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他之盘算“回归”自然科学,根本出于无奈,这条路之于他,事实上比文学更加遥不可及,对此,他心里非常明确:“但是科学家那种枯淡的生活是要有物质条件来做背景的,自己的乃至一家人的生活全无保障,结局只是一张画饼而已。”所以这想法本身,丝毫不具可行性,只是衬映着他的彷徨无地而已。 这个关键细节还澄清了一点:1924年的“跑到日本”,并非事先做好了准备与谋划,专门跑到那里去完成向马克思主义者的转变。相反,他惶然失途,走投无路,不知所终。继而在这一片漆黑当中,与河上肇《社会组织与社会结构》相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通过完成对它的翻译,实行了一次灵魂上的脱胎换骨,作为新郭沫若得到“重生”。 |
原题:“愤青”郭沫若:一改逍遥潇洒才子风流情状
“愤青”郭沫若
与我们历来诗意的想象多少不同,郭沫若井喷的创作、奋力的笔耕,并不只受到“五四”时期狂飚突进气息的催动,也是囊中羞涩的表征。
接近十年时间的穷偃不起,不特造成生计的艰难,也深刻作用于他的性格和心理,令他充满屈辱。在这种生活中的郭沫若,开始变得富于敌意,以致“自卑”。
重新出现在上海滩的郭沫若,已跟过去斩断联系。花六年时间(自1918年起),遍历炎凉,终于蜕去旧壳。他不但有了新的世界观,还揣着判然不同的自我认识、人生目标和生存哲学。这一次,失意、失落、失败没有重演。虽然开始在上海仍有一年多的跌宕,但显而易见,那个过去未曾跳出文人意识的郭沫若,正坚决朝社会的、政治的郭沫若走去,并在沸腾的广州完成转型。
大概在刚入20年代的时候,郭沫若一改逍遥潇洒、才子风流情状,变得烦闷激愤,对生活格外抱有不平,喜欢骂世和谈论“无产阶级”,乃至主张“暴力”。例如1922年他写道:
世界不到经济制度改革之后,一切什么梵的现实,我的尊严,爱的福音,只可以作为有产有闲阶级的吗啡、椰子酒;无产阶级的人是只好永流一生的血汗。无原则的非暴力的宣传是现时代的最大的毒物。那只是有产阶级的护符,无产阶级的铁锁。(《太戈儿来华的我见》)
连几年前情有独钟的泰戈尔,也成了唾骂的对象。
诸如此类的言语或情绪,突然增多了起来,令人不免诧异。所幸郭氏《创造十年》和《创造十年续篇》两篇自传(现编在《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十二卷《郭沫若自传》第二卷《学生时代》,以下引文不另注出处者,均见此书),留下了较为详尽的记述可供研究,我们只须将记述人的情绪、心理与事实本身做些甄别就是了。
大致到1918年,郭沫若的留学生涯都还是轻松愉快的。单说官费生,生活其实颇优越。不少拿着官费的留学生,衣食无忧,东游西荡。郭沫若本来也可以这样。但1917年起,他有了安娜,翌年又得子和夫,都靠“三十二圆官费”养活,登时“捉襟见肘”起来。
偏偏身体也与他为难。他来日本,选了学医。可是17岁那年,因伤寒致听力严重受损,原先在高等学校时,教室小,尚可勉强听课,升入九州帝大,都是大课,而“所有讲义都是口授笔记”,让他简直无法学下去。于是想改学文——大概学文基本可靠自修,不必依赖听课。然而,学文的出路较诸学医,何啻天渊之别。安娜就一直坚决反对。
郭沫若急于向妻儿证明,手里握着笔而不是手术刀,同样可以养家。与我们历来诗意的想象多少不同,郭沫若井喷的创作、奋力的笔耕,并不只受到“五四”时期狂飚突进气息的催动,也是囊中羞涩的表征。例如《浮士德》的翻译。1920年7月,他意外收到《时事新报》主笔东荪来信,说几个同仁组织了共学社,拟介绍海外名著,因见过郭沫若零星译过一点《浮士德》,特请他译全,报酬则稿费、版税听其自便云。“我得到这封信时异常高兴,安娜不用说也喜出望外。”当时郭沫若正四顾茫然、不知所措,险些抛妻别子独自跑回国去,找个中小学教师之类的事挣钱。张东荪来信,好似雪中送炭、拨云见日。“我便立地写了一封回信,接受了提议”。他耗了一个暑假,译出第一部。译第二部时,因原作的艰难,实在不克胜任,于是写信给共学社,商问可否仅译第一部。岂知此信却泥牛入海,再无消息。译稿搁在那里,一个多月后复遭老鼠光顾,充当了“粉碎机”。这惨痛的经历,后来他这么说:
就这样,第一次受了黄金干先生(讽指张东荪及共学社)的批判,第二次受了高客先生(戏称老鼠)的批判,使我那部译稿便成为一架残骸。而在第三次还受了老婆的批判。我的日本老婆对我说:“这是说你不应该做文学家,所以你第一次出马便受着这样的打击。”
三次“批判”中,恐怕还是老婆的“批判”最令他愧颜无地。
从1919年起,郭沫若便诗名大振,《凤凰涅槃》、《地球,我的母亲!》、《匪徒颂》、《天狗》、《炉中煤》等名作,都已发表。许多人大概以为此时他早已名利双收,真实情况大相径庭——名头足够响,然而在经济上、生活中,却每况愈下。我们可借田汉之眼略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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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洁非
编辑:
刘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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