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袁宝麟,男,生于1948年8月;1968年高中毕业后上山下乡,在黑龙江赵光红星农场(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三十一连),1974年返沪,2008年退休。(期间就读于上海师范学院,毕业后先在上海中兴中学任教、后调往上海市闸北区规划局就职)
今年暑期,我们这些当年在黑龙江赵光红星农场(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三十一连)的上海老知青,在上山下乡四十周年之际,自行组织了一个“还乡团”,重回北大荒的第二故乡。
我们一行八人,坐飞机到哈尔滨的当天下午,哈尔滨老知青解金星、高敏热情接待了我们,及时给我们安排了住处。晚上,他们又在饭店安排了当年在一个连队的哈尔滨知青与我们聚餐。来的还有高玉芬、张松琦、关大莲、徐延庭、李瑛等人。这些分别了三十多年的兵团战友,尽管他们的名字有的还依然记忆在脑海中,但见面时大多已不敢相认了。几十年的风雨苍霜,使得我们这些当年在北大荒曾经一起战天斗地的年轻小伙和姑娘,不少人已经两鬓飞霜,年华不再。席间,大家回忆往事,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第二天上午,我们在解金星、高玉芬的陪同下,游览了哈尔滨美丽的松花江畔和风景如画的太阳岛。在太阳岛俄罗斯风情园里,我们大家还聚在一起吃野餐。哈尔滨红肠、哈尔滨啤酒,还有水煮鸡蛋和水煮毛豆。大家边吃边说,欢声笑语使得我们仿佛有回到了青年时代,回到了在兵团连队共同生活、工作时的那种情景。
在第三天的早晨七点钟,我们坐上了哈尔滨去赵光的火车。车窗外是黑龙江辽阔的大平原,一望无际的大豆、苞米地。我们乘坐的是普快,三百多公里路途要六个多小时才能到达。绥化、绥棱、海伦、通北,火车一站一站地停过去。一路经过的这些地方,这些地名太熟悉了,它也唤起了我们当年上山下乡时的那种感觉,好像我们一起又回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火红年代。随着火车离赵光车站越来越近,地势逐步走高,我们的心情有点激动了。曾经多少次赵光到哈尔滨再转车回上海这样来回奔波,实在是忘不了那段蹉跎岁月。
火车快回到赵光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一下火车赶紧打伞吧。出了火车站,雨下得更大了。忙乱中我们分别钻进了农场场部派来的两辆小汽车里,衣服也湿了。汽车飞快地沿着去红星农场场部的水泥路奔驰。望着车窗外小兴安岭脚下连绵起伏的黑土地,我们似乎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阔别了三十多年的北大荒啊,今天我们又回来了。我们曾经把青春献给了北大荒,黑土地上有我们的爱。
从赵光到红星农场,几十里路,汽车不一会就到了。因为路已经不是以前的土地了。半路上,雨停了。当道路两旁出现整齐漂亮的路灯时,前面还出现了一排排楼房和商店。司机告诉我们这就是红星农场了。汽车停在了红星农场培训中心门前。下了车,我们一行完全被置身于一个既亲近又陌生的环境里,曾经多少次梦回北大荒,现在终于实现了。但是看看周围的一切,这哪是以前黑龙江军垦农场的团部呀,脑海里三十多年前的印象几乎全没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现代化的边陲小镇。农场办公楼都是三、四层的楼房,红星农场四个大字显得那么醒目,那么亲切。不远处有新建的六层楼住宅小区,那黄色的外墙在阳光下显得分外耀眼。附近还有学校、医院、商店、饭馆等配套设施。场部办公楼前辟有宽阔的绿化带,鲜花盛开迎接远道而来的上海客人。
