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驳虎：新增病例时有出现，根源调查指向何方？

核心提要：

1. 5月23日以来，今日国内首次出现确诊病例；单个病例、偶发传播不必要太紧张，但真正保持病毒“净土”，难度很高

2. 疫情一波三折，经历四个阶段，武汉之外，牡丹江也是一个超长待机抗疫的城市

3. 牡丹江传染链是近期感染，具备一定的密接者传播力，感染源头在4月初

4. 牡丹江市成为武汉后第二个全民核酸检测的城市，历时20天，前期由于境外输入引起的本土关联性疫情，已经基本查清底数，得到了有效阻断

就在6月11日下午，北京通报西城区出现一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有关情况：

患者唐某某，男，52岁，北京市人，家住西城区月坛街道西便门东大街，6月10日下午因间断发热，独自骑车佩戴口罩，到辖区医院发热门诊就诊检查并隔离治疗。

患者曾出现畏寒，乏力等症状，但无咳嗽、无咽痛、无胸闷，样本核酸检测初验为阳性。

6月11日凌晨2时，市疾控中心接到西城区病例标本，立刻对标本进行复核，并与西城区疾控中心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开展流行病学调查。

早晨7时许，市疾控中心复核送检样本确认核酸阳性。目前，患者已转至地坛医院（北京第一传染病医院），并已对其家庭中的2名密切接触者进行集中医学观察。

北京市疾控中心宣布，将加强病例溯源等控制措施，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对患者进行严密的流行病学调查，进一步追根溯源；

