛、中日围棋赛，为外商组织专场音乐会、观看人艺的话剧表演，都成为外企总公司时不时增进与外商沟通与理解的友好桥梁。

当自新大陆乐曲中最为荡气回肠的著名旋律回响在我的耳边时，我联想到孙总和外企的命运。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于1892年来到美国，他最后的杰作交响曲《E小调第九交响曲》也称自新大陆，是他亲身经历了美国那种紧张、忙碌的快节奏生活后，用乐曲表现出新大陆的繁忙和紧张，在欢快地散发出热情与活力的同时，又以最为著名的主题旋律极其深情地表现出对新事物的向往，当乐曲一一再现前面的主题乐章时，又孕育出新的主题旋律，彼此汇成一股感情的洪流，表达出曲作者对祖国的思恋和浓浓的乡愁，全曲旋律异常感人，交织着沉思宁静与热情活力，在忽高忽低的情绪中流露出了一种无言的凄凉，而这一切主题乐章经过发展之后，形成了一个辉煌的结尾。

孙总于1997年7月因病去世，享年73岁。

"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这个方法也要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毛泽东" 。

图片说明：1991年6月16日，当时在任的全国人大委员长万里（图中左四）视察北京外企总公司时，高兴地在城市宾馆与孙扬先（图中左三）等外企同志合影，并欣然题词：中国对外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