农场年轻的刘副场长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并安排我们在培训中心三楼住宿。一切妥当之后,已经是下午二点多了。农场领导又安排我们一行先去参观红星现代农业发展中心。在那里,当我们看到那些崭新的从美国引进的大马力智能化拖拉机、收获机以及配套的大型农机具时,实在让我们感到一种震撼,对比那些以前我们使用过的康拜因收割机和东方红拖拉机等旧式机械,农场真是鸟枪换炮了。中心负责人还带我们参观了他们的实验室、化验室、展示厅,介绍了北大荒垦区近年来大力实施经济结构调整,加快推进农业现代化,农垦工业化和农场城镇化的过程。我们听了以后,真为北大荒今天的发展感到由衷的高兴。接着,我们又去看了他们的有机蔬菜加工厂,那里的厂长给我们介绍了现代化的蔬菜加工设备,以及他们生产的各种绿色有机食品,让我们真是打开眼界。
参观结束后回到场部,大概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于是我们就急着打听以前三十一连副连长孙海生的住处。通过一个农场退休老职工的帮助,我们很快在农场场部西北角偏僻处的一间砖瓦平房前见到了孙海生。老人已经七十七岁了,我们还能认出他原来的那个模样,只是他的眼睛已经不好使了。提起当年连队的一些各地知青,他还能记得一些。但是我们这几个人当中,他只记得二、三个。连当年演红灯记的李如伟,腿被小镰刀割伤的崔秀玲,他都记不得了。我们在那里站着与老人聊了一会儿,回忆着一些几十年前的往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辞别了老人。此时,我们心中掠过了一丝凄凉。人老了,不中用了。但愿老人家能健康长寿。
晚上,农场设宴款待了我们,北大荒还是用那种香浓的烈酒来招待我们。年轻的刘副场长称呼我们为叔叔阿姨,欢迎我们作为农场的老职工重回北大荒看看。他还给我们介绍了这些年来农场的变化和今后的发展前景。是啊!改革开放三十年了,祖国大地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红星农场的巨大变化实在是我们所想象不到的。回想起当年我们住帐篷、拉柴禾、挖沙子、做砖坯,以及在大田里工人播种、锄草、收割的情景,我们感慨万千。再看看今天农场的楼房、道路、学校、医院、商店以及农业生产全过程机械化的水平,真是让我们感到十分欣慰。
北大荒的早晨来得特别早,下半夜三点多钟天色已经亮了。到农场的第二天清晨,我们五点多就起床了。我们走出招待所在四处转转。上海已经是三十五度以上的高温天了,但在这里我们都披上了外套,早晨还是有点凉意。根据我们的行程安排,这一天我们应该是去原来三十一连得地方看看。尽管那里三十多年以前我们知青亲手盖的宿舍、食堂、马号、猪舍以及家属房等,早就听说全拆了,都种上了庄稼。但是我们重回北大荒就是冲着那个地方去的,那个地方对我们来说是刻骨铭心的。大家都要亲眼再看一看那个地方,到那块黑土地上再去走一走。这种心情也许是当年在这里屯垦戊边的各地知青所共有的,而且特别强烈。由于从上海来时就听说从农场场部下去都在修路,原来的土地要改建水泥路。因为修路,汽车早已不让通行。但是,我们到了北大荒而不去原来我们连队的那个地方看看,似乎有点白来了。在我们的再三要求下,农场领导还是为我们安排了两辆小汽车,并且派了三分场场长骑摩托为我们开道。
大概是上午八点左右,我们上路了。汽车从农场场部出来往东不多远便驰上了土地,车速显然慢了下来。土路随着地势的起伏,一会儿下坡一会儿上坡。汽车刚翻过了一个岗,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坡。路的两侧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和一排排防风林。一路上我们还看到不少修路建桥的工人和筑路机械。有些路段由于路面坑坑洼洼,我们的汽车只能减速慢行。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汽车停在了原来进出三十一连得道口附近。其实汽车也过不去了,前面正在铺路基。