2、采集病例标本开展病毒全基因测序，分析病毒来源及关联性；

3、调查患者小区过去1个月内境外返京、国内中高风险地区来京人员情况；调查周边小区、单位、酒店既往确诊病例情况、高危人员等有关线索情况；

4、采集患者发病前14天内曾去过场所的环境样本、相关人员的呼吸道标本、血液标本进行检测，查找可疑的感染来源；

5、对患者所住小区居民进行核酸检测。在全市医疗机构发热门诊、急诊加强病例排查搜索，加强核酸检测。

北京此前已连续近60天无本地新增确诊病例，国内最后的确诊病例应该是5月23日的吉林舒兰传染链。这起新增病例无疑是一道警钟。

而患者自述近2周无出京史（潜台词就是2周之前可能出京）、无外来人员密切接触史，这更是增添了层层疑云：

全国境内几乎都没有活跃病例了，哈尔滨传染链、吉林舒兰传染链、武汉的局部反弹，全都查清、阻断、清零了，这病毒是哪来的呢？

首先要说，单个病例、偶发传播没必要太紧张。

哈尔滨、吉林舒兰、武汉的案例都表明，如今各地都建立起了相当有效的防控网络，对新感染者和传染链有强大追踪能力，出一个新病例就打一场精准的歼灭战，能够切断传播途径。

但是，面对传播极其诡异、妖孽的病毒，在这个新冠依然肆虐的世界上， 想要真的保持“一片净土”，难度是很高的。而这又将开启一个小系列。

为了理解疫情防控的艰辛与难度，我们先来看看在武汉之外，一个打了上半场再打下半场，打了附加赛最后还要再加时，一波三折最艰难的城市。

打满全场的牡丹江

牡丹江位于黑龙江省东南部，辖海林、宁安、林口、穆棱、东宁、绥芬河6个县（市）和东安、西安、爱民、阳明4个城区。

2019年末，全市户籍人口250.4万人，其中市区86.4万人。

从1月23日首例新冠确诊病例，牡丹江市疫情防控先后经历了四个阶段：

疫情初期阶段。

与全国全省一道，迅速遏制疫情蔓延势头。到3月14日，15名确诊病例全部治愈出院，实现第一次清零。

防范国外疫情倒灌阶段。

3月份，作为全省两个开放国际机场之一，期间日韩等国直接返牡入境人员3827人，未发现感染。

4月7日，牡丹江高三学生结束了“超长寒假”，返校复课，全力备战高考。

▎牡丹江高三学生返校，牡丹江电视台报道

防范绥芬河口岸疫情输入阶段。

绥芬河口岸作为当时俄罗斯归国人员主要通道，从3月21日到4月8日19天内，从绥芬河口岸入境2497人，绝大部分入境人员转运到牡丹江集中隔离。

累计共查出境外输入病例409例（380例确诊病例+29名无症状感染者），检出比16.4%，占到当时全国境外输入病例的近四分之一。

这409个病例，后续全部从绥芬河转到牡丹江红旗医院（重症）、康安医院（轻症）救治，黑龙江省及全国多地也派出多支医疗队，支援绥芬河、牡丹江。

牡丹江面临很大的疫情防控压力。4月20日，牡丹江市高三学生再次停课。

经过一个多月有效治疗，5月12日409名俄罗斯归国病例全部治愈出院，实现第二次清零。

无症状感染者的第四次冲击。

5月25日上午，已经停课一个多月的牡丹江高三学生第二次复课。

然而就在当天，牡丹江市通报新增2例本地无症感染者。当天下午，当地教委就安排高三第三次停课。

事件的背景其实是从22日起，牡丹江展开社区核酸检验筛查。从24日开始，又发现了一批有关联的无症状感染者，传染群共计13人。

这13人传染群，突出的主要特征是本地感染。这不可能不引发当地的高度警惕。

而经全序列测序比对，病毒基因组属于L型欧洲家系，属于绥芬河口岸俄罗斯归国人员输入病例毒株。

朋友聊天喝茶引发的群体感染

经梳理牡丹江疾控部门发布的13人身份信息、行动轨迹，我们可以梳理出这个本地感染群，传播与被发现、被揭示的脉络结构。

最早被社区筛查发现的是张某和于某夫妇。紧接着从张某的密接圈子中，查出了多位房产装修、中介朋友，同为无症感染者。

在5名装修业者中，伊某、程某、付某3人为合伙人，几乎每天都要到位于瑞景花园的底商门市办公。

另外2位业者张某、马某，属于同业朋友，有业务往来，近期也分别4次、3次上门拜访，并长时间聊天、喝茶、聚餐。

于是，这5位朋友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感染了。同时，作为无症状感染者，还把病毒毒株传给了自己的同住家人、好友等。

▎瑞景花园百度地图街景

当然，具体谁是最早的被感染者，这已经基本不可查了。

但是，牡丹江与武汉的情况不同，武汉是在爆发性疫情过去3个月之后，残存极少数的超长消退期无症者，传播力非常弱。

牡丹江却是近期感染，具备一定的密接者传播力。（源头脉络后面细说）

为此，当地决定刚刚复课半天的高三学生再次停课、公路铁路客运停运，连市委书记都被换人了。

鉴于牡丹江疫情防控形势的严峻复杂，5月29日黑龙江省省长王文涛专程到牡丹江召开疫情防控指挥部专题会议，决定对牡丹江市区开展全民核酸检测大排查。

全民核酸检测第二城

到5月31日，牡丹江城区已经社区筛测重点人群125500人，共检出15名无症状感染者（5月31日发现的夫妻2人与前面的13人应无直接关联）。

在此基础上，经过准备发动， 从6月1日起，牡丹江市用7天时间对全民实施免费核酸检测（6岁以下儿童和卧床老人自愿检测）。

牡丹江也成为继武汉之后，全国第二个进行全民检测的城市。

组图来源：牡丹江网友“科罗廖夫”

