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沟二队1970
现在说起吃肉,大家都觉得腻,都说要吃清淡,吃蔬菜。那馆子里吃饭也是要吃排场,吃格式。“红杏”、“大荣和”算一般,要到那些收费高档的,一餐饭不下几千万把元。那“凯宴”就是你吃个几千元一桌,那服务生也瞧不起你,只能吃配菜,还要私底下先交三万元办张会员卡,才可订餐。这自然不是老百姓消费的地方,就只好到红沙村,农家乐,各有去处,此是后话。而在40年前说起吃肉可是一件大事。城里人是分配制,每人每月一斤,有时半斤。在困难时期那肉更是罕见,人们个个皮包骨头,自然免了减肥、健身。
69年我下农村作为知青,对肉更是珍惜(农民吃肉是自养猪,交售之后返一部分)知青刚下乡没有喂猪,自然无肉,农村有时就照顾专供知青一点肉。菜油也要靠自己种油菜,再打菜子榨成油,无油时我们就烧辣锅菜,即将锅烧得滚烫,快冒青烟了就将青菜倒入炒,味道还是非常不错的,因无油水,很快就饿了。
有一天挖田,农民打了一条蛇,准备埋掉,我们看到了,马上要了回来,准备煮了吃。那里农民都不敢吃蛇,怕有毒,我们也未吃过蛇,不过这可是肉啊!我们把蛇拴在树干上,用刀把皮剥了,肠子丢掉,蛇头去掉。放在菜板上,那蛇的身躯还在不断蠕动,我们用菜刀把那蛇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放在锅里,加水煮起来。农民们说不可在屋里煮,见不得阳尘(屋顶上的灰尘,即锅烟灰)否则就有毒。我想想这灰尘,锅烟灰就是未烧尽的炭,并无毒可言,只不过不干净而已,而烧开煮沸就有消毒杀菌之效,所以不怕。那蛇肉在锅里煮了两个小时,汤变得雪白,香气满屋。为保险起见我还是不敢贸然去吃,正好房东的猫过来,我就拿了一小块蛇肉沾了些锅烟灰送到猫嘴里,那猫竟大吃起来,一块下肚又想要二块。我并未声张,又过了一二个小时,看看猫未死,我料定蛇肉无毒,就招呼大家来吃。农民们还说蛇肉不可加油盐,我觉得无道理,就加了盐作为调味,几个知青吃得香极了。捉蛇的农民见状实在忍不住了,也吃了一块,另外几个想吃,一看锅里已只剩下残汤剩水。后来那农民都说,知青敢吃蛇,把我们当成异物一样。
学耕1970
后来我们喂了一些鸡,但长大了的只有五只,在野地里自找食吃。有一天突然发现鸡只有三只了,另两只不知去向,到处找也找不到。过了好几天在柴草堆里发现两只鸡已死在那里,不知是病死(禽流感?)或是农药毒死的。现在肯定是埋了鸡作肥料,但那时是不会这样的。我将鸡头切下扔了,因鸡头无什么肉,又可能毒性大,不敢吃。烧了一锅水把那死了几天的瘟鸡的尸体放进去烫,扒毛,去内脏,洗干净,再闻闻不太臭,就一锅煮了。上面还用蒸子蒸饭。不久饭好,那鸡汤变得香味扑鼻,几个知青一扫而光,事后也无不良反映。
牛车1970
下乡第二年公社调我到秦家中学教书,那每月有26元工资,还在公社搭伙吃饭。要交16元给生产队记工分,分口粮,自己还可有10元另花。学生们对我非常尊重,而教他们的什么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我自然样样可以,讲课解答,学生提问题是顺手拈来之事。班上有一个姓黄的学生平常少有言语,同学们叫他“黄世仁”。后来我知道他家里评的成分是地主,而他就是地主子女,在那时他们是要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的。我对他还是一视同仁。一天下课放学时他走到我身边小声说道:“王老师,我家杀了猪,返了肉。请你晚上到我家吃肉,晚上我来请你啊!”说完又四周看看有没有人注意。那时的教育是要我们首先划清阶级阵线,再要监督阶级敌人的动向,在农村地主是首要的革命对象,那时是要防止阶级敌人的糖衣炮弹的。要与阶级敌人一起吃饭就有同流合污之嫌,所以那时吃饭也要讲阶级主场的。