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停火谈判为何没能取得进展？

在5月5日犹太人大屠杀纪念日的演讲中，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直言任何国际压力都无法阻止以色列保卫自己，“如果以色列被迫独自面对，那么以色列就将独自面对”。虽然他在演讲中也提到对一项为期7个月的停火和释放人质协议持开放态度，但更强调了对哈马斯的继续打击，以及仍然致力于攻打拉法。同时，内塔尼亚胡还抨击了美国大学校园发生的“反犹太主义”行为。显然，被外界多有期待的周末开罗停火谈判没能取得进展。

非但如此，哈马斯5日还对从以色列进入加沙的凯雷姆·沙洛姆过境点发起火箭弹袭。以色列称，来自拉法的这次袭击导致3名士兵死亡。随后以色列对拉法进行的报复性打击，造成3人死亡多人受伤。哈马斯和以色列的这一次互相袭击，可以视作对开罗会谈没能取得共识后的“情绪宣泄”。

5月5日，加沙地带，以色列士兵指挥坦克。图/视觉中国

又一次错过达成协议的机会

5月3日，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威廉·伯恩斯抵达开罗。美国呼吁哈马斯接受之前多方协商完成的“慷慨”提议，该提议不仅包括停火和人质释放，还包括让流离在外的加沙人返回原居住地。4日，获得加沙军事部门领导人叶海亚·辛瓦尔认可的哈马斯代表团和卡塔尔代表团抵达开罗。此前叶海亚·辛瓦尔说，目前的协议文本是最接近哈马斯要求的一个，但仍然还存在一些问题。

哈马斯的要求是，释放人质要和彻底结束战争以及以色列完全撤出加沙联系在一起，而不能仅仅是暂时性停火。哈马斯表示，目前谈判的主要的绊脚石是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坚持派遣地面部队进入加沙南部城市拉法。

美国正在向卡塔尔施加压力，如果哈马斯在谈判中不配合的话，卡塔尔就要把哈马斯驱赶出去。2011年美国要求多哈接纳哈马斯以来，卡塔尔一直是哈马斯最高领导机构政治局的所在地。

对于最近的这一轮开罗谈判，以色列政府坚持认为，如果哈马斯没有对自己提出的建议做出令人满意的回应，那么以色列代表团就不会出发前往开罗。以色列强调，不能把释放人质和彻底结束战争联系在一起。结果直到哈马斯和美国代表离开，以色列代表团也没有抵达开罗，这已经显示出内塔尼亚胡对目前停火提议的态度。

加沙人质家属及其支持者一直不断在以色列举行抗议活动。就在4日，此类抗议再次在特拉维夫和耶路撒冷爆发，要求以色列政府立即达成人质回归协议。有家属认为以色列政府正在抛弃人质，也有人认为内塔尼亚胡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而执意破坏谈判。其实，人质家属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目前，以色列内部正在围绕以色列军方是否在去年10月7日杀害了以色列自己人而激烈争论。早就有以色列媒体报道称，当天以色列军方向参加音乐节的人群直接开火，还摧毁了包含有14名以色列平民身处其中的基布兹住宅。

有这样的争议存在，人质家属显然担心自己的亲人也会被军方和政府放弃。内塔尼亚胡政府迟迟不肯就人质释放达成协议，更加重了人质家属及其支持者的怀疑。以色列前总理奥尔默特也在媒体上直言，从一开始带回人质就不是内塔尼亚胡关注的焦点，他已经错过几个与哈马斯达成交易的机会。

但是，内塔尼亚胡目前无法同意哈马斯提出的彻底停火的建议，因为攻打拉法消灭哈马斯的军事力量仍然是以色列军方和政府的追求目标。已经有内阁成员明确向内塔尼亚胡发出警告，如果不进攻拉法就全面结束加沙战争，以色列现政府将倒台。而且，如果没有取得标志性胜利就结束这场战争，对于内塔尼亚胡本人来讲也需要付出更高的政治代价。

在进攻拉法问题上，美国持反对态度。华盛顿一再强调，如果没有做好人道主义救助的安排，就不能攻打拉法，否则会造成更加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拉法灾难一旦成为现实，华盛顿的决策者们必定会遭到来自国内外的更加猛烈的批评。而且，也门胡塞武装日前也公开警告美国，要美国向以色列施加更大压力以停止在加沙的种族灭绝，胡塞武装正在为军事升级做准备。

显而易见，虽然哈马斯和内塔尼亚胡政府都面临来自内部和外部的要求签署协议的强大压力，但是双方实际上尚缺乏达成共识的基础。一方面，哈马斯的求生目标没有变化，其要求以色列完全撤出加沙的目标也没有变化；另一方面，以色列摧毁哈马斯（军事力量）的作战目标至今没有变化，把哈马斯排除在未来的加沙运行架构的目标也没有改变。这两者之间，矛盾仍然是不可调和的。

以色列进攻拉法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停火和释放人质协议迟迟不能达成，以色列进攻拉法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日期也越来越近。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4月底5月初开展了本轮加沙战争以来的第七次中东之行，与沙特等中东国家重点讨论的问题包括战后的加沙/巴勒斯坦政治安排。

就在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刚刚访问以色列后，5月3日以色列总理办公室公布了“加沙2035年”计划。在这个设想中，到2035年加沙将发展成为绿色繁荣之地，世界上的又一个“新加坡”，加沙也将摆脱难民聚集、恐怖主义滋生的现有形象，那里的人民将成为骄傲的新加沙人，届时加沙将与以色列接轨共谋发展。哈马斯并没有被包括在这个计划中。

这个计划能够被顺利实施吗？如果能，巴勒斯坦问题的解决模式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就目前形势而言，也有足够的理由看衰它的前景。

这场加沙战事已经持续了7个多月，以色列和哈马斯双方仍然不能达成停火和人质释放协议，内塔尼亚胡政府和哈马斯的争论核心到底是什么？笔者认为是哈马斯特别是其领导人的未来。哈马斯领导人特别是处于加沙的叶海亚·辛瓦尔，渴望的是战争结束后可以安全地与巴勒斯坦民众一起走上街头庆祝胜利，以及余生安全。反之，如果出现这样的结果，内塔尼亚胡及其伙伴则会视之为自己的失败。对他们来说，首当其冲的哈马斯领导人叶海亚·辛瓦尔，至少不能再出现在公共视野中。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教授）

作者：范鸿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