终于到了目的地,我们赶紧下了车。大家跨过路边的排水沟,兴冲冲地顺着原来三十一连的小道,往原来我们连队的那个地方走去。小道可能早就没人走了,现在只是一条拖拉机道。李良龙、陈惠民已经走在了前头,其他人也都跟着走去。顺着小道估计走了大约一百多米,我们先后跨进了左侧的农田里,因为我们连队原先的宿舍、食堂估计也就是在这个位置。尽管房屋早就没有了,那就找找那个遗址吧,还有原来的那口水井。农田里的泥土很松软,而且有些泥泞,因为昨天刚下过雨。我们的脚上很快粘满了烂泥,但是大家还是在认真地寻找着什么,好像我们这几个人成了地质队或考古队的队员了,似乎在这里寻宝呢!果然,在这里的泥土地里,乱草丛中,我们找到了不少红的碎砖。我们原来的住房肯定是在这里了。而且乱草中,我们还发现有一小土沟,沟里的杂草下也有很多碎的红砖,估计这里大概就是以前我们宿舍的地基。大家赶紧举起相机在这里拍照留影。这里就是我们曾经生活工作的地方。此时此刻,站在这块黑土地上看看周围的一切,真是广阔天地,一望无际。四十年前,我们离开了繁华喧闹的大上海,来到了枯燥静寂的北大荒。北大荒是我们跨出校门踏上社会的人生起点。在这里我们少则三五年,多则十来年,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时光留在了这块黑土地上,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二故乡。接着我们又在附近找原来的那个水口,但是什么也没找到。于是,我们又顺着小道一路下坡继续往前走再去看看以前的那个窑地。窑地原是当年我们知青挖沙土、制砖坯、烧红砖的地方。然而,到那里一看,砖窑早就没了踪影,那里只留下一个当年取土的大土坑,坑里长满了荒草。
从原来三十一连的地方返回出来,我们绕过前面工人正在铺地基的那一段,继续往不远处原来的三十二连去看看。这是当年离得最近的一个连队,也是我们上海一百多个知青刚来北大荒时落脚的地方。原先那里有修理所和油房,是当时的工副业连队。当我们好不容易走过一段泥泞的拖拉机道来到三十二连道口时,李良平和朱剑平夫妇急匆匆地赶往原来的三十四连去了,他们要去那里看望几个农场老职工。于是我们留下的五个人就在三十二连转了转。这里还有几幢白瓦红砖平房,但房屋都已破败不堪,住着几户外来移民。而其中一幢平房的外墙上还能依稀看清四十年前写着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几个大字,这就是当年我们知青的宿舍。宿舍西边原来有一幢土房估计早就没了,东边原来修理所的大车间也已经拆平。房前屋后,周围一片狼藉,据说再过两个月这里所有房屋都要拆光。看着眼前的破屋旧景,回想起几十年前的往事,我们曾经在这里工作生活的情景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中。
中午时分,我们回到了农场场部。因为下午我们就要离开红星农场离开赵光,去五大连池风景区一游,所以农场领导又给我们在贵宾厅安排了一桌丰盛的午餐。这天正好是李如伟的生日,席间我们预定的一个大蛋糕送来了。在这远离上海几千公里的北国边陲,在当年下乡的北大荒红星农场,有当年的上海老知青和现在的农场领导,大家一起举杯祝贺她的生日,这时她的心情自然是很激动的。赶紧拍个照吧,留下这难忘的一刻。
五大连池风景区离赵光不很远,我们在那里走马观花玩了一个下午。从五大连池乘车返回到北安时,李良平提出要去看望沈英奎。汽车停在了北安一家养老院门前,这里的条件看来不太好。我们在里面见到了沈英奎老人,他原来是我们连队的指导员,几十年过去了如今快奔八十了。见到了这些当年的上海知青,他很惊喜很激动。交谈中,我们发现他还是当年的那种神态,那种语调和那种讲话的手势,什么都没变,只是人变得苍老了。
傍晚时分,汽车把我们一行送到了北安火车站。离开北安,经赵光返回哈尔滨,也就意味着我们又离开了北大荒。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总算了却了我们多年来一直想重回北大荒的心愿。从哈尔滨转车以后,我们又顺道去了山海关、北戴河一游,还去了天津和北京,见到了许多当年在北大荒一起工作的兵团老知青。真是难忘北大荒的黑土地,难忘那段蹉跎岁月的知青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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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宝麟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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