我没有管这些,反正革命也不会革到我头上。到了天黑,黄同学果然悄悄跑到我房间窗外叫我,于是我跟着他沿着黑漆漆的乡间小道,高一脚矮一脚地到了他家。他的父亲就是那个“地主”毕恭毕敬地把我请进屋,端上两大碗回锅肉,那肉肥的白白的,瘦的红红的,不十分熟。这叫做八分火,十分吃,如果肉完全熟了就是十分火八分吃了,肉就煮缩了。我吃了几片肉,那不像现在的回锅肉,要透明,起灯盏窝。那是半生不熟的,但有嚼头。黄同学的父亲一边吃饭一边给我说,他家原来比较殷实有钱,他在成都读过书,也是进步青年。说罢连忙从箱子中拿出几本解放前出的画报给我看。那是早年上海印刷的“新思潮”杂志,用柯罗版精印,里面有介绍共产主义运动的文章。我看他曾学得很认真,还用铅笔划了很多记号,勾出了重点。这在农村是很不容易的,特别是在上世纪30~40年代。他还表述了自己思想革命进步的一面,还希望儿子好好学习,要跟党走,要与地主划清界限。我都一一点头,并未见到阶级敌人的糖衣炮弹。倒是农民的纯朴、善良、一片真心。事过多年也不知他还在不在,他的地主帽子扔掉没有。
还有一次公社给知青特别照顾,每人一斤肉,我们生产队五个知青就到秦家公社镇上割回了五斤肉。那是上等的“保肋”,拿回来后舍不得吃,就抹了点盐,将肉挂在屋梁下,每天看看也可解馋。过了一段时间发现那肉生了蛆,小小的虫子在肉上钻来钻去,把肉都吃成了很多洞洞。我们赶快将肉取下,看看是不能吃了,心痛的不得了,但还是准备扔掉。农民林大娘看到就说:“那是肉蛆,没关系的,吃得!吃得!”还帮我们将肉拿到河边认真地洗,把蛆虫都清理干净,说:“可以吃的,没关系的!”
我们拿着这肉看看,肉的表面被蛆吃的坑坑凹凹,表面粘糊糊的,发出一大股臭味,这还敢吃?但又不好再说扔了的话,就把肉挂在屋里。第二天刚好赶场,我们就说要把那肉拿到同学处去打平伙。早上起来我们提着肉就往秦家公社走。那肉一路散发着臭味,提肉的手都尽量离身子远点,生怕沾到身上。走了好几公里眼看快到秦家公社了,我们看到路边有一池塘,就决定把肉扔进池塘里。看看远近无人,我用力一扔,肉落入了池塘里,溅起一阵水花,我们再一看,遭了!那肉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沉入水中,而是浮在水面。我们想把那肉弄上来重新处理,但肉在池塘中间我们又够不着,看看无法,只好作罢,任它漂浮。我们赶场回家竟把这事忘了。又过了好几天,生产队出工挖田,大家站在田里一边挖地,一边谈笑。
有一个农民突然说,他昨天遇到一个熟人说起,那靠秦家公社不远的“共同大队”池塘竟会自动生出一个肉来……
我们面面相视。
“------那是一个老池塘,不知怎的,生了肉,好大一块,那里的农民捞了上来吃了,还是”保肋“,谁也说不清池塘为什么会生肉,可能是好兆头啊!”
收工回来我们五个知青哈哈大笑,这肉怎么会在池塘里生出来啊!老实的农民们根本就不会想到会有人将“肉”这个至高无尚的东西扔进池塘。
他们那时可以想象到的最高享受就是坐在马架子(躺椅)上吃干胡豆,那就是皇帝的享受了。吃肉就是最高境界了,根本就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比肉更好吃的东西,更珍贵的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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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立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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