全市调集2330名医护人员成立23支采样队，由1.5万余名机关干部和社区工作人员配合，以社区为单位进行采样。广大市民有序参与配合，体现出良好的文明素质。

在黑龙江省的支援下，集中核酸检测期间，检测机构工作人员从419人增加到1451人，设备从215台套增加到701台套，人员倒班、设备不停、24小时满负荷运转。

8日晚上，牡丹江市召开新闻发布会，统一发布7天来的检测结果：

共完成市区658772人的核酸检测，再筛查出19名无症状感染者，追踪调查密切接触者1529人。另外还抓获一名潜逃20年的命案在逃嫌犯。

同时，黑龙江省疾控中心对采集的5人份合样进行抽检复核，共抽检748管3740人份样本，抽样率0.6%，未发现检测结果不一致，复合率为100%。

牡丹江市历时近20天的全面检测，总计检测784272人、检出34人，检出率折合每10万人4.335人，略高于武汉大检测的检出率（每10万人3.03人）。

不过，武汉的结果是在疫情3个月后的残存，牡丹江的感染源头却是在4月初。也就是相当于武汉4月初，检出率超过每10万人300人的时刻。

最终结论就是，牡丹江市前期由于境外输入引起的本土关联性疫情，已经基本查清底数，得到了有效阻断。

倒推4月份的传染链

那么，究竟什么是“由于境外输入引起的本土关联性疫情”呢？传染源头会是哪里呢？

这就得倒推回4月中旬乃至4月初了。

从4月15日开始，牡丹江就已经陆续排查出一组本地感染群，既包括无症状，也包括确诊者：

18日报告4人，20日2人，23日7人，28日又检出3人。这也是导致当地高三20日第二次停课的直接原因。

这16人都属于一个医院感染群。最初被检出的2人是王某、龚某兰夫妇。

从3月20日到4月5日，66岁的龚某兰因肝病在康安医院治疗，丈夫全程陪护，两人住的是单间。

4月5日，被转到北方医院治疗，丈夫王某继续陪护，期间亲戚多人送饭、监看。

8日，龚某出现发热情况，医院按肝病症状处置。

11日清晨，丈夫返回医院，因为发热、咳痰就诊，CT检查有肺炎特征。然而未受重视。

14日，丈夫再次做CT，发现病毒性肺炎改变，下午被转往定点医院。随后，夫妇两人、陪护送饭亲属以及相关医生、护士均核酸确诊。

随后，在同期康安医院的住院患者、陪护中，又发现了4位感染者。继续追查，一位早在3月31日就离开医院的陪护者，因为曾有聚餐，4名亲属也都确诊了。

绥芬河的不明感染

在牡丹江发现医院传染链的同时，在距离牡丹江400公里，哈尔滨西北的绥化市望奎县， 社区排查人员也发现了一对母子无症状感染者。

尽管病例在绥化发现，但他们之前近一个月时间都在绥芬河，是在绥芬河感染。具体行动轨迹是这样的：

3月18日，30岁的段某与59岁的母亲杨某从家乡望奎县乘坐客车至牡丹江市，后转乘火车到达常住工作地绥芬河市。

段先生的职业是国际导游，但在俄罗斯和国际疫情已开始显现的背景之下，无事可做。大部分时间只能居家等待，期间也去朋友家做客、聚餐，共6次。

4月5日，段先生自觉有感冒症状，口服VC银翘片、感冒胶囊后缓解。

随着俄罗斯疫情的爆发、在俄华人的大批回国、乃至彻底封关。段先生只好决定回家。13日，段先生再带着母亲，转乘他人私家顺风车，回到望奎县。

第二天，母子俩即被转入县人民医院发热门诊医学隔离观察，并先后核酸检测阳性，判断为无症状感染者（一周后转阴）。

而绥芬河接报后对12名相关密接者检测，又都属阴性。也就是找不到直接联系，传染源不明。

在此之外，东北地区未能查清来源的无症状感染者还有不少，例如4月底四川警方从吉林延边带走的一名在逃嫌犯、5月份爆发的舒兰传染链，以及有争议的4月份的哈尔滨传染链等等。

把这些未能查明来源的感染汇总到一起，这背后又都显示了什么情况呢？这就是问题的关键。